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故友相見

三十五 故友相見

(一)

被自舟山島上帶回來天荒之境中的白晞,塵瑤,塵鳶和鳶水花顏四人其實最後只被留下來塵瑤和塵鳶二人,白晞夫人和天荒之境之間本來就無甚太大恩怨,逝水塵徽自然很客氣的派人立刻將她給送下天台山去,至於鳶水花顏,他現下已經是齊雲山上弟子,逝水塵徽自然也不好將他給強行留在天荒之境中,而且因為現下眼看著是和天庭開戰在即,自己斷然不可在此時大肆派人在三界中尋找夕顏下落,此事也確是只有順勢託付在這個鳶水花顏身上才能讓自己稍稍放心一點。

但是沐水塵瑤和沐水塵鳶二人他是不會輕易放過了的,非是因為沐水塵鳶身內那顆劫雲珠,在知道那顆劫雲珠根本無法被強行逼出之後,逝水塵徽也從沒打算吸取他身內精血替自己療傷,只是他之前在大理城中對待花裳的殘虐手段可不是逝水塵徽在心中能夠輕易放過了的,所以現下也只好先將他給交在少司命和花裳手中,任憑二人對他如何狠毒報復,畢竟逝水塵徽現下的全數心思都在眼前這個看起來確是有些像是東華帝君轉世的沐水塵瑤身上,昔日在清凈天上身為雲中君這個至尊無上的雲雨之神時,自己和身為三清一脈的東華帝君本是亘古相交的至交好友,現今千餘年時間匆匆而過,未曾想到,二人今日竟然是在如此勢不兩立的情形下在天台山上驚鴻一見,而今他雖已投胎轉世,卻仍然還是一身仙風道骨,淡然超塵,自己卻已經徹底淪落成為一個一身落魄,滿目滄桑的魔族之主,雖然,他現下仍然還是未曾覺醒過一絲身為東華帝君的前塵舊憶,但是逝水塵徽以為,既然是亘古之交,今日他有幸來到天荒之境中,自己這個當主人的自然有必要帶著他在天台山上四處閑散遊逛一番,想必在天台山上下仔細閒遊觀看一番之後,他自然也會在心中徹底斷絕想要開口勸說自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之意……

……

……

其實在逝水塵徽當日在帝皇山上身受六欲焚心之傷后,雖然天荒之境確是自此安靜蟄伏了數百年時日,但是在這安靜蟄伏的數百年時日里,他也是一直在天台山上苦心籌劃,爭戰四方,接連收服了江浙一帶數十座妖山,又大肆拉攏象山上的夜摩一族,而這些被收服的數十座妖山上各個都養活著不下數萬妖兵,如此龐大的妖怪大軍每日里不知道需要多少錢糧供養,但是逝水塵徽他卻倒是自來不允許手下妖兵妖將自左近村鎮中抓來那些凡夫村婦蒸煮,他以為既然來日想要打上天庭,一統三界,凡人的利益總還是要顧及一些的,畢竟天庭上那些日日收受凡間大把香火的神佛仙聖,也必須要儘力滿足凡人利益才有大把凡間香火收受。

但是即是如此,這些妖山左近村鎮中的凡夫百姓日子也自來沒有好受過一日,因為聖源樹神塵水清逸手中有一本上古秘笈,裡面記載了無數改造之術,這些改造術法可以將凡人改造成各樣新奇怪胎,身強力壯的耕夫可以被改造成兩條腿走路的耕牛,驢子,既能犁地又能撒種,每天還只需吃一把乾草,逝水塵徽一直以為既然眾生平等,那凡人也該像耕牛一般去犁地耕作,山上小妖有糧食吃,自然不會天天想童子肉吃。

逝水塵徽自來不喜歡看見手下小妖將凡人抓來吃掉,因為凡人的身體是泥土捏的,他可不想其他那些尚未被收服的妖山上的妖王笑話他的天台山窮的只能讓麾下妖兵吃土。

但是讓手下妖兵天天吃糧食也確是很不像個樣子,畢竟三界中只有和尚才會天天吃素,天天吃素的妖精,怕是要被當成是妖魔精怪里的一群大小太監。

所以逝水塵徽開始派手下小妖將抓來的凡間婦人給改造成一隻一隻母驢子,母奶牛,改造之後的這些母驢子母牛是可以和那些被改造成耕牛驢子的耕夫交*配產仔的,產下來的牛仔子驢仔子身上並沒有人肉,小妖們可以拿來燉煮,而真正的耕牛驢子成精之後也是可以吃這些肉的,因為這些肉既不是人肉也不是牛肉驢肉,是改造出來的一種全新的肉,其實為了山上小妖能在不同類相殘的情況下吃上一鍋上好牛肉驢肉,逝水塵徽他卻倒真的是在天台山上費盡了心思。

