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歷史
遠處光照過遼遠無際的煙海。當來到彼岸時，已經變得十分微弱，而這，在漆黑的寒冥中卻是唯一而珍貴的光源。
生活在寒冥的生物享受着這一點點光，但又畏懼著過多的光。
無數人曾嘗試克服恐懼，去探索這遠方的光芒，但全軍覆沒，唯一一個回來的人已經瘋了。
有人猜他是在石縫裏躲過了光的照射，但被光殺死的同行人衝擊了他的精神導致他瘋了。
從他回來的那一天，他不吃不睡，那雙眼神彷彿對所有事物都充滿畏懼。他每天只干一件事，就是重複著那句，「是光，光毀滅了他們！」直到死亡的降臨。
從此，「光會剝奪生命」與恐懼相伴而生，成為所有寒冥人心中的陰影。
直到這一天，從煙海那邊走來一個人，他踩着煙海的浪尖，信步飛來，風度翩翩。
最後，他緩緩落在煙海旁的斷崖上。他身上的光照亮了寒冥，寒冥界的人第一次通過自己發達的感光器官看到了整個寒冥界的樣子。
天上是倒刺，地面上怪石嶙峋，這裏就像是夾在兩面粗糙的牆壁之間的世界。但此刻他們無心關注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他們驚恐的注視着這個從煙海彼岸帶來光芒的人——那個光芒比從前的要強烈太多了。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他是第一個從那邊來到的這裏的人。
「我是來自彼岸耀陽的使者，有人願意隨我過去嗎？」他微笑着說。
一個無知無畏的孩子向前探出一步，剛要說「去」便被抓了回來。
「一口陰寒之氣還沒可以讓你活命，三口就能讓你死！」
小孩怯生生地退了回來，他知道大人說的是什麼意思，太靠近對面的光，會死。
那人目光有意思掃過所有人，「好吧，我在此處再等候幾日，有意者可以來找我。」
只見他長袖一揮，一做金光大放的宮殿出現，取代了半座山頭，隨後他便飄然而入。
幾日過去，還沒有人來，他輕嘆一口氣，正決心要走，這時，門外來了幾個人。
「我們要和你談一談。」他們說，「在這之前，從凳子上下來，不然不能保證你的腦袋還歸你管。」
那人笑道，「好好好。聽你便是。」
就這樣，他們盤坐在宮殿中央，開始交流起來，從日常出發，再聊到世界結構，最後到世界理念和世界大道。他們完全忘卻了時間。
漸漸的，宮殿中的寒冥人越來越多，宮殿的光芒也在逐漸暗淡下來，而每個寒冥人身上又亮起了淡淡的光芒。
終於，光不再暗淡，反而漸漸明亮，但這明亮卻與之前不同，多了許多溫和，給人溫暖的感覺。
這一日，那人站了起來，看着這坐滿幾千人的宮殿，欣慰的笑了，他說:「好了，我該回去了，各位道友，有願隨我到世界彼岸的么？」
那些寒冥人相互對視，片刻交流之後異口同聲地說:「願隨道友前往。」
在他們眼中，寒冥界有太多的不和諧與爭鬥，他們從這個世界彼端到來的人身上看到了更多也許他們心中更嚮往的事物，這些事物或許在寒冥出現過，但是眨眼間就被整個世界淹沒掉，無人願意提起，也沒有人在意。
他們知道即使幾千個人懷揣這個事物也擋不住這個世界的潮流，所以他們想去彼端，在那裏有這些事物存在着，而且不會被世界淹沒，那裏會是一片凈土。
耀陽界的來客欣然點頭，帶着他們向群山之後的光芒走去。
然而他們沒有意識到遠處，已經有許許多多的寒冥人被這座光芒惹惱。寒冥，是個暴躁、混亂的世界，對光的恐懼早已按捺不住他們的本性。
