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一場兵荒馬亂的歡喜
師洵忽然間,有想笑的衝動。
並非是被人拆穿了目的,惱羞成怒的冷笑,而是,無奈。
她總是這樣口無遮攔,卻是赫連絮作為皇室女兒最難能可貴之處。
很幸運,她的心性還能被保護的這般好,單純,想的永遠也只有眼下。
「你笑什麼?」
當赫連絮皺著眉問出這話時,師洵才意識到,他是真的笑出聲來了。
面上笑意收斂了些,他緩緩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本是一句隨意的話,赫連絮卻當了真。
她面容嚴肅的不得了,配合著那一張還略顯稚嫩的臉蛋,顯得分外違和,有著說不出的令人發笑。
可接下來,她說的話。卻讓師洵笑不出來。
她說:「如果真是這樣,你會是我的敵人。」
敵人?
姑娘未免太天真。
他們從一開始就是敵人不是么,只是,她一直一廂情願的追隨著他身後。
可是,明明是他一直都明白的道理,為何此時被她說出來。心中卻有著難以接受的煩躁?
「如果你真的打算這麼做,那麼,我一定不會再追著你跑,西涼是父皇的江山,我必須要替他守住,就算是你,也不行。」
赫連絮認真的說上這一段話,也不管師洵做何感想。
覺得她單純也好,說大話也罷。
或者說,認為她沒能力,像個跳樑小丑一般可笑也無所謂。
這是她的底線,一直以來的底線。
就算……就算是為此死去。又如何。
赫連絮沒想到,她堅持起來會是這般嚇人。
「你覺得,你有這個能力阻攔么?」
師洵說的話十分不客氣,直接將赫連絮的心理防線擊潰。
她紅著眼睛,死死的咬著唇瓣,不讓自己掉一滴眼淚。
愛哭的姑娘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堅決不肯再掉眼淚,堅持不肯軟弱,堅持自己所有的堅持。
她帶著哭腔,聲線顫抖,卻揚起了語調:「我一定會做給你看,你想奪走西涼,就踏著我的屍體過去!」
「嗤。」
師洵驀地冷笑一聲,他眼神涼的不像話,看著赫連絮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件死物。
那張薄唇說出的話幾乎要叫人窒息。
「你以為我在乎?」
轟——
腦海里,心裡,全身上下所有細胞似乎都在這一刻炸了開來。
赫連絮獃滯的微張著唇瓣,想說話,卻怎麼都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她沒有哭,可眼淚就是止不住的不斷往下流,她給自己擦了一遍又一遍,一點作用都不起。
沒用,丟人!
被人嫌棄了,還哭的這麼丑。
赫連絮不斷的重複著擦眼淚的動作,一句也不反抗的樣子,倔強又可憐。
師洵眼神一抖,心頭不可遏制的難受在此時蔓延至全身。
他狠狠掐了一把掌心,讓這荒唐的感覺斷掉。
掃了一眼還在手足無措的人,絕情的與其擦身而過。
赫連絮見他要走,急的在原地團團轉,最後,想都沒想的吼道:「師洵,你難道就一點都不在意我?」
後者腳步微頓,赫連絮心臟一緊,沒志氣的又一次期待著他的回答。
不遠處的人身形挺拔,他沒有回頭。可說話的聲音卻傳來的異常清晰。
有時候,赫連絮真希望自己是個聾子,瞎子。
這樣,就可以看不到他絕情的臉,聽不到他無情的話。
「我連你死都不在意,還在意你什麼?」
秋風將這句話一字不落的吹來,赫連絮身子顫了顫,往後退了幾步。
像是勇往直前的人,突然間失去了所有的勇氣。
連迎面打來的風都讓她感到懼怕,前些年上前的所有步伐,在這一刻盡數退了回去。
她和他之間,又相隔了天地。
她就這麼站在原地,眼睛眨都不眨的看著他遠去。
看著他衣袂飄飄到身影模糊。
當視線中再無一人時,最後的堅強也跟著奔潰。
赫連絮蹲坐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
兩年的情感,她年少時期所有的歡喜與心動,在今天,被她的心上人親手碎的徹底。
她想將其縫補起來。卻發現被撕的零碎,怎麼也回不到從前。
兩年,幾千個日夜的追隨終於到了盡頭。
她的這場喜歡,在自己的世界炸的轟轟烈烈,但在師洵那裡,也許就是個水花,轉瞬即逝。
諾大的皇宮,只有這一處安靜如夜。
西涼的小殿下,在無人的地方,哭的彷彿要將一輩子的眼淚流干。
赫連絮與師洵的事情,江采知道是在第二天。