但是這樣的燉肉逝水塵徽自己確是自來也不會嘗上一口的,倒不是他自來喜愛吃素,而是當初在清凈天上時以天地靈氣中的薩埵靈源為生已經習慣,因此上三界中一切珍饈玉餚在他嘴裡都自來不曾有過任何一絲可以讓他念念不忘,流連不已的絕美滋味。

只是這樣的改造之術後來卻漸漸的被天台山上的那些小妖私下裡濫用,將那些凡人孩童給改造成小貓小狗讓自己的小妖精崽子戲耍虐待取樂,這些小妖精崽子虐待貓狗的殘虐手段簡直是人神共憤,他們平日里最喜愛的就是將貓狗給用繩子勒在樹上,然後將手中鐵條在炭火中燒的通紅,之後可以將通紅的鐵條從貓狗眼睛里扎進去,從鼻子里扎進去,從耳朵里扎進去,從嘴巴里扎進去,從肚臍里扎進去,甚至從便門裡扎進去……

逝水塵徽知道這些小妖精崽子如此慘絕人寰其實真的只是因為平日里在左近村子里看見過那些村子里的孩童這樣對待過那些真正的小貓小狗,這也算得上是天道輪迴報應不爽了,既然如此,自己也根本就沒必要伸手去管教他們。

……

……

雖然沐水塵瑤知道逝水塵徽再繼續在天荒之境中這樣囂張跋扈下去遲早會引動天庭震怒,十萬天兵天將兵臨天台山上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但是他也知道,即是逝水塵徽自來沒有在天荒之境中如此囂張跋扈的任性而為,身為東皇一脈餘孽,天庭也不會輕易將他放過,只是在尚未有萬分決勝把握的情況下,逝水塵徽也一直未曾太過惦記著和天庭開戰這件事情,而且即是要和天庭開戰,先去打天帝還是先去打玉帝也確是一個不太好草率決斷的問題,玉帝的後台是三清道祖,天帝的後台是天界眾神,弄不好還會請來西天佛祖幫忙,哪一個都不是善茬子,他自己再怎樣在天台山上囂張任性,目中無人,也還沒到可以隨意對自己手下妖兵妖將生死不顧的混賬地步。

但是就這樣在天台山上自在為王,不去招惹天庭,他自己心中那一絲一統三界的勃勃野心和熾烈貪慾日漸熾盛,也必然會將自己給折磨的如遭五內俱焚,天庭中的那些神佛仙聖長年以來總是以為自己對三界眾生的統治管束是天道自然,天經地義,但是三界中誰不知道,那些被天兵天將不容分說一刀砍了的人間小妖,其實多數從來也不會害人。

神仙殺妖精總是那樣天經地義,一個雜毛小妖的死活,在那些天庭神仙眼中就像是飛雪中一隻掉落在雪地上的斷翅蜻蜓。

逝水塵徽一直知道要想改變這一切除非是自己成為天帝,興許他這輩子真正想要的並非只是要打上天庭,成為一個一統三界的九五之尊,而是想要讓妖精在天庭中掌管三界,神仙在紅塵大地上狠命掙扎求生,如此才算是他這個在天荒之境中蟄伏至今的東皇一脈餘孽對天庭眾神佛仙聖的最瘋狂報復,雖然這樣的瘋狂報復,未必能夠淡然消解下亘古以來自己心中多少難以忘卻的積怨和仇恨……

但是至少,這一切和當日東華帝君的冷然背叛之間其實自來並沒有多大幹系,自己和他不過只是一對言語相和的亘古知交,他本是三清一脈嫡傳,和自己本來就是兩個勢力中人,雖然當日封靈劍一事確是有些讓人忍無可忍,但卻也是他一個三清嫡傳的分內之為,自己本沒任何理由將他給強行拉在東皇一脈勢力中與三清道祖反目成仇刀劍相向,而且當日東皇一脈慘淡落敗已成定局,為何還要無辜牽涉上任何旁人和自己一起陪葬?