這幾千個人，若是無法進入那一端，便要命喪於煙海。
「道友，這宮殿不帶走么？」
「不，其實當它重新亮起時，已經成為另一件事物，我已經收不走它了。它是思想的產物，不論在耀陽還是寒冥，它都會是這兩界最強大的事物。」那人轉身帶着眾人向遠處走去，「因此沒人能得到它。」
他們剛剛消失在石林之中，身後如潮的寒冥人便鋪天蓋地地壓來，眨眼之間，這座宮殿便消失在山頭之上，由於無法破壞，寒冥人用整座山的碎石將它掩埋，遮蔽其光芒。
來自耀陽的人帶着他的幾千道友來到寒冥與彼端世界的邊界。大路消失在懸崖邊，站在懸崖上，放眼望去，茫茫煙海翻湧不息，煙海盡頭，彷彿一面毛玻璃做的屏障將兩個世界分隔，世界另一端透過的來的光——若沒有這面屏障——大概可以照亮整個寒冥。
「各位長老，可否為我等開一道路。」耀陽的來人躬身說道。
只見煙海威震，那面毛玻璃上赫然出現五尊人像，看起來有常人大小，但這是在幾千裏外看到的景象，可想這幾尊人像之大。
眾多寒冥人嘖嘖稱奇，他們從未見過這等景象。
「不可。」一尊人像開口說道，聲音傳到他們耳邊就像在他們面前說話一般，「浮蘇，我們讓你去寒冥是為了教化，而非讓你同化，你需重拾耀陽之道，我方可為你開路。」
「靈長老，我不明白。」浮蘇直起身，看着那開口的人像說。
「寒冥，暴力黑暗之族，我等當教化他們如我耀陽人一般，方可使他們進化。而你卻退化成他們，與他們趨同，是我等的遺憾，你也不可再進入耀陽，以免濁我世界。」第二個人像說道。
「離長老您錯了。」浮蘇轉向那個人像說。
「你說什麼？」
「您錯了，這個世界並不落後，只是進化方向不同。」
「殘暴、殺戮，皆粗鄙之行，何來進化。」離長老平靜地說。
「仗義以滅腐敗，熱血而知奮進，何言落後。兩個世界若是融合，必定成為更好的世界。」
「殺戮非耀陽之道，耀陽以寬容至上。莫要以寒冥來染我耀陽之光輝。」
「因為寬容而養陰暗，養出的惡比寒冥還黑暗。」浮蘇說道，「況且耀陽講寬容，卻不容寒冥？還稱其為低等？如此看來，耀陽與之相比又高等到哪裏去。」
「浮蘇，你心胸狹隘了。」又一尊人像說。
「因為我不寬容你們的蔑視？」浮蘇冷冷地道，他本來對耀陽無底線的寬容和關愛就有不平，曾經他的妻兒被害時，礙於耀陽之道而無處申訴，後來又由於幾十年耀陽之道的熏陶，加上長老反覆強調「寬容至上」，他逐漸平復心情。
然而無論草原如何平坦也終究有石子埋在其中，當它因為自己實力是耀陽前茅而被派到寒冥進行「同化」任務后，這個石子終於被吹出，他見到寒冥界路遇不順便直接出手時，他看到了他心中所願，他相信如果把這種觀念帶入耀陽，兩個世界融合，將會成為更美好的世界，他也可以為妻兒報仇，可以滌盪耀陽「滋養」許久的黑暗。
然而此刻，一切並未如他所願，他們被攔在這裏。而原因，竟然和當初阻止自己動手的理由相悖——不可寬容。
「浮蘇我看到你體內燃起的怒火，你已完全站在寒冥一邊，此刻起，你已非我耀陽之人。」另一尊人像說。
「浮蘇，收手吧，若你找回耀陽之道，我們還可以讓你回來。」靈長老說。
浮蘇強忍怒氣，但他可以感覺到身後的怒氣更重，畢竟寒冥人的性格不準許他們受如此侮辱。但由於雖浮蘇熏陶許久，他們也學會控制。
「道友，怎麼辦？」
浮蘇的腦海中閃過曾經妻兒的畫面以及所見種種不平。他的內心在轟鳴，正當他要說出「動手」二字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嘶吼聲。
