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貓與仙人

夜色微涼，明月如霜。

繁星，點點點點點點點……

白山深處，那突然塌陷而成的深淵之下，有道道細長的霧氣像扭曲的靈蛇一般飄出，有黑有紅。

深夜，很多小獸蟲蟻出沒。

灰溜溜的小老鼠發現一塊被啃了一口的野果子，正想啃啃，渾身一個激靈，突然警惕了幾分。

手腕般粗細的大蛇，正小心翼翼的靠近，蛇信吞吐。

黑色的霧氣飄過，侵入小老鼠的身體，與之融合，「咔咔」的骨節斷裂的聲音不斷響起，身形膨脹，不過片刻功夫，巴掌般大小的小老鼠竟然化作三尺大小，前爪抬起，竟然像人類一樣兩足站立，渾身黑氣縈繞。

老鼠猛的回頭，似是發現了那條大蛇的存在，原本志在必得的大蛇也是驚嚇不已。

紅色的霧氣飄過，纏繞大蛇，同樣的異變再次發生，那大蛇的身形也膨脹了無數倍，化作水桶般粗細的血紅大蛇，紅霧游遍全身。

蛇信吞吐，與小老鼠似是達到了某種共識，敵意全消。

野豬，蜈蚣，地龍，狸貓，隨著黑色霧氣與紅色霧氣從深淵之下源源不斷的飄出，一隻又一隻小動物發生了異變，尤其是體型最大的野豬，此刻已是數丈身高。

「轟隆隆！」的聲音，從深淵之下傳了出來，越來越清晰。

先是探出一隻巨大的爪子，然後是碩大的腦袋，黑紅相間的霧氣與鱗甲，看起來特別的瘮人，尤其是它的一雙眸子，一黑一紅。

十丈體型的巨大蜥蜴，突然出現在無數小獸面前，一聲厲嘯，所有的異變小獸全部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樣子，猶如參拜自己的君王。

拂曉時分，公雞打鳴，大王村的村民都還在睡夢之中。

「吱呀！」村口鐵匠鋪的房門輕輕打開，張瘸子簡單批了件衣服，伸手打了個哈哈。

昨天晚上喝了太多，平時愛睡懶覺的張瘸子也是實在憋不住，起來小解。

門口拴著一條大黑狗，很是乖巧地搖了搖尾巴，也是懶得動。

「這玩意到底是用什麼做的？」

「真特么硬！」

小解回來時，張瘸子瞥了眼金文亭帶來的那柄長劍，昨晚臨睡前試了試，根本煉不動。

張瘸子略顯無奈的搖頭，隨手丟下漆黑如墨的長劍，沒辦法，等天亮之後，還是還給金文亭算了。

「嗚嗚嗚，汪汪……」就在張瘸子準備回屋睡個回籠覺的時候，門口拴著的大黑狗突然狂吠不止。

「大黑子？」張瘸子神色一凝，不由警惕起來，重新拿起那柄漆黑如墨的長劍，猶豫了一下，又扔了，慌忙提起靠在牆角的鐵叉子。

「誰？」

「誰在哪裡？」

張瘸子心中警惕，直盯著大黑狗望著的方向，不敢輕易靠近。

無盡的幽暗之中，突然顯出一雙如血的雙眼，一聲低沉的嘶吼，體型如大黑子一樣的老鼠突然竄出，直撲向張瘸子。

說時遲那時快，張瘸子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身形向後踉蹌，情急之下一個側身躲了過去，更是在轉身的一瞬間，緊握手中鐵叉子，猛的直刺而出，穿透大老鼠的身體，定在了牆壁之上。

「啊嗚啊……」雖然血流如注，可是那縈繞著黑色霧氣的大老鼠，生命力似是極強，不斷掙扎，鋒利的爪子連連揮舞，扒拉著鐵叉子，一雙如血的眸子里滿是瘋狂與貪婪，似乎是想要將張瘸子吞噬殆盡。

「呃啊……」張瘸子哪敢大意，一時緊張過度，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汪汪汪……」大黑子叫的更加瘋狂起來，試圖掙斷繩索。