所以其實,逝水塵徽自來未曾在心中對東華帝君當日所為有過一絲仇憎怨恨,本來自己昔日在清凈天上修持的也盡數是一些需要徹底斷絕七情六慾才能有所精進的清凈功法,這些清凈功法後來多數都被自己私下傳授給了雲染,不然料想他一個疏影山上的靈族太子也未必能夠在亘久清冷的絳雲軒中這樣心如凈水的清修侍奉上自己這樣多年……

但是一想到雲染,逝水塵徽在清眸流轉之間,卻還是不能自已的微微緊蹙一蹙一雙深湛清眸上那一對青絲半掩下的滄黛色眉睫……

(二)

逝水塵徽知道這千餘年來東華帝君府上的日子自然是一直過的很好,所以雖然他早在數百年前就已經轉世成沐水塵瑤,但是自從出生開始,就被抱去帝皇山上的媧皇殿中過活度日,一下子從三清一脈嫡傳成為女媧一脈侍奉,不過因為一直未曾恢復東華帝君真身,卻也一直在帝皇山上平心靜氣的當他的三師兄,所以逝水塵徽知道沐水塵瑤現下是沒任何興緻再和自己在天台山上多閑散漫步上一時半刻的,但是因為雲染,逝水塵徽卻是特意在今晚的月圓之夜將沐水塵瑤給帶來天台山上一座最高山峰上面……

當時沐水塵瑤才被押來天台山上時,雖然逝水塵徽對他多有優待,允許他在天荒之境中自由行動,但是翦水花裳卻還是在私下裡特意警告他每月里的十五月圓之夜千萬要好好待在自己卧房之中不要輕易出門,因為那一夜裡天台山上的千萬眾生絕望號哭之聲猶如人間煉獄,他一個仙風道骨的修仙之人若是親眼見到那些被改造的眾生慘狀,只怕是會給生生嚇死。

但是不知為何,今夜的月圓之夜,逝水塵徽卻特意將他給帶來這座天台山上的最高山峰上面,有意讓他在這裡低頭俯瞰天台山中一切眾生之相……

「魔主,天道輪迴,自有定數,凡人此生作惡,來世必會投胎成牛馬受苦,魔主你又何必非將他們給用妖法改造,如此違逆天數,塵瑤以為本沒必要,」

在山峰上低頭俯瞰了半盞茶時辰之後,沐水塵瑤終於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哦,六道輪迴還不是被天庭上那些神仙管著,他們能將凡人變作牛馬,本座為何不能,難不成只因為本座現下只是一個淪入魔道的魔主之主?」

「魔主,你知道,妖法改造之術最忌十五月圓,每月十五月圓之夜,那些被改造出來的牛馬都會因妖法異樣而變回凡人面容,但是身子卻還是牛馬樣子,因為變回凡人面容時可以開口說話,那日夜裡的眾生絕望號哭之聲,聽來確是有些讓人懼怕,」塵瑤無奈,「如此慘絕人寰之事,若是惹得上天震怒,只怕魔主劫數難逃,」他說。

「哼,本座既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那些天庭神仙眼皮子底下做下此事,就自來不會怕什麼劫數難逃,」逝水塵徽說話間忍不住淡然一笑,「不過你若是當真覺得那些鬼哭狼嚎討厭,本座少時命人一一割掉他們舌頭即是,」他說。

「魔主,如此殘忍手段,你真的是徹底變了,」

「嗯,本座知道了,昔日你在天庭上的任何知交,必先要是個慣會遵守你心中那套清規戒律之人才可,」他說,「既然如此,你現下就去天牢中靜心去當一個本座手下囚俘可好?」他問。

