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因病變窮（一）
南京，6朝古都，中國一線城市，今天的目光聚集在南京的鼓樓醫院。
日子已經是農曆的正月二十八，離春節只剩下三天，外出打工的人們已經整理好回家的行囊，很多人已經提前回到了家鄉。而今年對於徐家人來說，註定不可能安穩的過一個年。
南京鼓樓醫院的大廳里，一位才華橫溢的鋼琴家優雅的彈奏著鋼琴，吸引著眾人的目光，離鋼琴不到十米的徐永安卻一絲也聽不進去。徐永安今年31歲了，一張硬氣的臉，看上去是那樣的年輕，看上去卻又那樣的滄桑！
坐在徐永安身邊的，一個安靜的女人，實在已經沒有辦法以女孩去形容已經29歲的李小寧。從兩個人依偎的程度可以看出，這是一對情侶。
沒有情侶應有的甜蜜，兩個人的臉上都是滿滿的憂愁，因為三天之前，徐永安的母親，被檢查出腦部腫瘤，經過三天的輾轉最終送到了離徐永安老家最近的南京鼓樓醫院，這裡對於冶療腦部腫瘤有著僅次於上海北京的成熟經驗！
而為什麼不送到經驗更加豐富是上海北京，因為送不起，經過一系列的檢查過後，徐家人得到了醫生的兩個答案，第一：放棄冶療回家，人大概最多能活半個月！第二：做開顱手術，有一半成功的幾率，但是需要將近30萬的手術費！
徐家人傾盡全力，只有10萬塊錢，而這10萬塊錢，是徐家四姐弟東拼西湊的錢。徐永安在家排行老二，有一個姐姐，叫徐永萍，6年前就已經嫁給了老家的一位殺豬匠。日子雖然過得不算富裕，但是至少吃穿不愁，平時還能貼補貼補家裡！
老二徐永安，高中畢業以後一直在大城市裡面學廚師，和李小寧從小青梅竹馬，只是因為種種原因，至今兩人還沒結婚。三弟徐永斌，24歲，今年就要畢業了！小妹妹徐永琳，22歲，高中畢業以後就一直在大城市的服裝廠里打工，工資雖然不低，但是每天長達十幾個小時的工作讓徐永琳的身體永遠那麼消瘦！
鼓樓醫院的病房時不允許太多人陪床的，一家一戶只有一個，所以除了大姐徐永萍在樓上看護病重的母親，徐家其他人和李小寧都坐在一樓的大廳。
年紀最小的徐永琳，母親病發以後，除了哭，沒做過其他事情，現在已經把眼睛哭腫了。此時的徐永琳，和三哥徐永斌跪在二哥徐永安的面前。
「永琳，你哥這麼多年已經很不容易了。」李小寧看到身體僵硬的男朋友，搶先為自己男朋友開了口！
「誰容易了！」徐永斌小聲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可是卻不敢再去看自己哥哥和嫂子的眼神。
「小寧，要不然？」徐永安的眼神充滿試探，看著自己身邊的李小寧。
「徐永安，6年前的事情，你忘了是嗎？」李小寧知道徐永安的意思。雖然知道自己殘忍，但是還是忍不住把這件事再提起來。
徐家幾個兄弟姐妹都陷入了深深的回憶當中。
徐永安一家的老家是安徽的一座小縣城，在當地，徐家一直是貧困的代表，徐家父母都是老老實實的種地人，但是地少人多，家裡一直入不敷出，父母可以說是含辛茹苦的把姐弟四人拉扯大，但是在徐永安18歲高中畢業的那一年，父親非常清楚的告訴徐永安，家裡負債8萬。而且當時弟弟妹妹都在上學，爸媽卻已經沒有的勞動能力，因為父親年邁，母親身體又不好，家裡面實在供養不起三個上學的孩子。
18歲的徐永安豪氣衝天，完全沒有把那8萬塊的外債和弟弟妹妹看成負擔，但是進入社會上以後的徐永安，才知道自己是那樣的年輕，徐永安經過同鄉的介紹進入一家飯店上班，每天上班時間很長，工資每個月3000塊錢的工資，要給爸媽500.弟弟妹妹一千，八萬塊錢的外債，徐永安用了整整6年才還完。
但是6年的時間沒打消徐永安的豪氣，那一年徐永安24歲，依然是那樣的年輕，總算把家裡的外債全部還完，這是身為家裡老大的責任。而24歲的徐永安迎來了自己人生中第二個目標——賺錢娶媳婦。
