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瀾夜怪客
方丈叫喚了方道靈一句，方道靈瞬間轉醒，搖頭晃腦一番清醒后，喝了桌前熱茶一口。
「嗚哇！」
一聲叫喚，伸了下懶腰，直挺挺地倚在了椅子後背上了以後，如千仞之上的直削崖壁一般挺拔的身姿，差點將厚重的椅子躺倒在地上，他自己也差點摔了個四腳朝天。
狂雲滾滾如雷貫耳，有雲似浪漫卷滔天。
「有客到！」
方丈似是迎接老朋友一般說道。
「......」
其餘的人，人人卻皆無言語以對。
眾人似驚似懼似神遊九霄，望着忽然而至變化多端的雲天，暗嘆，這趟雲極山來的可真是時候啊！
方道靈捏了一把汗，上次在山裏面遇到的那一隻大怪物，山上的天氣，也是這般雲升雷動！
然而，相差的是，當時，空氣似乎並沒有今時這般有股發了霉的味道。
這一次，怪物不會又要出現了吧！
可是師父他說，他已把怪物馴化放回到雲城之外的山中它主人那兒了啊……
也許，那主人又不小心把怪物弄丟了，它又要瞎跑來這兒搗亂了！相必，這次若真是怪物來襲，事實定然也是如此無異了！
「嘩嘩」的嘯叫之聲，與那怪獸發飆時狂怒的叫聲，近乎一致……不是怪物，又是什麼！
方道靈心中瞭然了……
大怪獸，在這雲極山山裏，追了我好幾道彎，它化成灰，我也能識別出它的叫聲！
方道靈驚懼，腦中思緒只剩下了一片胡思亂想……
「哈哈哈！我終於找到你了！」
一道氣浪急卷騰起，漫天枯黃的花葉舞動，一個消瘦挺拔的黑影，狂步驟然行至了雲寺前方右側的一棵樹身圍達到幾個人圍之長的百年老松樹之下。
「哈哈哈！施主好有雅興，瀾夜作訪，遊山玩水，頗有意境！」
方丈笑着回首問到莫名其妙來到的老者。
老者左顧右盼，一點兒理會方丈的閑工夫都不願意騰出來。
他瘦長的身體，四下走動，腰際上懸掛着的紫黑色寶劍，靈動地晃動着，似有自己獨立的靈魂一般，一會兒指東一會兒指西。
老者徒手敲敲百年老松的軀幹，嘆道：「好樹，好樹！可惜，再長個百年，老夫再來要你去做個劍鞘！」
「啊？」
方道靈等幾個年輕人一聽，嚇出了一陣冷汗……
這位老者，長的樣子，似乎不人不鬼，像個鬼魅一般，來去又無影，還說百年之後要再來取這顆松樹回去做個劍鞘，他莫不是，是這附近哪座山上的野鬼，或是別處修異道的妖魔？
「徒兒們，莫慌，容我與他交談片刻......」
說着話，方丈朝着那閃電而至又華然而止的怪客走近了過去了。
老者的一襲黑衣，融入了黑夜一般，又隨着老者身形走動若有若無地泛光……
老者，興緻勃勃地不住打量起老松樹……
突然，老者的雙掌憑空一記擊出……
一道疾流衝出，激起了松樹底下鋪滿了一地的厚厚枯葉……
氣浪一擊，繞滿了榕樹根部的絹黃的那一團樹葉，頓時簌簌作響，瞬間堆聚到了一旁，又紋絲不動地止住了去勢。
方道靈呷了口口水，看了方逸雲，又看了冷雪，最後，看了下小侍，他們幾人，此時，卻是無語，一陣極其意外地沉靜待着。
於是，方道靈驚疑地望着福靈……
福靈望着他，眼神里閃爍著天真的「師父，不要怕！」的意味。
方道靈恍然無語了，羞紅了臉，望見了那方丈漸行遠去的背影，握緊了拳頭，倏然顫抖地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幾人只見方丈小心翼翼地前行，他兩步化作三步，卻又不敢貿然趨近那老者。
片刻時間過去了，方丈只是略微地走向了在那松樹之下徘徊數圈的老道……
火把此時燃燒異常旺盛，這下眾人才看清楚了，那老者，原來是一位沒戴道士帽子的野道士。
方丈雖近了老者幾丈，可能是因為心中忌憚，他不敢對老道士不敬……
方丈反而畏畏縮縮有些抗拒地小步挪動，直至最後，等到快要走到了老者跟前時，卻幾乎就要跪倒在了那老道士的雙腳之前。
老道士仍舊無暇理會方丈，自顧自地在松樹底下尋找着什麼似的轉悠。
此時，一僧一道士，即在老松樹下上演了一幕滑稽可笑的戲碼。
老道士不止步地走動徘徊，他繞着松樹根轉，老和尚卻只敢恭候師父似的屈膝站着。
這一動一靜之下，老和尚走過去的目的，還是如同沒走過去一樣，絲毫沒有發生變化。
方丈說要和他交談片刻，卻自己恭敬地在他面前站立了片刻。
方道靈和其他人，驚奇地望着這一幕發生，卻什麼也無法改變……
不過，方丈什麼也沒有改變，方丈都沒有辦法，他們就更沒有什麼辦法了。
因為，人盡皆知的事實是，方丈才真正是傳說中的雲城中的第一高手，而不是小侍自吹自擂的那樣，她是什麼「雲城無敵」的存在。