「嗯,魔主執意如此,塵瑤無話可說,只是天台山上的天牢在哪裡,還勞煩魔主替塵瑤親自帶路,」他說。

話已至此,逝水塵徽也以為現下自己不親自將他給帶去天牢中關上兩日,他這張嘴只會繼續在這裡惹自己生厭,因此上只得依照他心意在前面引著他自山峰上下來,一路上徑自直奔後山中天牢所在之處慢步行來,只沒想到這個沐水塵瑤在直奔天牢而來這一路上舌頭也一刻沒有閑著,向逝水塵徽直言尋常凡夫一聽說要被帶來天台山上差不多都是被嚇得魂飛魄散的,因為御膳房中每天都會抬來牲畜燉肉,而每日里被抬進御膳房中的牲畜都是那些被用人間男女改造而成的牛馬繁衍出來的,雖然這些馬仔牛仔都是一群異常怪胎,但若是能夠存活下來,也一樣算是天下芸芸眾生之一,既然如此,下次在入湯鍋之前,何妨先將它們給宰殺放血,就這樣活生生的扔進湯鍋中,不知在臨死之前要遭受何樣極端痛苦……

但是逝水塵徽卻冷然言道凡人對被改造成牛馬的絕望恐懼本是痴愚蠢笨至極,因為那些凡人是從來不會認為下輩子投胎成牛馬有什麼可絕望恐懼的,他們若是能在此生參透一些事情,本該可以早日脫離這樣一個隨時可能被抓去改造成牛馬這樣讓人絕望恐懼的悲慘處境才對。

「哼,身為昔日的清凈天上尊神,你在這些凡夫百姓之前很有優越感的嗎,」塵瑤顯然的是對他現下口中這些混賬言詞心中即氣忿又好奇,隨即直言開口問他:

「前日里見一隻小牛仔被抬進御膳房燉煮,母牛一直追到御膳房外號叫,誰人不知那隻母牛是用凡人改造成的,但是讓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小牛仔被扔進湯鍋煮熟,她又豈能不在御膳房外放聲號叫,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情,結果那隻母牛後來被挖掉眼睛,割掉舌頭,讓她看不見牛仔下鍋,也再號叫不出聲音,魔主殿下,你說這樣對她,到底是殘酷還是慈悲?」沐水塵瑤在天台山中漫山遍野的眾生哀嚎中不緊不慢的開口問道。

「哼,她知道自己是人,生出來的牛仔又不是人,她痴獃到以為只要是自己生的就是自己骨肉,她願意日日在御膳房外號喪沒人管她,但是半夜裡擾人清凈,就別怪本座手下那些小妖發怒割掉她舌頭,」

「那隻小牛仔只是長成一隻牛仔樣子,其實血肉既不是人也不是牛,你為了讓天台山上那些牛馬成精的小妖既能天天大口吃肉,又避免同類相殘也算是費盡心思了,只是為何不將牛馬改造成人樣,最後出來的效果豈不是一樣?」他問。

「嗯,此生身為媧皇一脈弟子,竟然能在口中說出如此言詞,,」逝水塵徽在天台山上的皎皎月色中有些無奈的搖頭提醒他說,「你本是人,又不是妖,思慮事情自然是這樣,但是你以為天庭上那些天兵天將,會怎樣以為,」他說。

「如此說來,你們其實心中還是有些怕天庭發兵的,」塵瑤忍不住冷笑,「可知若是天台山上兵將當真可以和天兵天將相提並論,你們心中本該自來不存此慮才對,」

「哼,近日來天象中的妖星漸滅之象,當真是讓有些人心中得意的太過早些,」他說……

……

……

(三)

天台上的天牢雖然自來是被安放在山中一個最為清幽寂靜的地方,但是牢房中的動靜簡直是驚天動地,慘絕人寰,因為現下被關在天牢中的凡人全數都是那些曾經在台州城中動手緝捕過天台山上妖孽的官府差役,所以他們一被關進來,負責看守天牢的妖兵即有意將這些人間官差給兩人一間的關在牢房中,而且特意給其中一個吃了軟筋散,所以現下的每一間牢房中,都在發生著同樣一件慘絕人寰的事情。

因為自來沒人給這些被關著的官差送飯,而凡人又最多只能餓上七日,因此上到了餓到前胸貼後背時,凡人心中那僅存的一點點人性霎時間蕩然無存,一個手腳活動如常的人面對著一個吃了軟筋散之後身體像一灘爛泥一樣堆在牢房中的同伴,而身邊又恰巧有一把剔骨刀,誰都能想到會發生什麼,天牢中雖然沒人管來送飯,但是若是想要柴禾湯鍋,卻倒是隨叫隨到,不到半月,天牢中每個牢房裡就開始炊煙四起,柴禾燒的越旺,湯鍋中冒出來的香氣就越濃,為了讓存糧不至於過快腐爛,很多人都是從耳朵鼻子舌頭手腳開始割起,盡量讓自己的存糧晚一些咽氣,待到塵瑤前來天牢中觀看時,那些吃了軟筋散的人差不多都只剩下來一個沒有四肢的身子還沒有被吃完。