結婚的人選早在徐永安19歲時就已經定下來了。李小寧，當地最漂亮的一個女孩子，家庭富裕，父親是當地有名的包工頭，就這樣一個女孩子，義無反顧的愛上了最窮的徐永安，和自己爸爸鬥爭了整整7年，李小寧的爸爸總算鬆口。但是也提出了兩個條件，第一：徐家必須蓋一棟三上三下的二層小樓給李小寧做婚房！第二：十萬塊錢的彩禮！
在當地，蓋一棟李爸爸要求的房子，至少要15萬，也就是說，徐永安必須要再賺25萬，才能把自己心心念念的媳婦娶回家！好在已經做了整整6年廚師的徐永安，工資已經從當年的3000一個月，變成了現在4500一個月。
徐永安25歲那一年，父母決定給徐永安娶媳婦，那一年徐永安的姐姐要嫁人了，要嫁的是當地殺豬戶，按照老家的標準，父母厚著臉皮像男方家裡要了8萬的彩禮，明碼標記的價格讓徐永萍覺得自己被賣的那樣乾脆。而且出嫁之前父母就告訴徐永萍，從男方要來的彩禮錢，要留在娘家給弟弟蓋房子。
雖然用女兒出嫁的錢給自己家兒子蓋房子，在當地會受人白眼，但是不得不懂事的徐永萍，沒有任何怨言，徐爸徐媽也只能硬著頭皮給兒子準備新房。
但是上天好像並不憐憫這個貧困的家庭。那一年徐永安在外打工，徐爸徐媽在家蓋房子，烈日炎炎，蓋房子的瓦匠告訴徐爸爸，每天要用水去澆剛蓋好的毛培，徐爸爸就那樣一桶一桶的拎水澆房子。
徐永安非常清楚的記得，那一年的初秋，夏天的燥熱還沒有完全退去，徐永安在後廚的灶上待了整整一天，當徐永安終於忙完工作，打算休息的時候，才接到家裡的通知，父親在澆房子的時候，因為心臟病從二樓摔了下來，命在旦夕，徐永安連夜趕到了醫院，弟弟妹妹和媽媽哭成一團，醫院給了通知，搶救可能會失敗，而且還要20萬，醫生問徐永安救不救，徐永安擼著袖子，二話不說：救，傾家蕩產也要救咱爸！
那一年徐永安覺得自己那麼年輕，有什麼好怕的，但是東拼西湊借來的20萬送進了醫院，在手術室外等了9個小時，卻依然只換來醫生一句：對不起，我們儘力了！
徐永安很想告訴所有人，早知道手術會失敗，我寧可不救，不是因為我不孝，而是因為我孝順不起。按照老家的規矩，父母親人去世，子女晚輩的婚姻就要受影響，徐永安姐弟被告知兩個選擇，第一在父親去世的100天之內結婚，要不然就必須等三年之後才能結婚，不然視為大不孝。
徐永萍的婚事沒什麼好耽誤的，本來就是選在那個日子，只是稍微提前了一點，男方家裡不給任何反對的機會，徐永萍還沒從喪父的傷痛里走出來，不得不穿上嫁衣，因為之前從夫家要過來的彩禮和自己打工的積蓄已經全部進了醫院，徐永萍嫁人的時候，格外的寒酸。
徐永萍並不是不知道家裡的情況，所以在結婚之前，徐永萍一直在外打工，希望用自己打工的錢給自己一點體面，可是徐永萍打工的錢，要供著弟弟妹妹上學，自己省吃儉用剩下的哪一點錢，只是想給自己買幾件拿得出手的嫁妝，至少嫁過去不用太寒酸。
可是父親往醫院裡一送，徐永萍的哪一點體面也就不重要了，錢送進了醫院，人卻沒出來，徐永萍婚後的第二天，當婆婆知道徐永萍居然是雙手空空的嫁過來時，當場一口口水啐在徐永萍的臉上：「去十里八村的打聽打聽，現在誰家還好意思扣著男方家的彩禮，都是給女兒當嫁妝再帶回婆家，要說你們老徐家也出了一個名牌大學生，就干這麼丟人現眼的事情！」
新媳婦三天回門的時候，徐永萍自己一個人，走了十幾里的路回了娘家。徐永萍沒時間去理會自己的委屈，因為娘家還有好幾件事情沒處理。弟弟徐永安房子蓋了一半，父親進了醫院，現在負債纍纍，三弟要去上大學，每年的學費和生活費誰出，老娘的身體不好，誰來養。
李小寧的父親還是那兩個條件：房子和彩禮，差一個都不行，索性父親去世，徐永安也是要三年以後才能談自己的婚事，但是徐永安知道，別說是三年，就算是給自己5年的時間，也未必能把家裡的欠款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