彼時,她正為了容湛的事情愁的焦頭爛額,方貴說了此事,她只覺得頭疼的更厲害了些。
「兩人為何爭執?」
方貴輕聲回道:「具體情況不知,只知道師將軍話說的太嚴重了些,傷了小殿下的心。」
江采揉了揉眉心,她實在想象不出,師洵那樣溫潤。凡事留三分餘地的人,怎麼會說出絕情的話。
就像她永遠都不明白,為何待一個陌生人都是溫柔的師洵,怎麼就獨獨對赫連絮這般冷漠。
這樣的特殊在以前看來,本以為是好事,可眼下來說,她也不確定起來。
「方公公,你說,他和阿絮還有可能嗎?」
江采問出這話,方貴只覺得她沒有入心。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師將軍對小殿下的態度,若是這樣還有可能。倒不如去相信天上會下紅雨。
「師將軍是個重情之人,同時也是薄情人,他只在乎自己在乎的。」
方貴沒有正面回答,但這句話也相當於給出了答案。
江采長長嘆了口氣,不想再談此事。
感情這種東西太縹緲,誰也說不準,再說,她現在連自己的事情都沒處理好,哪有資格去管別人的。
一想到容湛,江采便頭疼的要命。
關於兩國開戰的事情,確實是處理的比較妥善了,容湛此時在西涼的處境也從俘虜變成貴客。
貴客特別喜歡西涼皇宮,不論大宣朝廷的人派人來催了幾遍,他就是無動於衷。
其美名曰,與西涼增進感情。
增他個毛線球球!
丫擺明了就是想賴著不走,鬧她的心!
可明知道這一點,她還偏偏不能拿他怎樣。
作為俘虜時,她尚且不能處置他。現在尊為貴客,更是連個臭臉都不能和他擺。
天知道,這些天以來,她簡直要憋出病來。
「殿下可是在愁大宣皇帝的事宜?」
方貴好歹是跟了江采一段時間的人,常年察言觀色的本領讓他此時敏銳的察覺出她在憂愁些什麼。
江采點點頭:「他一直留在西涼也不是個事,但正如他所說。他在哪兒是他的自由,我以什麼身份插手?」
她說著頓了頓,又接著吐苦水:「我現在倒真是希望大宣出個什麼嚴重的事情,讓他不得不回去。」
「殿下,話可不能亂說!」
方貴聽她這句話,魂兒差點被嚇出來。連忙出聲制止,心有餘悸的拍拍心口道:「有些話是忌諱,說不得,萬一成真,可了不得!」
江采撇撇嘴,成真了最好,她盼的可不就是成真?
但礙於方貴的說法,最終也只能在肚子里腹誹幾句,也便作罷。
容湛那廝臉皮太厚,如果沒個什麼大事,他是真不可能回去。
但世上哪兒有這麼巧的事情,她這邊說過,那邊便真的出事。
對於這一點,江采始終不以為然,直到這一次。
她確信自己昨日才和方貴談過這個話題,今日大宣那邊便傳來消息,說太妃病了,很嚴重。
如果不是方貴重複了兩遍這句話,她是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竟然,真的靈驗了?
方貴見她吃驚,不免嘆了口氣:「瞧我昨日說什麼來著?」
江采無言以對,總不能說,她真的將大宣詛咒出事了吧。
早知道她的話這麼靈,當初就應該再說的準確點。讓容湛滾回大宣,再也別回來!
「他怎麼說,何時出發回大宣?」
江采抽回神,問道。
方貴面色有些異樣,沉默了半天沒吭聲。
她頓時心中一個咯噔,一絲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舔了舔略顯乾燥的唇瓣,她試探著問:「他不會,還不回去吧?」
方貴點點頭,江採在他點頭的瞬間,跳起來打人的心都有了。
有沒有搞錯,他媽病了,還病的不輕。作為兒子,他不應該第一時間趕回去,表達孝心?
江采只覺得口乾舌燥,只想罵上幾句才能一解心頭之快。
「殿下,我瞧著大宣皇帝對您,真的挺用心的。」
方貴好死不死的提到這茬,江采臉黑的更厲害。
「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和他再有交集,他不是愛在皇宮待著嗎,那就讓他待,前陣子角西不是傳來消息,說運輸行已經建立了么,咱們過去一躺,我要親自檢測。」
江采冷靜的說道,方貴也沒能再說什麼,點了點頭應下。
既然容湛不肯走,那她走也是一樣的。
總是相處在一個屋檐下,就算她能把持住,也管不了那日益習慣他存在的心。
必須當斷則斷,恰好西涼第一個運輸業開啟篇章,她借著這個由頭下去監測,也無可厚非。
江采算盤打的噼啪響,卻獨獨忘了一個事實。
她可以走,容湛也可以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