「太殘忍了,」沐水塵瑤在天牢中忍不住輕輕嘆口氣說,「想要試探人性,點到即可,又何以非要做到如此地步,」他說。

「他們敢為了保護百姓和本座手下兵將動手,本座敬他們是凡人中的英雄,因此上從沒想過要將他們給押上山來砍掉腦袋,只是想要在天牢中關上一個月就放他們下山,算算時日,現在差不多也該到了將他們放下山去的時候了,」逝水塵徽忍不住一臉冷冷清清的淡然言道,「只是看樣子他們已經喜歡上在天牢里關著了,不將自己那份剩下的存糧吃完,是不會走的,」他說。

「身為魔主,只因為自己可以不吃不喝,以天地靈氣日精月華為食,就可以在凡人面前這樣優越,若凡人在飢餓難耐時吃同伴求生是惡,那若有一日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可自行成精,那三界中的神仙妖精又該怎樣優越?」他問。

「嗯,殺人是殺人,墮胎卻不算殺人,這樣的規矩在三界中盡人皆知,天地靈氣即是可以自行成精,在沒成精之前,太上老君也沒有將自己嘴巴堵起來的道理,」逝水塵徽忍不住冷然一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倒是當真沒錯,神仙和妖精再如何打架,也未曾似凡人這般不可理喻,」他說。

「即如此,你本可以考慮在天台山上安分度日,不去招惹那些天庭神仙,」

「哼,一統三界若也算是不安分,那天帝和玉帝就更加該死,」

「道法自然,玉帝和天帝只是分管九州八荒,未曾以一統三界的至尊霸主自居,」

「世上凡人說天上神仙是好人,本座倒不奇怪,但是問題是,要先供得起五方香火,」

「不,你本自一直知道天上神仙受凡人香火辦事,為了凡人利益降妖除魔,其實是因為凡人太過弱小,不適當保護一下,一個尋常雜毛小妖一個一個的殺,不出三年也可以將人間凡夫盡數殺滅,到時天地人三界失衡,也一樣是個麻煩,天庭貶神仙下凡,又能去何處投胎,全數一跟頭栽進畜生道去的嘛,」他說。

「哼,世間凡人自己日日為吃喝求生操心費力,卻還沒忘了關心那些天庭神仙利益,本座該說他們是有慧根呢,還是痴愚蠢笨至極的呢,」他問。

「你願意繼續在下界和他們廝混在一起,不是已經很明白了嗎?」

「哼,要想現下立刻讓本座將你給自天牢中帶出,舌頭最好放老實一些……」

……

……

雖然確是有些不願意在這樣一個慘絕人寰的地方多停留上一刻,但是這樣一個對眼前的一切如此心如凈水無動於衷的淡然模樣,卻倒還是在一瞬之間引誘起了逝水塵徽對他的強烈忿然和怒火,但是面對這樣的強烈忿然和怒火,塵瑤只是在天牢中淡淡的轉過身去背對著他,問他,「給我預備的那間牢房,可是已經準備妥當?」

「哼,東華,你之前在東瀛山上時,也是這般對人沒禮貌的嗎,」逝水塵徽忍不住上前一把將他手腕子狠狠攥住,「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找個清靜地方,本座有東西給你,」他說。

逝水塵徽說話間已經將他給強行自天牢中拽出,二人隨即來到不遠處一處分外清靜如水之地,此處松竹疊翠,清溪潺湲,逝水塵徽當即伸手自背後劍袋中信手抽出一把碧沉如水的三尺長劍,「此劍,你可還認得?」他問。

「這……」沐水塵瑤一時間看在眼前這把碧沉如水的三尺長劍上疑惑不解的獃獃停滯了片刻,口中像是有什麼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的言語卻又生生給咽在嗓子中一樣。