隨著鮮血不斷滴落，那隻被定在了牆上的大老鼠，終於虛脫，漸漸沒了生機。

而大黑子卻仍舊狂吠不止，不斷嘗試著掙斷繩索，張瘸子一顆懸著的心才剛剛放下，心中又是一冷。

無盡的幽暗之中，閃現出一對又一對如血的眸子，張瘸子嚇得向後連退數步。

喉結滾動，正想轉身躲進屋子的時候，一隻又一隻大老鼠瘋狂的撲了過來，張瘸子腿腳本就不太方便，又如何能夠應對。

「啊！」凄慘的聲音，轉瞬即逝。

燭火亮起，這一聲慘叫驚醒了很多村民，一個個手持鋒利的斧頭鐵叉子之類的東西，奪門而出。

幾個膽大的靠近鐵匠鋪，看到了觸目驚心的一幕，幾隻猶如大狗一樣體型的老鼠，正在啃食著張瘸子與大黑子的屍體。

「嘶……」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而就在這時，很多雜亂的聲音突然傳來，各種雞飛狗跳，各種驚呼與尖叫，還有孩童嚎啕大哭。

金文亭與明大寶住在村子的另一頭，即便如此，也聽到了外面異常的動靜，兩人幾乎是同時出門。

「文亭，你在家看著阿紫。」

「我過去看看！」

明大寶隨手抄起一個鐵叉，毫不猶豫的沖了出去，金文亭本來也打算跟過去，剛踏出兩步，另一個房間的房門輕啟，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小丫頭扶著門框走了出來。

小明紫，一身淡紫色裙裾。

因為是夜裡，此刻的她沒有黑紗蒙眼，清澄明澈的眸子，有些一絲擔憂，一絲害怕。

金文亭不再猶豫，直接跑到大門口，將院門關實，抱起明紫直接返回自己的房間，順手關門。

把衣櫃級的衣服全部掏出，將明紫藏在衣櫃里，又將各種桌椅板凳之類的東西，堵在衣櫃前。

金文亭則是掄起砍柴的斧頭，四下看看，最後狠狠一咬牙，想辦法爬上了房梁。

「阿紫！」

「待在裡面別出聲，知道嗎？」

衣櫃本來就有點破舊，上面有幾個小破洞，所以，金文亭也不擔心明紫會悶著。

「文亭哥哥，我……」明紫雖然看不清楚，但是外面嘈亂的聲音，卻聽得很清楚。

「噓！」金文亭提示。

明紫不再言語。

時間一點點過去，而外面嘈亂的聲音愈演愈烈，其中還伴隨著各種刺耳的獸吼，各種哭喊。

「咚咚……」

「文亭，文亭，文……」

外面傳來敲門聲，是明大寶的聲音，只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不來對勁，很虛弱。

金文亭哪裡還敢猶豫，直接從房樑上跳了下來，打開房門，正想要衝出去。

「轟！」一聲巨響。

院門連帶著兩邊的牆壁，猶如紙屑一般被無情的摧毀，一個三丈多高的怪物出現在門口。

豬頭人身，渾身縈繞著濃濃的黑色霧氣，雙目如血，右手之中還握著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子。

「大，大，大寶……」看到那豬頭怪物的一瞬間，金文亭整個人都不好了，彷彿身體不受控制，不得動彈，也許是被嚇到了。

再看到奄奄一息的明大寶，金文亭瞳孔收縮，不知如何是好。

「文，文，文……」

「啊，啊，阿紫……」

明大寶已經無力掙脫，而隨著豬頭怪物手上猛的用力一握，伴隨著骨裂之聲，明大寶的聲音戛然而止。

然後，金文亭就看到了這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一幕，那豬頭怪物直接一口咬掉明大寶的頭顱，喉結滾動，直接咽了下去。

