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夏原吉要來了

「娘娘請放心，只要陛下信了那番話，多多寵幸，一定會有喜上身。」

段雪梅忽然問：「會不會是陛下的問題？」

道士一愣。

他一時不敢介面。

陛下的問題！

每一隊夫妻不孕不育的開始，人們總認為是女方的問題，比如不下蛋的母雞之類的。殊不知，一多半，很可能是男方的問題。但那時候醫學不發達，總往女人身上推責任就是了。

段雪梅冷笑：「說我有問題吧，那麼多娘娘，難道她們都有問題？」

一個女人是有問題，如果十個女人都有問題——那就只能是皇帝自己的問題了。

道士但覺段貴妃膽大妄為，這樣的話也敢說，但是，他不敢介面。遊走江湖多年，當然深知什麼說的什麼說不得——而段貴妃每一次豐厚的賞賜，金珠寶貝，他的口早就被堵死了。

「你有無替陛下診治？」

「陛下從不傳召診治。」

「乾清宮的狐氣如何了？」

「她只是躲藏，再不露面，無可奈何。」

「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

「乾清宮只許進不許出。唯一傳遞消息的只得一個宮女娟娟，但她無論去哪裡身後都跟著兩名侍衛，無人敢和她交談，一無所獲。」

乾清宮變成了銅牆鐵壁。

皇后被軟禁在這裡。

段雪梅冷笑。

但總覺得不能放鬆。

可是，她想破頭，也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情。顧惜朝，沐皇后，她對這二人，也並不是真正的就徹徹底底以為他們真的就到頭了。

但是，想多了，頭疼。

她變得更加的消瘦。

這些日子以來，她每天都風光過度。就像現在，宮女們又在外通報了：「有兩位娘娘前來送禮物……娘娘，要請她們進來嗎？」

段雪梅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用手撐住額頭。來巴結之人，絡繹不絕。自從整風運動開始，就是這樣風光的場次了。

她曾經為此覺得心滿意足，那是一個女人極大的光榮。但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無比的疲憊，打不起精神應付那些女人。卻又不敢輕易推辭。還沒到那一步——自己只差一步——到登頂了，自然可以不用看那些人的臉色。

她長嘆一口氣：「請她們進來，備茶，好生款待。」

「是。」

茅山道士一事相對隱秘，沐雲玔一無所知。事實上，就算是不隱秘，她也沒興趣過問。反正神仙怎麼打架，一時三刻也打不到乾清宮。這是顧惜朝的底線，她十分清楚。

宮女們如何的擔憂，如何的皺眉，她都當沒看見。

相反，卻覺得一股極其冷厲的感覺，彷彿是血雨腥風的靠近。

某一日，御花園裡又傳來鶯歌燕舞，顧惜朝和一眾后妃聚會宴飲。沐雲玔照例地不出席，也無人通知她。

當然，偶爾有人提起的時候，會肆無忌憚地嘲笑一聲她的肥胖，行如楊貴妃了。

席間，一名妃子面色蒼白，跪在顧惜朝面前：「陛下，臣妾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昨日，臣妾屋子裡忽然失蹤了幾件首飾……臣妾著奴婢們詢問，到處都尋遍了，卻意外發現幾叢狐狸毛……」

「狐狸毛？」

眾人大驚失色。

難道皇宮裡鬧狐狸精是真的？

該妃子面色慘白，身子發抖，不像是裝樣子，她怕得厲害，聲音也畏畏縮縮的：「臣妾……臣妾不敢睡，半夜裡老是聽到奇怪的聲音……」

顧惜朝沉著臉。

半晌，他站起來：「竟然有這樣的事情？」

「臣妾不敢撒謊，一切都是千真萬確……」

正在這時，花廳外面忽然人影一閃。

顧惜朝看得分明，厲聲道：「是誰？」

幾名侍衛立即出去。

旋即，有一名宮女顫巍巍地進來跪下。

「臣妾的一名宮女看到皇後娘娘從這裡偷偷走過……」

各位妃嬪你看我，我看你……段雪梅面色驟變，心驚膽顫：「她在偷聽？陛下……她在偷聽……」

皇后偷聽？

都偷聽幾次了？

此時此刻，皇后一詞已經成了妖孽的代名詞，大家但聽得她居然能這樣神出鬼沒的偷聽，而且剛剛那光芒一閃，分明就是有妖術之徵兆。

皇后偷聽！

在座各位怎麼辦？

琅邪大帝眉頭掀起來：「哈哈哈……她偷聽又能如何？她現在除了偷聽，還能幹什麼？」

「陛下，您別忘了她的妖術……」

「哈哈哈……她能有什麼妖術？夏原吉已經死了……她還能興風作浪？她要偷窺就偷窺唄……妒忌死她……愛妃們，別怕，繼續歌舞……來人……」

舞娘們上來。

流雲水袖，吹拉彈唱，席間，顧惜朝左擁右抱不知多麼快活。昔日不好女色不好財物不好享受的帝王已經一去無影蹤。他變本加厲，追名逐利，一如荒淫暴君。

「陛下……」

「哈哈哈哈……以前有一個人告訴朕……他說，天下君王，桀紂又如何？商湯又如何？最後，他們全都變成了一抔黃土……哈哈哈哈，英明的帝王也罷，荒淫的君主也罷，他們最後，都會歸於塵土……嘻嘻，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來，乾杯……愛妃們……乾杯……乾杯……這是朕的天下了……哈哈，現在朕什麼都不怕了……再也不怕了……等著瞧吧，哈哈哈……朕只要快活，只要快活就好……」