「這把絳塵劍是本座當年自靈渺山中撿回來的,」他說,「你可知昔日這把絳塵劍的主人是誰?」

「絳塵劍傳言為疏影山上的靈族太子隨身所佩,你都如此問了,這把絳塵劍定然是當日和天帝兵馬在清凈天上激戰時,自你的祭司神侍逝水雲染手中跌落凡塵,流落在靈渺山中的,」沐水塵瑤無奈開口言道,「只是不知他現下已經轉生到了何處,」他說。

「你就那樣確定他現下已經轉生人間?」逝水塵徽微微有些嗔怒的將絳塵劍揮手扔在他腳下,「那好,東華,本座現下願意相信你當年慈悲為懷了一次,沒有將封靈劍依照天帝旨意投入亘河溺水之中,以你法力,倒是立刻伸手將這把絳塵劍撿起來感應一下,說不定能夠藉此感應到雲染的轉生之地也說不定,」他說。

「這,魔主,也好,他若是當真已經轉生人間,不儘快尋到,日後難免也是個禍延人間的妖胎孽障……」沐水塵瑤說話間已經無可奈何的悄然俯身伸手將腳下絳塵劍輕輕拈在手中……

但是未曾想到,絳塵劍溘然握在手中那一刻,沐水塵瑤卻剎那間感覺到自己身內真元一陣逆轉暴沖,一捻真靈隨即自元神中硬生生脫離出來,在逝水塵徽眼前漸漸化現成一道超然道影,此道超然道影非是旁人,正是東瀛山上少陽府中的東華帝君一魂所化幻影,而東華帝君一魂離體之後的沐水塵瑤,也在溘然之間恢復了自己被封印已久的真身容顏,原來現下正在逝水塵徽眼前手握絳塵劍的沐水塵瑤,真身非是旁人,正是當日在清凈天上為護雲中君殞命當場的逝水雲染……

「這,到底是怎樣一回事,」逝水塵徽溘然之間被驚的目瞪口呆,「東華,你……」「無妨,此道幻影只是本座昔日在逝水雲染投胎時寄在他元神內的一魂所化,因為他天生體質特殊,忘川之水難以徹底抹消他前世記憶,雖然當日他的元神能夠偽裝成已經被忘川之水洗去記憶之態,但是此欺心伎倆也只能用來誆一誆酆都大帝那個實在人,豈能輕易逃過本座法眼,本座知道若是任憑他帶著前生記憶投胎,記憶覺醒之時也定然是三界禍亂,蒼生遭劫之日,因此上才尋得他投胎轉世之身,將一魂強行寄在他的元神內,只為能夠強行壓制他前塵記憶覺醒,以免他記憶覺醒之後難以抑制身內禍世妖力而大肆塗炭生靈,禍亂人間,果然,他當日轉生成了西燕皇帝慕容沖之子,若非慕容沖因為貪戀長安而被部下所殺,此子長大之後定然也是個在中原之地大肆屠戮無辜百姓的少年狼主,幸而因為本座一魂牽引,他後來被帝皇山上的沐水塵劫收為座下弟子,因為一魂寄在他元神內,眾人曾經誤將他給當成是本座下凡渡劫的轉世之身,現下因為絳塵劍在手,本座與他機緣已盡,卻不知這幾百年來的強行壓制,能不能徹底化散他身內禍世妖力,今後他能夠走到何樣地步,只看他自己本心而已,本座已經再無能為力……」

話音未落,東華帝君一魂已經隨著眼前道影消散而在天台山上杳無痕迹,瞬時回歸去了東瀛山上少陽府中的東華帝君本體之內,但是因為東華帝君一魂離體而瞬間恢復前塵一切記憶的逝水雲染此時在昔日舊主眼前卻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有心俯身行當年的祭司神侍之禮,但是自己現下卻還是帝皇山上弟子,而眼前的昔日舊主,現下卻正是帝皇山一脈的宿世仇敵,而關於沐水塵鳶身世,逝水雲染在知道逝水塵徽本無心去吸取塵鳶身內精血療傷時,一瞬之間竟然下定決心要將此事先暫時隱瞞下來,因為現下夕顏神女不知所蹤,若是逝水塵徽一怒之下兵臨帝皇山下,自己才當真是禍亂三界,生靈塗炭……

