第二章 因病變窮（二）

雖然還沒真的嫁過來，但是李小寧已經每天來徐家報道，徐永萍回門的那一天，還沒走進家門，就看見李小寧站在院子外面，痴痴的看著蓋了一半的房子。

「小寧，看什麼呢？」天氣還很熱，站在日頭下面汗一直流，徐永萍走了十幾里路回娘家，有些氣喘吁吁。

李小寧看了看徐永萍，苦笑了一下：「大姐回來了，姐夫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徐永萍不想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處境：「你姐夫屠宰場有事，出去了，反正這麼近，我走著就回來了！」

李小寧沒再追問，只是看著徐家蓋了一般的房子：「大姐，別怪我說話不厚道，我現在真後悔那天永安要借錢救你爸的時候，我沒能攔著！」

徐永萍知道李小寧的意思：「小寧，你爸那邊怎麼說？」

李小寧搖了搖頭：「房子，彩禮，一個都不能少，關鍵你家現在那個都出不起！」

徐永萍知道李小寧並不是在看不起自己娘家，李小寧只是在闡述一個事實。但是這個現實要以自尊為代價才能接受。兩個人進了家門，徐母自從丈夫去世，悲天憫人，毫無生機，要不是家裡幾個孩子還都年幼，徐母可能已經支撐不下去。

父親去世家裡一貧如洗，負債纍纍，三弟還在上高中，滿牆的獎狀，標示著弟弟成績的優異，那麼樣好的成績，讓當哥哥的徐永安不忍心告訴弟弟，自己的壓力有多大，大到供養弟弟已經成了一種負擔。

18歲的徐永安從來不覺得弟弟妹妹是負擔，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徐永安在心裡問自己，為什麼自己要負擔弟妹的生活，自己只是他們的哥哥，並不是他們的父母，自己沒有贍養他們的義務，為什麼卻要為了他們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可以拋之不顧。

但是徐永安提醒自己，弟妹是自己的親人，自己不能這樣想。

大姐進屋的時候，老二正在整理家裡的負債，永萍走了過去，拿起老二整理好的賬本，一個可怕的數字！

「永安，你有什麼打算？」最後還是需要李小寧開口來打破這樣的沉默。

永安無力卻又堅定的回答：「賺錢，還債！」

李小寧其實早知道永安的答案，只是還是忍不住問：「多久？三年，還是五年？」

永安看了看李小寧，不敢去看李小寧那麼熱烈的眼神：「要不然，咱們兩……」

「剛好我不打算這麼早結婚，還想再玩幾年呢，結婚的事情三年以後再說吧，我走了！」李小寧打斷永安的話，因為李小寧深怕永安會把分手說出口。

看著李小寧的離去，徐家眾人只感覺到濃濃的愧疚，老三徐永斌從大姐手裡拿過了賬本，嘆氣：「我不念了，我出去打工！」

永安抬眼看了看弟弟：「再胡說我大耳瓜子抽你！」

永斌知道哥哥不會打自己，從小到大自己沒被任何人打過：「家裡欠這麼多錢，你一個人還到什麼時候，小寧姐都等了你這麼多年了！」

永安狠了狠心：「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我是你哥，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家裡最小的妹妹永琳，只有16歲的年紀，卻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大姐，二哥，我不想念了！」

其實就算永琳沒說，家裡人其實都在這樣想，永琳是個女孩子，學習成績很一般，相比一定會考進大學的永斌，讓學習成績一般的永琳輟學幾乎已經成為了最好的選擇，只不過沒人忍心把這件事親口告訴這個最小的妹妹。

永琳從三哥手裡拿過那個賬本：「雖然我年紀最小，但是我也是這個家的一份子，大姐嫁人了，再想補貼家裡已經很難了，所以家裡欠下的錢就讓二哥來還吧，我已經找劉嬸問過了，去寧波那邊的服裝廠上班，一個月可以賺2000多，我每個月出去打工可以把錢寄給三哥，三哥繼續上學就好了！」

父親去世以後，一家人已經很久沒哭了，但是這一次，被小妹妹的懂事刺激到了，第一次一家人哭成一團。雖然家裡還是那樣貧瘠，但是第一次，家裡人好像看到了一絲盼頭。

那一天過後，徐家眾人的生活慢慢歸於平淡，大姐徐永萍雖然很不受婆婆待見，但是好在丈夫對自己很好，永萍每天收拾這家裡，家務活不用婆婆再操一點心，婆婆每天只剩下打麻將，再加上永萍進門不到三個月就懷孕，婆婆慢慢的也忘記了永萍嫁過來時候的寒酸，一家人雖然算不上其樂融融，但是總算相安無事。

