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切換角色

圖花－藤蘿話一出口，全場震驚。旁人且不論，多次追求無果的扎克－埃肯索是又驚又怒，妒火中燒熱血沖腦，忘卻其他所有，只想將布坦－白刃立刻殺掉！

其身邊的另一位少爺，名叫加魯－埃索肯，也是差不多的想法，緊跟着也衝刺上去。

就在二人距離目標還有一步之遙的時候，異變陡生。那一處靠近高台前邊緣，最接近觀眾群體的位置，突然爆發魔法波動。

一根根綠色藤蔓出現，將二人雙腿緊緊纏住。緊接着便是一股混濁的水流從下到上泉涌而起，爛泥中混合著半腐爛的雜草，散發出來的刺鼻異味與之前布坦－白刃亂射的臭水彈不相仲伯。而在噴泉的末尾，又吐出大量的雞毛，被之前已經掛滿全身的腐臭泥漿粘住，配合著一點旋風特效，一點沒浪費。最終的第四個變化就是泥漿硬化塑形，徹底將人封成了雕像展覽。

這副模樣，一言難盡，做一個不打恰當的比喻，大概就是把雞毛撣子當做攪屎棍用了三年再風乾三年的感覺。

這突然爆發的魔法陷阱，這惡毒至極的效果，讓所有人徹底變了臉色。

老校長和工匠會首領之前看到埃肯索家族的三個小娃娃提劍上台便已心中不安。見安格爾－白刃這個當親媽的都讓開身，更不好插手。此時見到如此隱蔽而羞辱的魔法陷阱發動，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第一個念頭便是鎖定了始作俑者。能瞞過三人老校長和安格爾－白刃的魔法感應，在這個幸福村範圍內只有埃肯索家族的魔法傳承才能辦到。

第二個念頭便是魔法陷阱的目的。從位置判斷，這陷阱若無意外會在頒獎後向著全體村民展示並迎接歡呼的時候發動，站在最前排的十個孩子都會被圈進去。其後果不難想像，整個大會都將成為一個天大的笑話。

而第三個念頭，卻又變成了為難。現在是埃肯索家族的兩個小娃娃自食惡果不假，可又該如何收場呢？按照帝國法典歸根到底，幸福村這兩千來人終究是埃肯索家族的領民。

至於圖花－藤蘿這位天之驕女的胡言亂語，已經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之內。

而圖花－藤蘿本人也立刻意識到『應該』觸發魔法陷阱的很可能就是自己。再想起前兩天扎克示愛糾纏無果后留下『你會後悔』的咒罵，一切似乎都解釋得通了。

但是轉念圖花－藤蘿便拋開這些雜念，目光落在布坦－白刃身上仔細觀察：『剛剛那一股久違的來自精靈母樹的感應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讓我產生一種答應這個小男孩要求的衝動？』

另一邊，故意鬧這一出的布坦－白刃見大勢已成，心中稍安。旁若無人的站起身，扭頭疑惑的看向了關鍵時刻幫了大忙的圖花－藤蘿：『這丫頭為什麼幫自己？有意或是巧合？』

但他與那雙充滿探究意味的漂亮大眼睛一對視，心中原本的疑惑盡忘，只剩下砰砰的心臟跳動聲充斥耳邊與腦海。

甩甩頭回復神志，布坦－白刃又看向稍遠出隆起樹根所改造的涼亭方向。不出預料的，一隊披堅執銳的士兵騎着夜刃豹快速沖向這邊。心中暗罵『狗腿子』，他趕忙通過本體精靈母樹感應姐姐妮婭－白刃的位置，確認已在山谷邊緣。

這位置說遠不遠說近不近，簡單估計應該來得及。

卻說參加大會看熱鬧的村民們之前被臭水彈折騰一番，大部分本打算回家換衣服，或是去山溪改造的澡堂子洗澡。可前後只是幾分鐘，他們便發覺不僅水漬顏色由屎黃變成淡綠，氣味也由臭轉香，且散發出精靈母樹特有的生命魔力。

加之出現了領主家少爺落入惡毒魔法陷阱的意外狀況。即便心裏還是不舒服，卻更不想錯過熱鬧，是以無人離開。

騎兵隊伍從後方接近熱熱鬧鬧的人群，夜刃豹的肉墊讓突襲無聲無息。騎手雖有呼喊呵斥以做提醒，卻是被人群的嘈雜掩蓋，只讓距離較近的少部分村民聽到。

信號便也由這小部分村民的驚呼散播開來。看熱鬧的村民們先是疑惑回頭，然後同樣驚呼出聲，見騎兵隊伍沒有減速的意思，便是驚慌躲避。短暫的跌跌撞撞之後，半環形圍住高台的村民們讓出一條通向中心的缺口。