「怎麼,和東華帝君一魂糾纏的久了,現下還是想要勸本座歸降帝皇山?」逝水塵徽眼見雲染在自己跟前一臉疑慮不定神色,只得微微有些苦澀的冷然看著他問。

「不,魔主千萬不可誤會,雲染此生不會起心背叛魔主,只是天象所示,天台山上妖星漸成式微殞滅之勢,天庭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剿滅天荒之境的絕好機會的,魔主本該儘快將此事做好萬全打算才可,」他說。

「無妨,雖有萬險,不懼一死,天數如此,逆天而行……」

……

……

眼見得天台山上空一顆耀眼妖星日漸光彩晦暗,逝水塵徽心知天庭正在急不可耐的調兵遣將,十萬天兵天將降臨天台山上最多只是月余之限,而據潛伏在九大修仙門派中的細作眼線回報,雖然白晞夫人現下已經安然回去青城山上,但是因為沐水塵瑤和沐水塵鳶現下還被滯留在天台山上,沐水塵劫已經糾集了九大修仙門派門內的總共數萬精兵強將,準備著等到天庭發兵討伐天荒之境時一舉攻上天台山來,逝水雲染心知現下天荒之境中雖然有數十萬妖族族眾,但是能夠充當妖兵妖將之人也不過十萬之眾,如此情形下雙方一旦開戰,戰局對天荒之境一定是極端不利,正在心急如焚時刻,卻忽然聽得山下小妖來報,曇華山上的沐花雲沖和沐花流鳶,特意前來投靠天荒之境,想要相助魔主一臂之力。

逝水塵徽雖然對二人此舉心中微微有些疑慮,卻還是命人將二人即刻帶進來天荒之境中,及至看見二人一臉風塵的來在自己跟前時,逝水塵徽心中卻倒是頓時間有幾分明白,因為眼前這二人中大師兄沐花雲沖雖然還算是身無大礙,但是他身邊這個沐花流鳶,已經被用很嚴酷的刑罰折磨的手腳經脈俱斷,沐花雲沖在逝水塵徽跟前自然也沒有很客氣,直言因為亘久之前鳶花花境曾經得到過雲中君恩澤,自己身為鳶花花境太子,有責任在此時代替鳶花花境償還雲中君的這份昔年舊恩,只是聽聞天荒之境中的聖源樹神可治世間一切疑難雜症,現下自己師弟身內經脈俱斷,還是勞煩聖源樹神先行替師弟他醫治好全身經脈……

沐水塵瑤心知沐花雲沖此次定然是花大價錢收買了曇華聖尊二十餘年前新近收下的若軒,若雲二人才能順利自曇華山上私逃出來,因此上自然在逝水塵徽跟前對沐花流鳶身世一直閉口不言,逝水塵徽看著沐花流鳶現下這個落魄樣子也確是當真有些可憐,隨即命人將他二人給一起護送至聖源樹神所在之處……

但是誰想到幾日之後,曇華聖尊即隻身一人前來天台山上踢門,向天荒之境討要他的兩名座下弟子,逝水塵徽自然是一直在天荒之境中閉門不出的未曾理會此事,曇華聖尊無奈,只得請守門小妖替自己帶一句話給沐花流鳶,若是想要再見他的生母一面,現在就立刻跟隨自己去象山上的夜摩界中一趟。

沐花流鳶此時身內經脈才剛被聖源樹神施法恢復如初,身子還十分虛虧,正在仔細安歇休養之中,聖源樹神不耐煩之下讓幾個小妖去天台山下將這個曇華聖尊給儘快趕走,因為對座下弟子出手如此狠毒之人他在普天下的師尊中還確是自來未曾見過。

花裳在一旁微微有些戲謔的直言這個曇華聖尊自己一頭三尺青絲,當然不好強按著腦袋給自己的座下弟子剃頭,但是生來身內天賦靈根的弟子可都是十七八歲即可結丹駐顏的,像雲沖和流鳶這樣的清俊樣貌,再一直留著一頭三尺青絲,青衫羽裳披肩之下,心中七情六慾能徹底修得乾淨才怪。

但是不管怎樣,曇華聖尊一句夜摩之界還是幡然提醒到了花裳,因為多年以來天荒之境一直在大肆拉攏象山中的夜摩一族,自己和夜摩天女盈水若初也一直是以姐妹相稱,若是這個沐花流鳶當真是盈水若初的私生子,不若自己私下去象山將盈水若初也給一起請來天荒之境中助陣……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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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亘古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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