老三永斌上了高二，選擇理科的永斌學習成績好，老師總是不挺告訴徐家人，只要永斌保持著現在的學習成績，將來肯定是能考得上大學，而且是非常好的大學。

但是高中的學習實在是太累了，家裡人商量了之後，讓徐母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小小的房子，好方便給永斌做飯洗衣。

小妹妹永琳跟著幾個同鄉去了浙江寧波，在哪裡的一家服裝廠開始打工，在那個以計件（做多少件衣服就賺多少錢）的工廠里，小妹妹每天做12個小時，為的就是可以多往家裡寄一點錢，讓哥哥和媽媽吃的好一點，若可以再替二哥還一點債務。

十幾歲的女孩子，每天在工廠里，耗費著自己的青春，手指被針扎穿過，十指連心，痛的再厲害，永琳也只是清水洗一洗，然後就繼續幹活，不敢有任何的耽誤。

永安繼續回到上海，好在已經學了好幾年廚師的永安，已經拿到一份很不錯的工資，比以前多了很多。每個月領到工資的第一件事，永安就是把家寄回家，告訴媽媽趕快去把錢還給人家，每個月算著賬本上的欠債一點一點的減少，永安才感覺到日子還能過得下去。

………………

永萍回門那天，李小寧沒有給永安說分手的機會，因為捨不得，自己和永安青梅竹馬，從小認識，那麼多年的感情，兩個人早就認定了彼此，這樣李小寧不願意分手。

「又去老徐家了，我說了他們家霉運大的很，你就別指望了！」李小寧在進門的第一瞬間就收到了來自父親的警告。

深吸口氣:「本來我也沒打算這麼早結婚，你操心操的太早了！」

李爸爸把手裡的茶杯狠狠的摔在地上：「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就算再給老徐家三年時間，他們也拿不出娶你的錢！」

李小寧蹲在地上把父親打碎的茶杯一點一點的撿了起來：「永安過幾天要去上海了，我也去上海隨便找一份工作！」

李爸爸氣的鬍子亂動：「隨便你，不要以為弄大肚子回來我就能讓你們結婚，門都沒有！」

李小寧重新給李爸爸倒了一杯茶：「我還不至於下賤到那個樣子，好在我是一個女兒，你也不指望我將來養你，我的事情，你就別管了！再窮再苦的日子，反正也是我自己過！」

李小寧真的去了上海，就住在永安附近，兩個人過起了同居生活，第二年，永萍生了一個女兒，重男輕女的婆婆既然每天打著麻將，完全沒人伺候永萍做月子，好在丈夫並不計較。不管是對永萍還是對徐家人都非常上心，經常送肉去給丈母娘和小舅子。

永斌很爭氣，高考考了六百多分，被北京一所985大學錄取，所有人都說徐家人終於熬出頭了。家裡出了一個重點大學的大學生，將來要享福了。

大學的費用更加的高，永琳不得不賺更多的錢去供養自己的哥哥，但是永琳知道，哥哥是家裡的希望，自己無怨無悔。

徐家欠下的債一點一點的減少，終於把所有的錢全部都還清了，房子也蓋好了。徐家人終於又可以開始張羅永安和李小寧的婚事了。

二胎政策放開，永琳生了一個兒子，婆婆終於不再把打麻將當成第一任務，每天抱著孫子，永萍的日子終於好過了起來。

再有一年，徐家老三就可以大學畢業了，等徐家老三大學畢業，徐家的苦日子也就算過到頭了，在永斌大學畢業這一年春節，永安終於賺夠了錢和小寧結婚。

新房子已經粉刷好，傢具也買好了，全家人定了大年初六，給兩個人辦婚禮。喜帖已經發了出去，小兩口熬了這麼多年，總算是熬出頭，或者說徐家所有人熬了這麼多年總算是熬出了頭。

偏偏就在這個節骨眼上，離兩個人結婚的日子不到十天，徐母被發現昏迷，送進縣醫院檢查，醫生直接建議轉院，徐家人輾轉反側，終於送到了南京，檢查結果徐母腦袋裡有一個血管畸形，已經有雞蛋大小，這次是因為血管畸形破裂，導致腦出血才會昏迷。

醫生再次給徐家人兩個選擇，第一：救，但是需要至少30萬的費用和50%的失敗率。第二：不救，那樣徐母最多只能活半個月！

徐家人的苦日子熬了6年，依然沒熬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