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岩羚

望梅止渴，終究是沒有梅子的。

不知道會不會有水的遺跡，更像是絕望旅人的無望悲歌。

大家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嗓子眼幹得像是要冒煙，連食物都變得難以下咽。

乾渴比身體的酸痛更能消磨人的意志，再邁出下一步，就可能會有人栽倒在沙丘上，最先堅持不住的是黎希。

作為醫生的角色，一直是她在給大家準備降溫的藥物，夜晚時候分發禦寒的暖貼。她雖然能做得不多，卻一直在默默節約用水。

身體比黎希以為的更快扛不住了，頭頂的太陽曬得她眼前變得模糊，下一步沒能邁出去，整個人就後仰著栽倒。

一直紹在後方暗中注意黎希狀況的尤金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離她稍近的潘少傑慌忙跑過去，整個人立足不穩地栽倒在沙丘上，用身體接住了黎希的下落趨勢。

隊伍因此不得不暫時休整。

前後都沒適宜解暑納涼的背陰處，太陽火辣辣地自頭頂直射，每個人都像是被放在金屬烤盤上的一塊臘肉。

「看來我們真走不出去了。」潘少傑舔舔乾裂的嘴唇，視線不由地向那四隻無辜的駱駝撇去。

他在書上看到過，極端條件下，可以用駱駝的血暫時解渴。

那四隻駱駝此刻也已經很疲倦了，但它們馱著沉重的貨物，仍舊直挺挺地站在沙子中間。

它們比決定進入沙漠的每個人都無辜。

一直窩在駱駝身上的迪希，神情複雜地盯着聚在一起，想要給黎希搭出陰涼的幾個人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把她扶到駱駝上來吧」。

「你們別想太多，我只是不想看她死在這兒，更不希望約瑟也圍在她身邊。」迪希的精神也不太好，倒是那副頤指氣使的架勢一直沒消失過。

迪希從駱駝上下來之後，便亦步亦趨地跟在約瑟身邊。為了節省精力，她沒再開口。

只有蓋德除了鬍子頭髮里多了些風沙，狀態和剛出發時沒什麼兩樣。

「給她吧。」蓋德抬手朝着潘少傑扔了水囊。

潘少傑愣了一下，他沒想到蓋德會願意把自己的水分出來。

「別多想，就這麼一次。」

潘少傑趕忙走到駱駝旁邊，將水送到了尤金手上，「你來喂她吧」。

尤金耳朵瞬間通紅，嗯嗯啊啊了兩聲，又將水壺塞到了泰倫手裏，「幫忙給黎希喂一下水吧，你們女生之間方便一些。」

「你不怕我都自己喝了？」泰倫調笑一句，到底拉了駱駝，幫忙餵了水。

迪希突然驚呼一聲，伸手指向左側的房間，「你們快看，那是什麼！」在沙丘交錯的遠方，隱隱能看見幾隻跳躍的有着巨大卷角的生物。

「是動物誒！大型動物！好像是羊。」迪希扯著干啞到有些撕裂感的聲帶，雙手興奮地搖晃着約瑟的胳膊。

「是岩羚。」蓋德觀察了片刻，嚴肅的表情舒緩了不少。

「沙漠中岩羚能夠嗅到雨水的氣息，跟着他們就能找到下雨的地方，甚至能找到綠洲。」蓋德牽着領頭的駱駝，追隨着那群岩羊改變了方向。

「太好了，總算要找到水源了。」幾個還清醒的人露出了慶幸的表情。

蓋德似乎對自己的判斷很篤定，也不再吝嗇，大方地拿出了自己的水分享給他們幾個年輕人。

「說實在的，你們挺出乎我預料。」逃難的隊伍里，狀況百出，他見過許多人性醜惡的一面，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這幾個人能完整地從沙漠裏走出去。

可這些脾氣不合的人，卻一路互相照應，脾氣最臭的那個人，也會壓抑著自己，不去遷怒別人。

岩羊動作敏捷又十分機警，他們這幾個在沙漠裏彷彿被施了慢速魔法的人，根本沒法追上它們。但遠遠地吊尾跟着，那些岩羊也不甚在意。

牽着駱駝繞過了幾座沙丘，腳下的地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堅硬，黃沙也變淺了許多。

而那些岩羚活動的範圍，也變成了歷經歲月的殘破遺址。幾隻岩羚在這片曾經人類生活過的土地上，毫無顧忌地跳躍奔跑着。

在粗糙而堅硬的磚縫裏，地衣頑強地破土而出，點綴出生命的綠色。

「看來我們很幸運，這群岩羚帶着我們找到了你們想去的哈魯扎遺址。」蓋德一邊說着，一邊從懷裏掏出了一根小木棍，插在了腳邊的地上，觀察著木棍的影子。

「你們四處尋找一下這裏原本的水源，或者曾經用作蓄水的地方。這裏有這麼一大群岩羚在活動，應該還有水源。」

幾個人興奮地領了任務。

水就在這裏，他們要自己尋找，這感覺像是去發掘寶藏。

不過貝米有些特殊，他看着那群羚羊忍不住咽著唾沫，「突然好想吃一頓肉，最好還能配上烈酒」。

「吃肉可以，想找烈酒就算離開沙漠也很難。」潘少傑拍拍貝米滿是肌肉的胳膊，「等離開這兒，我請你吃烤肉」。

「好，說定了！葡萄酒我也可以啊，哈哈。」他爽朗地笑着，給了潘少傑肩膀上重重一巴掌。

迪希又是第一個發現水源的人。

她找到了一個開向地下的幽深小口，從口裏不停地往上散著臭氣。由於臭味熏到她了，她一臉擔憂地叫去了蓋德，想讓他看看下面到底是什麼東西。

「那味道像是某種動物死去的屍體放置了很久一樣讓人作嘔。」迪希捂著鼻子，手還不停地在臉頰旁邊扇著，一副快要被熏暈的架勢。

「恭喜，你們成功找到水源了。」蓋德則是一臉慶幸的表情，「你們成功找到了這裏原本的蓄水口，開口小是為了防止水分蒸發，看來這裏不久前下過一場大雨。」

「你有沒有搞錯？這下面是水？這樣的水能喝？我怕我會被毒死在這裏！」迪希翻著白眼抱怨。

聽到下面就算是水源，她整個人登時就炸開了。

「為了活下去，什麼都要喝。或者你可以嘗試一下......尿？」蓋德一點兒都沒慣着她，跪在地上，手上拿着水壺，朝下浸了進去。

尤金在旁邊噗嗤一聲笑出來，「看見沒，自以為很美的大美女，不是所有人都慣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