隨手扔掉明大寶的屍體，一群緊隨而來的大老鼠，毫不猶豫的撲了過去，一頓瘋搶，吞食。

「呃！」金文亭何曾見過這樣凄慘的一幕，原本就嚇得不能動彈，此刻冷汗早已濕透了後背。

豬頭怪物邁步向前，血色的眸子里滿是貪婪，他不急不躁，彷彿眼前的少年早已是囊中之物。

只不過，豬頭怪物才剛剛向前踏出兩步，似是突然感受到了什麼威脅似的，神色一凝。

一隻通體純黑的小貓。

從天而降。

它擁有琥珀一樣的美麗眸子。

「rua……」小黑貓身形忽變，頃刻間變化作一個十丈高的貓頭怪物，像那豬頭怪物一樣，兩足站立，沖著那豬頭怪物一聲厲嘯。

「啊嗚！」那豬頭怪物似是還很不服氣的樣子，一聲怒嘯。

實力差距太大，貓頭怪物一腳下去，就踩扁了對手。

更多的怪物向著這邊撲來，貓頭怪物雙眸閃過金光，鋒利的爪子連連揮舞，三兩下就將靠近的其他怪物撕得粉碎。

與貓頭怪物相比，其他的小怪根本不在一個檔次，揮爪間，那些小怪不是頭斷，就是骨裂。

「啊嗚！」一聲響徹天地般的厲嘯之聲，帶來無盡的罡風。

隨著沉重的腳步聲靠近，一個渾身遍布黑紅鱗甲的巨大怪物，從無盡的幽暗之中顯出身來。

它像人類一樣站立，無盡的黑色霧氣與紅色霧氣摻雜著，縈繞在它的周身，一目漆黑，一目如血。

長長的尾巴，猶如一條黑斑紅紋的大蛇，微微擺動間，帶動一地的枯枝爛葉。

貓頭怪物神色一凝，因為它發現對方的氣息太強，遠在自己的修為之上。

「餃子！」

「退下！」

夜空中忽現一道雷光圓圖，上面有著奇異的紋路，緩緩旋轉之間，一道雷刃急射而出，直奔黑紅鱗甲的蜥蜴。

夾雜著無盡威勢的雷刃，眼看著就要貫穿黑紅蜥蜴的身體，卻被一隻巨大的爪子一把接住。

「嗚嗚……」黑紅蜥蜴手上猛的用力一握，雷刃炸開，它猛的抬眸望向高空，憤怒的咆哮。

「雷刃，小千劍陣。」

高空之中緩緩旋轉的圓形雷光圖忽然加速，白光閃動間，雷光圖之外再次出現一個更大的圓圖。

白光連閃，一圈又一圈。

無數的雷光利刃浮現，隨著一聲厲喝，猶如暴雨一般傾瀉。

貓頭怪物神色一凝，幾近透明的金色光罩忽現，護住金文亭。

「啊嗚……」黑紅蜥蜴似乎並不畏懼，渾身瀰漫的霧氣變得更濃，黑紅的鱗甲泛起瑩瑩光澤，它猛的張開血盆大口，黑色與紅色的能量匯聚，化作一個巨大的能量球。

猶如離弦之箭一般，帶著無盡的煞氣急射而出，迎著那傾瀉而下的雷光劍雨。

同時，黑紅蜥蜴頭頂黑光與紅光連連閃爍，凝結出十層光盾。

黑紅相間的能量球粉碎劍雨，劍雨也撕裂了能量球，圓形雷圖旋轉不止，劍雨源源不斷。

無情的轟擊在光盾之上，破開一層又一層，直到雨盡，直到所有的黑紅光盾潰散，化作滾滾霧氣。

長虹呼嘯，一道身影腳踏長劍而來，腳下一點，長劍入手。

他，飄然而落。

「溜了？」黑紅相間的霧氣還未徹底消散，他微微凝眸，已經察覺不到那隻黑紅蜥蜴的氣息。

「你，你是……」金文亭抬眸，望著那從天而降的身影。

他，轉過身來。

一身的白衣如素，無約無束的齊腰長發隨意披散，白髮如雪。

只是，他的面容，看上去卻沒有一絲歲月的痕迹，劍眉星目，麵皮白凈得猶如美玉。

滿頭白髮，卻像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一般，清風忽起，帶起素白的衣帶與三千青絲。

當真是，仙氣飄飄。

「吾名陳遠山。」他淺淺一笑。

「對了！」

「這是我的靈寵，餃子。」

貓頭怪物身形一變，重新變成一隻漆黑的小貓，三兩下便跳到陳遠山的肩頭上。

「喵嗚！」餃子朝著金文亭揮了揮爪子，算是打了個招呼。

待到旭日東升，第一縷陽光灑落大地，一切塵埃落定。

整個大王村就只剩兩個活人。

一個不知所措的蹲在門口。

一個安安靜靜的躲在衣櫃里。

她不言也不語。

她在等待著她的文亭哥哥。

她很乖。

她很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