如果說，方丈師父是他們心裏的支撐，此時，他們能支撐自己的就只有他們自己了。
當世界只剩下自己，你是否還會感到孤獨？
也許，不會，人有時候只會在人多的時候才會感覺到孤獨，或者說，在人群中，人們落寞之時，才能驀然回首，眾里尋她千百人。
可是，如果世界只有你一個人，你沒有尋找的意義。
那麼，世界每時每刻都是孤獨的，別人是別人，你是你。
別人擁有的，是別人擁有的，不會變成你的或者我的。
方丈師父和那老道的，是方丈和那老道的。
世上的其他，莫若於此。
沒有人會糊塗到為了方丈而喜樂無極。
如果方丈不敵老道士，他們的命運，也許不至於命隕。
……
正於此時……
老松樹下……
「貧僧，法號歸真。老道人，有禮了。」
方丈不知道如何稱呼比自己年長的老道士，但他又不知道老道士究竟年長他幾歲……
「老道，老虛子。」
老道士瞧見有人走近了又和他說話，似乎挺樂意的，忽然止步，瞥了他一眼，客氣地輕聲回禮道。
方丈卻被老道士「有禮」的一稽首的威壓以及話中的名號所震攝住了心神。
當下，方丈身形凝固在了老松樹下，確切地說，同時他也定住在了又徘徊起來了的老道士身後。
「奇怪！奇怪！」
老道士奇怪這老和尚他怎麼自己又定住了？……
自己，又沒有給他施法，他怎麼老是喜歡像山下城裏的小孩子玩捉迷藏一樣，自己逗自己呢？
他以為他自己站着定住不動就可以隱身自己了嗎，三歲小孩的把戲，老道士不僅不喜歡和你玩，還不願和你玩……
我老道士，還忙着要去尋找那件暫且可以稱為寶物的小東西呢，誰有閑心思和你在此地玩小孩子把戲兒呢……
方丈石化在了老松樹之下，卻覺得這棵比自己還蒼老的老松樹，一點兒也不老，自己反而顯得很是年輕了，而方道靈他們，簡直就如同是一群三歲小孩兒了……
他那心裏，正是一陣排山倒海的心緒翻滾……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絕對不會向這個老道士靠近，單憑他身上的無意散發出來的霉臭味兒，就能知道，他的功力，雲城中，無人可及……
如果，將這棵老松樹，比作一棵修鍊了百年的老樹精，那麼這位老道士，定然是比這老樹精還更不好招惹的神級人物！至少也不會低於准神級的人物！
冷雪知道，方丈有一門獨特超俗的功夫，他可以單憑意念而感知到一些來到雲極山上的俗人俗物的心思……
但是，冷雪與方丈卻是不知道，他們此時面前面對的，正不是一個鬼魅，也不是俗世間能夠經常遇到的那些俗流一般的普通道士。
如果他們沒見過活了幾百年的俗人，那麼，此時在他們面前的這個陌生人，歲數看起來，似乎正是這一類神人！
如果他們沒見過世間修道者之中的頂尖修士，那麼，眼前的這個怪人，似乎也正是！
如果，方丈在雲城內無人能敵，那麼，現在，眼前的這個散發着霉味的臭道士，一根手指，就足以使方丈的神話破滅！
如果說，方丈是雲城的天，那麼，老道士就是方丈的天！
因為，雲寺廣場之上的人，已然覺察到了，老道士身上的寶劍，加上法寶，甚至是堪比以一敵百的無敵存在。
……
眾人心中各有心思……
……
「怎麼又找不着了呢？」
老道士左右徘徊，自問道……
不知道從方才到現在，老道士自始至終在尋找着什麼，他卻沒有什麼收穫，徑自又奇怪地發出「嘩嘩」的叫聲！
「嘩嘩」的聲音，又出現了！
方道靈心中一驚。
「嘩嘩」，是這個老道士的聲音！
這個老道士，是那隻大怪獸變的！
方道靈站立在廣場前望着老道士，忽然瑟瑟地發抖。
方逸雲憤怒地看着方道靈，這個老道士看起來並不簡單，你師父正在促膝和他「交談」呢！你怎麼連站着都不老實了，搖搖擺擺像極了二愣子，連一點兒尊師重道的誠意都沒有！
罷了，我打消了引薦你入我師門的念頭了。
方逸雲心思了片刻……
方道靈的嘴唇里，聲音發不出來，腦袋又是一片空白，他望見廣場上的一排排矗立着的火把，分化出了好幾個幻影，一時也是幾乎就要哭出聲來了！
方逸雲，你太傻了，這個老道士是個妖怪！
方道靈心念里默默地想着。
他眼睛恐怖地扭曲變形了！在努力地剋制住內心的恐慌之時，也用掙扎的眼神，給方逸雲提示了眼前的危險。
小侍又看見了這方道靈面容麻木的一面，心中慌亂地一想，方道靈莫不是真的吃了有毒的蘑菇了？中毒了！雲極山上的蘑菇，只有麻木的功效，不過，他的模樣真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