老校長和工匠會首領鏗鏘－鍛錘對視一眼，默契分工。前者跳下高台，迎上騎兵隊伍。後者重重一掌排在仍處於呆愣狀態的安格爾－白刃肩頭：「事情有變，振作一些！」

安格爾－白刃渾身一震，下意識想扭頭去看兒子，可終究還是僵硬的控制住頸部肌肉，回答一聲『我知道了了』便跳下枱子站在老校長身邊。

鏗鏘－鍛錘又來到布坦－白刃身邊輕柔的攬過那幼小的肩膀，柔聲安慰道：「大人的事情等你長大慢慢就會懂了，現在不用想太多。」

布坦－白刃暗暗翻個白眼，本想頂嘴一句『老子比你們這群土鱉懂得多』，但考慮到身份問題只是低頭沉默，做乖順狀。

鏗鏘－鍛錘接着道：「這裏的情況有點複雜，你先避一避，出山谷去找你姐姐的狩獵隊。讓她們立刻回來！」

『等你們想着，黃花菜都涼了。』布坦－白刃再次內心吐槽，卻也覺得這是個暫時消失的好理由，便是重重的點點頭。

「去吧！」

布坦－白刃從遠離騎兵的方向跳下高台，鑽進人群。而人群之中，一隻手迅速探出捏住布坦－白刃都後頸，咔嚓一聲脆響。

穿過精靈母樹的粗糙樹皮與厚厚年輪，一道聲音響起：「卧槽！怎麼黑屏了？網管？！死哪裏去了，黑屏了啊，玩得正爽的時候黑屏了啊。」

十三年前的漆黑空間此時已經佈置得與如同尋常房間，或者更準確的說是宅男房間。一張大床，一個擺滿『小人』的大柜子，一張電腦桌上並列放着三張巨大的屏幕，外加一張靠背轉椅。只是所有的這一切——甚至包括坐在靠背轉椅上的人形都帶着木質紋路。

唯有頭頂由許多發光橡樹種子捆成一團的吊燈與整體風格相差巨大。

一隻小松鼠應聲出現在房間內，只簡單掃了眼屏幕便一臉不耐煩的說道：「你是不是傻，這不是故障黑屏，是人物死了。算了，以你的智商也分不清楚，下次按照你玩山口山的記憶，弄個天使姐姐界面做提示吧。」

「死了？」木質人形一愣，說道：「不應該啊，好好的怎麼就死了？」

小松鼠嘿嘿一笑：「需要查詢死亡記錄嗎？承蒙惠顧，三個信息種子。」

「半個！」木質人形討價還價。

「三個就是三個，沒得商量。」

木質人形抓了抓禿禿的腦殼——雖然真正負責思考的部分並不在這裏，可還是習慣性的這樣做了。「查明死因再治療，再灌注靈魂，太耽誤功夫。關鍵時刻，先不管他了。反正布坦後面的戲份可有可無。」

這次輪到小松鼠慌了：「唉？這樣嗎？價錢可以商量的啊，兩個信息種子你看怎麼樣。」

木質人形懶得理會，在鍵盤上一番操作，屏幕再次亮起。而在外面樹根處，幸福村第一希望小學旁邊一個名為青苗孤兒院的門房內，趴在桌子上小睡的老精靈睜開雙眼。

他先是活動兩下身體，然後張嘴練聲：「啊—哦—呃——！」最後刻意的彎腰駝背手拄拐棍腿腳拖曳，讓老態盡顯，並緩緩走出青苗孤兒院大門。

老精靈出門直奔廣場高台，與被鏗鏘－鍛錘暫時送下高台的孩子們打了個照面。為首的圖花－藤蘿立刻上前扶住老精靈，關切問道：「奈特爺爺，您怎麼出來了？」

「當然是去做我必須做的事情。」被喚作奈特的老精靈和藹一笑，將氣質拿捏的十足。

圖花－藤蘿當然聽不懂，奈特老精靈也不多解釋，只是指著高台道：「扶我上去。」

片刻后，二人站在高台之上，圖花－藤蘿驚喜笑道：「奈特爺爺您今天的腿腳似乎輕便許多呢！」

「我平時也很不差啊。」奈特隨意敷衍一句，目光先是在布坦－白刃離奇掛掉的位置掃一眼，卻並沒有發現異常。他便不再多想此事，看向老校長等人與騎兵對峙的位置，耳朵微動，細聽對話。