「以異界之道改變一個世界之道，引起眾怒了。」浮蘇心思頓時不放在面前五尊人像上。
「防禦！」浮蘇高喊，他使出渾身解數，放出屏障抵擋如潮水般撲來的寒冥人，緊接着屏障之下幾千位寒冥人也紛紛出手加固屏障。
「浮道友！這是怎麼了！」在寒冥人錘擊屏障的隆隆巨響之中，浮蘇身旁的一個寒冥人沖他高喊。
「界道，我將耀陽界的道法規則帶到這個世界，已經觸動了這個世界的道法規則！引起這個世界的怒火。」
「所有寒冥人都會感受到么？」
「是的，除了你們參與道法融合的人之外，都被界道影響了。」
「那……那就是說……」所有聽到這番對話的人都沉默了，身軀在微微顫抖。
「放心，我們可以擋住，界道影響會結束的。」
「不……如果他被觸怒了……那就擋不住了。」
浮蘇咽了口唾沫，對啊，耀陽界有五長老，寒冥界怎麼會沒有……
「他是誰？」浮蘇心中升起一絲絕望，「有多強。」
「他是這個世界的王，這世上沒有任何事物比他黑暗，若真要說有什麼……估計只有寒冥界道吧。他的實力……」浮蘇身旁的寒冥人說着，指了指屏障外的寒冥人，「揮一揮手就解決了。」
「一片？」浮蘇抱有一絲希求。
「全部。」
浮蘇心頭一怔，屏障險些不穩，心道，「祈禱他來之前，界道影響結束吧。」
這場仗僵持很久，屏障外的寒冥人攻不進來，屏障內的寒冥人不敢輕舉妄動。索性妖王沒到。
但不論多久，最終要有個結果的。
「妖……妖王，來了。」一個寒冥人透過透明的屏障看到遠處一個龐大的黑影，他踏碎面前的寒冥人向屏障走來。
浮蘇心頭一驚:「殺氣好重。」
「諸位，與你們為道友，此生無憾。」幾千人中有人說道。
「此生無憾。」
「無憾！」
「來生再見！」
「無憾。」
……
無數人附和。
浮蘇長嘆一氣，眼中熱淚滾滾:「無憾。」
他想起了他的妻兒，「也許可以見他們去了。」
只見巨大的身影抬起手，向這邊揮來，黑色的氣浪翻湧而來，所過之處山崩地裂，無數寒冥人四下奔逃，只見那股黑氣向光屏湧來，正要撞擊之際，一道光芒穿越煙海與黑氣相撞。
「靈長老……」浮蘇回頭，報以感激微笑，然而轉眼間，他感受到巨大的壓力撞在屏障之上，隨即所有人都感受到壓力，這是兩界的撞擊，陰陽的撞擊，傳出的威力根本無法想像。
浮蘇拼盡全力去抵抗這個股壓力，他只覺渾身骨骼都在顫抖，突然，腳下的岩石崩裂，隨即腳下一空。
「什麼……」浮蘇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兩側的大地上移，只有屏障之內的地面與他還在一個平面。
「四周的地怎麼起來了？」一個寒冥人驚呼道。
「不，可能是我們在下墜。」浮蘇說。
果如他所言，隨着數十個呼吸的墜落過去，他們落入另一個地方，天是一個顏色，地是一個顏色，不同的事物各有各的色彩，不再是單純的黑和明。
但他們無心享受，當屏障經過岩石底部時一股比之前更大的壓力襲來，在屏障邊緣的幾個寒冥人頓時經受不住，癱倒在地。
浮蘇更是口吐鮮血，維持屏障的他此刻開始透支全身的力氣去抵擋。
終於，那道壓力消失，所有屏障中的人仰頭，只見一個巨大的洞口在頭頂閉合起來。
「我們好像落到另一個世界。」
「各位道友！保命要緊！」
轟——
塵煙散盡，浮蘇撤去屏障。在昏過去之前，他看到周圍寒冥人向他奔來，感受到從沒感受過得氣息流動，他下意識產生危機感，但卻很舒服，於是他放下警戒意識。
「能醒來再說吧。」他想道，閉上眼，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