他笑的時候，臉上有酒色財氣的淫相。

段雪梅提著老高的一顆心，終於沉下來了。

怕的是他不像皇帝。

現在，他終於像一個皇帝了。

兩個尤物將他攙扶，路過段雪梅身邊的時候，居然帶了一絲驕傲。這是明月，這是海珠，她們仗勢顧惜朝的寵愛，居然不怎麼把她段貴妃放在眼底了。

這是唯一的美中不足。

接下來，皇宮再次發生異象。先是一名老太妃屋裡失竊，半夜被一隻九尾狐驚醒；接著，另一名妃嬪屋裡也出現狐狸毛。接著，一名老宮女忽然在天井裡自縊身亡，旁邊也一撮狐狸毛。

顧惜朝震怒，就連段雪梅也心驚膽顫。

她肯定，這一切非她所為，這是誰？

難道真的是沐雲玔？

難道那個狐狸精真的有那麼大的神通？女人天天罵別的女人是狐狸精，但從未真正以為她屁股後面會垂下來一條大尾巴，現在忽然看到了狐狸毛，怎麼辦？

唯有沐雲玔，膽戰心驚。

她清楚，是夏原吉來了。

夏原吉終於要來了。

他懷著滿腔的憤怒和仇恨，終於要殺向這個他曾經為之努力和奮鬥過的皇宮了。

她似在期待，又覺得害怕。

渾然不覺所有矛頭早已經指向了她——善妒之後，加上了狐狸精的謠傳。就連一些古板正直的大臣也背後開始議論，說皇后經過的路上會留下一些狐狸毛。

蛛絲馬跡，昭然若揭。

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有狐狸精這麼一回事情？

她很想去問問顧惜朝這是怎麼一回事。

但是，顧惜朝並不到乾清宮來，這個男人，想出現就出現，想不見就不見。

她親自去御書房找他。

朱達如臨大敵，帶齊全了侍衛。

走得幾步，沐雲玔但覺是如戴了腳鐐手銬的江洋大盜。

「朱達，你叫他們不要這麼多人一起跟著我。」

「陛下之命，小臣不敢違抗。」

「減少幾個人。」

「陛下之命，小臣不敢違抗。」

「我叫你們不要跟著！」

「陛下之命，小臣不敢違抗。」

翻來覆去就這麼一句話，如復讀機。

沐雲玔無計可施。皇后又算哪一根蔥？一個小小侍衛都不把你放在眼底。嗚呼哀哉，沒勁透了。

她頹然轉身折回去。也罷也罷，見不見顧惜朝都無所謂。

反正，他的天羅地網都是早已做好的，不把夏原吉抓到，誓不罷休。

也難怪，他如此的苦心孤詣。

獨自布這樣的一個局——如果不是夏原吉，誰還配得上他如此的大手筆？

三人成虎，牆倒眾人推，現在，幾乎每天都會有人在陛下面前說沐皇后的壞話：妒忌，專橫，懶惰，貪婪，受賄……一時間，沐雲玔的名聲比一個最大的奸臣還要壞。

再加上茅山道士的一番狐氣論，沐雲玔，儼然只等著被扒皮的狐狸精了。

傳說中，她已經被皇帝鎖起來，嚴格關押，不再露面。

在這樣的輿論形式之下，皇宮很快有了一個極其盛大的活動：加封段雪梅為帝貴妃。

宮廷里有貴妃，賢妃，淑妃，德妃……但是，幾曾有過什麼帝貴妃？上面一個帝字，這是什麼意思？

聰明的人都知道了——這是顧惜朝在向沐皇后示威——等著她自己去辭職——乖乖地自請辭掉皇后的職位。

皇宮可以把沐皇後傳聞得劣跡斑斑，淫蕩無恥，狠毒無情，哪怕一萬隻腦袋也不夠砍了……問題是，外面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

琅邪大帝要改立皇后並不是只針對後宮，他也要向天下人交代。

當初他炒作沐皇后實在是炒作過於了，把一個女人塑造成了貞潔，不屈，賢惠大度的糟糠妻形象……現在他卻忽然痛下殺手，實在是丟不起這個面子。

先敗壞她的名譽再說。

只能等她自己去主動辭職——主動要求被廢黜。

這樣，大家都有一個台階下。

顧惜朝所以才立下了這一個「帝貴妃」人選跟她爭奪天下。

他對來朝賀的妃嬪們說：「哼哼哼……若是她自己辭職，朕還能寬宥她，留她一條性命……如果不識趣的話，哼哼哼……」

平素，琅邪大帝是個深沉的，謹言慎行之人，喜怒不形於色……他從未向現在這樣，把什麼話都說在明處，肆無忌憚……

於是，宮人們奔走相告，皇帝容不下皇后了。一絲情面也不必給她留了。

辭職，辭職，只等皇后辭職，然後，帝貴妃順理成章上位。

但是，沐皇后就是不辭職。

不動，不說，龜縮在宮裡，深居簡出，沒有人知道她有什麼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