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質問

曾經的耳鬢廝磨，相互理解和寬容，被重新定義：應付！

那種下級對於上級的應付。

「你是不是將單親媽媽想的太簡單了一點？」她開始歇斯底里，雙手緊緊抱著頭，怒吼。

「你怎麼會這麼想？」男人似是有所被觸動，語氣中夾雜著些微不耐和憤怒。

「你有我，怎麼會是單親媽媽？」

「是！我有你這個丈夫，不是單親媽媽。」她一手捏了捏胸口處，哭訴：「而是假性單親媽媽。」

女人不停左右搖頭，痛苦不已。

「你一年365天，幾天在家？回來的時候，你總是忙於工作，手機從不離手。孩子就在你身邊，你卻好似隱形人一般，不聞不問，不管不顧！對你來說，回家，不過是換了一個休息的地方，多一個人伺候。你享受了，那麼我呢？」

似是意識到什麼，她將客廳門關上，壓低嗓音嘶吼。

「你知不知道，連續七年，睡不上一個整覺。上衛生間的時候，聽到孩子哭鬧的聲音，那種煩躁的心情？」

淚水終是扛不過內心的委屈，傾瀉而出。

「你知不知道，一天只能睡上四五個小時，大腦眩暈難受，卻又不得不站起繼續哄孩子，做那些看上去永遠沒有完結的家務的無奈和痛苦？我是個人，不是機械啊！」

女人鬆了手，虛捂嘴唇，不住顫抖。

「你有沒有看到，我一個女人只能抱著老二，分不出精力陪老大，老大眼中閃現出來的憂傷和自卑？」

「你又知不知道，當周圍所有人看著我手牽一個，懷抱一個，露出的震驚和憐憫眼神？我看到后，有多難受？孩子又會有多難受？難道說你真的不知道嗎？」

說完，她後退數步，慘白無神的那張頹敗臉自嘲地笑了笑。

「我真是個傻子！」女人低頭，搖了搖。

「你怎麼會知道呢？你根本沒有嘗試過一個人帶孩子，更別說堅持這麼久。」

他不曾體會過兩個孩子一起哭鬧的頭痛，不曾體會過她睡眠不足，即將崩潰的大腦。

從頭到尾，他只是靜站在一邊，給與最無關緊要的評價，和沒有實際行動的廉價關愛。

他是真的不知道。

莫語不甘，痛苦，大步上前，一手緊緊抓住男人的衣領，一手指著客廳之上，懸挂在人造革黑色沙發之後的大橫幅結婚照。

畫面之上，女人一身潔白拖尾蕾絲婚紗，頭戴水晶皇冠頭飾，濃密的頭髮整齊有序地被挽成漂亮的丸子頭，白色頭紗自頭頂正中央的位置延申，鋪展而下。

將女人那細膩曼妙的身材和肌膚展現無疑，她本是那般美麗，遺世獨立，高不可攀。

潔白細膩的肌膚銀潤飽滿，含星的雙眸，滿滿都是對未來的期待和憧憬。

結婚照中，女人手捧紫色滿天星，笑容真誠，甜膩，幸福，由心而發。

她側著頭，輕輕架在身邊一身黑色新郎禮服，帥氣男人的右肩之上。

男人身形堅定筆直，溫暖和煦的笑容，讓人一見，便生好感。

女人容貌絕美，嬌俏可人，甜膩單純的笑容，是女人最美的表情。

俊男靚女，當是幸福一對，世人羨慕的愛情代表。

如今，本應繼續譜寫恩愛之曲的兩人卻是離心。何等可笑！

見男人面露掙扎，深思之色，莫語緩緩放下顫抖的右手，繼而指向自己蠟黃蒼老的臉，哭腔更濃。

「你再看看我，為了這個家，為了維護你和你媽之間的關係，一個人承擔起家庭。既當爸，又當媽，難道說你就真的不難受，不愧疚，不覺的心疼嗎？」

「你——」男人終是大方地開口。

電話鈴聲突響起，男人趕忙閉口，拿出手機，轉身，拖著行李箱，開門，輕聲離開。

他再一次地「逃「了！

這一幕如此熟悉，莫語見怪不怪，對男人的絕望再深一層。

她咬緊牙關，雙手用力，胡亂地擦了擦眼淚，吞下所有不甘。

為什麼要難受？痛苦？為什麼還要為這個不知何時丟了心的男人哭泣？

早就適應了這樣一幕，不是嗎？

她發誓：這一次之後，不要為任何人哭泣。

「媽媽？」糯糯聲響起。

莫語聞聲看去，不知何時，一身睡衣的男孩雙手扶著牆壁，探出半個身子，眼神閃躲，似是受傷，小聲問：「媽媽，你又和爸爸吵架了？」

莫語趕忙擦掉最後一滴眼淚，努力綻放出一抹輕鬆笑容，走到男孩身前，蹲下身子，視線和男孩的雙眼齊平。

「小天，你誤會了，媽媽沒有和爸爸吵架。」秒變回人前的溫柔模樣，絲毫不見不久前的悲傷，痛苦和絕望。

「媽媽！」男孩的語氣堅定了不少。

「媽媽，我不是妹妹，再也不是小孩子了。媽媽，我選擇你。」

「什麼？」莫語被這突然而來的一句話驚住，再問：「小天，你剛才說選擇什麼？」

「媽媽，如果你不想和爸爸在一起的話，我會選擇你的。」

莫語內心突地一跳，整個人呆愣在原地。

向小天不過是一個七歲，剛剛上小學的孩子，怎麼會知道這麼多？

轉念想到在網路的加持下，現在的信息傳播途徑之廣泛，以及比之她年幼時，這個時代的孩子，思想過於早熟。

「小天，媽媽不會跟你爸爸離婚的。」雖是這麼說，內心卻是不確定。

一個人守著兩個孩子，守著一個家，她很累！

「媽媽，哥哥，你們怎麼不叫我起來？」又一道稚嫩的聲音響起。

莫語一手抱起兒子向小天，一手抱起四歲女兒向小暖，分別在兩人那光滑白皙的臉頰上，印下深深一吻。

「我們趕緊吃點早飯，趕緊上學吧！」

今日，再度恢復成之前那個忙的腳不著地的日子。

然而，她卻覺得不如以往那般憋屈。

她想：也許是因為發泄出內心委屈的原因。

送完大兒子上小學，再抱著小女兒跑去幼兒園的方向。

半路上，忽見無數賣花，尤屬康乃馨最多的商販，心下警覺。

拿出手機一看，今天竟然是九月十號，教師節。

昨日的悲傷，讓她忘記了今天的日子。

她一手托著小女兒，快速買了兩束，奔回兒子的小學。

半途摔倒，所幸懷中女兒沒事。女人便覺無礙，根本不在乎那隱藏在寬袖之下，紫紅冒血的手臂。

「小天，這花你一定要送給老師，記著要跟老師說『節日快樂』，知道嗎？」莫語鄭重其事地將其中一束交到兒子手中，再三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