雖然是從半途聽起，卻也能大致猜到前情，無非是騎兵一方咄咄逼人，以埃肯索家族小少爺遇襲必有人謀反為借口，要求控制高台取消大會驅散村民。老校長則以小少爺生命絕無危險為由，絕不讓騎兵通過。對於取消大會在態度上已經相當軟化。

說到底老校長一方雖然不傻，可終究還是有所局限。在魔法陷阱一事上，明白作案現場絕不能讓出去，聯合調查是底線。否則就等著屎盆子反扣回來，領主貴族是個什麼尿性，大家心裏都清楚。對他們來說，顛倒黑白這種小事根本排不上罪惡列表的前一百名。

至於此次大會的目的與深遠影響已經顧不得了。畢竟這些事情都要以自身活着為前提，若是被當做糊弄事的替罪羊，以『主謀』的罪名咔嚓掉，再大的利益都沒有意義。

奈特老精靈在高台上聽得憋氣又嘆息：『人家早就想殺人，你還只琢磨著談判。唉，果然是一群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飯喂到嘴邊都不會吃，還得靠老子發揮。不過這樣一來，後面不帶你們玩兒就怪不得老子了。』

便在此時，騎兵隊長鏗鏘拔劍，身後七十多人立刻響應。白花花一片金屬反光映得人心中發寒。

圍觀村民立刻後退，形成一個更大的圓圈。一些本是站在老校長身後的人在略微遲疑后也後退腳步，劃清界限。

最終，在一個偌大的圓圈內，老校長周圍只剩下了包括安格爾－白刃與鏗鏘－鍛錘在內的七八個人，對面則是隊列整齊騎着夜刃豹的七十多騎兵。

「讓開！或者死！」騎兵隊長大喊，眾騎兵高聲重複，聲音勉強還算整齊。

埃肯索家族騎兵如此突然的態度轉變，完全出乎老校長等人的預料。周圍沒有武力的村民且不論，身後那些還有幾手魔法能力的人也臨陣退縮，更是讓他們心寒。

其實客觀分析比較，即便不算本該谷外巡邏的狩獵隊，以老校長等人在村子裏的聲望，振臂一呼鼓動兩句穩住人心，完全能拉出抗衡騎兵隊的戰鬥力。若再心狠一些，指揮近五百人的小學生，每人一個初級魔法更可以輕輕鬆鬆將騎兵隊淹沒。在這個蠻荒世界，殺戮對於小孩子只是有些超前，卻並非禁忌。

一切怪只怪那懦弱的沉默，或者更具紅色語境的診斷：沒有階級覺悟，缺乏革命性。

「這裏不是埃肯索家族的領地，你們不能這樣做。」武力擔當安格爾－白刃上前半步，做出還擊姿態。卻是試圖在封建法典中找到反抗依據。

以單純武力對比，只她一人雖遠不能取勝，拚死換十幾二十個騎兵不是問題。騎兵隊長當然知道武力差距，卻更知道眼前之人的弱點，只是嘿嘿冷笑一聲，大聲斥道：「安格爾－白刃，你想背叛埃肯索家族背叛帝國嗎？」

便在此時，一個洪亮的聲音響徹全場：「背叛？哈哈哈，這真是天大的笑話。不是我們背叛了埃肯索家族，背叛了帝國。其實，是埃肯索家族和帝國背叛了我們！」

眾人尋聲望去，只間高台上一個清瘦的老年精靈，正用一根短木法杖點在喉嚨處，用擴音魔法說話。

其身邊是手足無措的圖花－藤蘿與兩個埃肯索家族少爺的雕塑。

「我有一言，請諸君靜聽！」

「昔日斯金耐女王登基之時，正統衰落，男寵釀禍，國亂歲凶，四方擾攘。阿曼拉巨魔帝國入侵之後，土莉特、碧昂絲、昂納等家族接踵而起，挾持女王，殘暴生靈。」

「因之，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壁之間禽獸食祿。」

「以至狼心狗行之輩洶洶當朝，奴顏婢膝之徒紛紛秉政。」

「以至社稷化為丘墟，蒼生飽受塗炭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