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5章 一件小事
顧子莫面無表情的抬起手看了看手上的腕錶，「現在是十一點，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如果我聽不到我想要的，馬上就會有人拿着顧氏集團偽造賬目，聯合離岸公司洗錢的資料到商業罪案調查科喝咖啡。」
轟——顧雲龍感覺一道驚雷在腦中轟然炸開。
對啊，顧子莫怎麼可能只做了宋珏這一個安排。
他真的是老了，居然沒想到還有別的差錯。
顧雲龍倒在身後的椅子上，身上的光環盡數解去，就像街上那些這把年紀人畜無害的普通老頭子，眼底還閃爍著驚恐的光芒。
顧雲龍艱難的吞了口唾沫，想要求個情。「至少你要看在我們二十幾年的父子情份上網開一面吧，這間公司是我的心血，是咱們顧家的體面，你不能拿他來開玩笑。」
「呵呵……」顧子莫垂眸低聲的笑。再抬頭，依舊眸光凌厲，「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在你面前開玩笑，現在就開始倒計時了。」
一個小時，做什麼決定，都在顧雲龍一念之間。
顧子莫說完便靠在椅子背上，輕闔雙眼。氣息平和的呼吸著，頎長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
聲音不大，但卻在顧雲龍的腦子裏像是打鼓一樣，聲音震天的響。
自毀其身還是置公司於不顧，顧子莫這個局做得實在夠狠，將他最在意的東西擺在斷頭台上只能選其一，一針見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父子倆再沒說一句話，顧子莫均勻的呼吸著，看上去像是睡著了，但有節奏敲打的手指又分明顯示著此刻的清醒。
顧雲龍在屋子裏左右踱步，這是他這輩子第二次嘗到坐立不安的滋味，像是在屁股上放了一把火，無論怎麼做都不能緩解一點焦慮。
四十分鐘之後，門口傳來敲門聲，接着便響起張靖的聲音，「少爺，到時間了。」
顧子莫黑白分明的眸子猛地睜開，他倏地撐著椅子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裝，神情淡定的說，「看來你已經做了選擇了，那咱們之後就只能在監獄里見了。」
說完，顧子莫轉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顧雲龍將他叫住。「我說！我說！你把那些去告密的人叫回來，公司不能有任何閃失！」
顧子莫眼神微眯，停在當場，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果然在顧雲龍眼裏，什麼都比不上這家公司。
他轉回去玩世不恭的在椅子上坐下，抬眸眼中十分不耐，「你最好能在規定時間之前說完，不然的話，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顧子莫可不是來跟他談條件的。
顧雲龍磨著后槽牙陰毒的瞪了他一會兒，終究還是走回去，如同待審的嫌疑犯規規矩矩的在顧子莫對面坐下。
他低着頭，不敢看顧子莫的眼睛。說的那麼平靜，像是在說別人家的事情。
而顧子莫全程盯着他，眼中漸漸爬滿了紅血絲。
「我和你母親認識是在熟人的酒會上，她對我一見鍾情，但我當時已經和洪文成的母親在一起了，可是偏偏天不逢時，我的公司起步不久就遇到了大麻煩，必須要有商家的支持才能渡過難關，所以，我選擇了和你母親結婚，也因為這樣，你母親就成了公司最大的股東。我們婚後還算幸福，可男人都是有事業心的，你母親不是做生意的料，有好幾次我的發展計劃都被她擱置，哦，不，應該是被你外公，」
顧雲龍說到這兒輕蔑的諷笑了一聲。「被商雄那個老頭子在背後否決了，我不能接受，你母親是我的女人，卻什麼都聽你外公的，那一次，我真的把什麼都考慮好了，可是你母親還是和商雄在我面前演雙簧一樣把方案給否了，我不甘心，恰恰那個時候，你大姨，商雅找到了我，她妒忌你外公對你母親的疼愛。她是準備一輩子留在商家的，卻也擔心將來商家的一切要在你外公的屬意下分一半給你母親，所以我們兩個聯手在你母親的營養品做了點手腳，就算是醫生也看不出來。我們讓你在你母親的肚子裏吃足了營養，終於，成功在那天，你母親難產大出血。我順利的拿到了所有股份，商雅……」
「夠了。」顧子莫手上青筋暴起，努力剋制着不讓自己失控。
他閉上眼，似乎清楚的看見了母親為了保住他的生命忍受錐心般的苦楚，撕心裂肺的掙扎了十幾個小時，最後還是死在了手術台上……
顧子莫鼻尖湧上一股酸楚，頂天立地的男人再睜開眼，眼裏卻噙滿了淚水，黑白分明的眸子絲絲點點纏繞着紅血絲，如同從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魔，非要聞到嗜血的味道才肯罷休。
「你倒是真夠狠的，害死了母親，二十幾年之後又想殺了外公。」顧子莫腦子裏一片轟鳴，苦笑着揶揄道，「下一個，是不是該輪到我了？」
「你怎麼能一樣呢？」顧雲龍終於抬起頭來。有些激動，又像是不服氣，「你是我的親生兒子，咱們父子連心，我怎麼可能會對你下手。」
顧雲龍咬了咬牙，又說，「我不告訴你這些，誰知道你這個孩子還不夠成熟。太重感情了，我是為了你好，不想你在還沒有什麼成就的時候就為了從前那些不重要的小事影響自己的前途。」
顧子莫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涼薄的唇瓣欲言又止，就像看着一個外星生物，眼中似糾結，似悔恨，最分明的便是怨怒。
顧雲龍居然這麼輕描淡寫用「一件小事」這樣的話就把給了她血肉和生命的母親的死一筆帶過。
口口聲聲把顧子莫看得多麼重要，可那個為了把他的好兒子生下來不惜付出生命的女人，他要了他的命，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顧雲龍見顧子莫沒有反應，以為他暫時被唬住了：拿捏著父親的姿態，起身走到顧子莫身邊，語重心長的在他肩上，重重的拍了拍，「你比我聰明，將來你一定能讓顧家更上一層樓。」
「好了，你要知道的真相我都說出來了，你心裏的結也該解開了，要是還放不下，就找個時間出去散散心，以後回來，這個公司還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