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4章 曲盡人散

我不知道要怎麼給孔武師兄說，我要關閉實驗室。

慕青提醒我，「這很簡單，你就以毓和醫院急需醫護人才為由，將你師兄安排去醫院。」

我苦笑道：「小小毓和，怎麼能容得下他這條大魚。我師兄不是個好醫生，但絕對是個頂尖級的研究人才。」

「在哪山頭唱那支歌。」慕青小心說道：「李喬，我知道你心裏很難受。但現在的情況是，你要是敢違抗，後果會非常嚴重。」

慕青說到我心坎上去了。在京都與老者見過面之後，我至今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但我從姍姍的表情上能感覺出來，那是個輕易惹不起的人物。

我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要悲哀。小小岳城，小小的我，能見到老者這樣的人物，此生無憾。

孔武師兄在聽完我婉轉的話后，沉吟好一會才嘆口氣道：「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

原來導師在主持這項研究的時候，爭議就非常多。科研課題最終被保護下來，是因為背後有個巨大影響力的人物首肯了研究的必要性。

支持一方的認為，現在科技發達，人類既然能登上月球，今後就有可能在宇宙發展。改變自然規律不是不可為，只是需要付出一定代價。人類能不能永生，是需要探索的。能做到人不死，未嘗就是壞事。

反對一方的認為，違背自然規律，必定遭到自然報復。人類本來是脆弱的，只能適應自然環境生存。任何與自然規律相抵觸的行為，最終都會危及人類的發展。

導師的研究宣告失敗后，上面已經明確要求，封存研究數據，停止課題研究。

我卻懵懂無知，將實驗室搬來岳城。自以為做了一件功德圓滿的好事，誰知道捅了一個馬蜂窩。

從請我去京都彙報我就知道，上面並不想將事情鬧得太大。

「其實，這是個費力不討好的研究。」孔武師兄感嘆道：「就算研究成功了，是改變一部分人的染色體，讓其永生，還是改變全人類的染色體，讓人類都能永久存活？」

我一想，頓時笑了。是啊，如果人都不死了，人可是有思想的動物，人不死，思想也就失去了意義。沒有思想的人類，與螻蟻又有何區別？

思想會孤獨的，不死的人，是人類社會的悲哀，絕非好事。

我試探著問：「師兄，你說，人真能做到永生不死嗎？」

孔武師兄苦笑道：「萬事皆可為。」

「你說，你的研究到了什麼地步了？」

「難說，哪怕到了最後關頭，一樣有功虧一簣的可能。」

我長長地哦了一聲，扔給他一支煙。

他不吸煙，但喜歡將煙放在鼻子底下嗅來嗅去。

煙這東西，令人又愛又恨。就像許多醫生勸患者不要吸煙，自己卻沉湎吞雲吐霧。

我正式宣告實驗室關閉。實驗室所有人默不作聲，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天了。在我宣佈過後，叢珊師姐第一個表示支持我的決定。但她不願意留在毓和，她要去一個她最想去的地方。

孔武師兄也明確表態，他想繼續完成他未完的留學生涯。

實驗室二十幾個研究人員，沒有一個願意留在毓和醫院。

這給我的打擊很重。

三天過後，有人告訴我，孫小鵬從實驗室研究人員中聘請了三個人。

孫小鵬再次找到我，要求我同意將器官移植中心遷入首璽大廈。

我嚴詞拒絕，明確告訴他，哪怕首璽大廈空着，也不會給他。

孫小鵬氣急敗壞，狠狠說了一句話，「李喬，到時你別後悔。」

老子後悔個屁！我想起從京都回來時姍姍的話，她雖沒明說，但我已經聽出了弦外之音。什麼出國留學，她是在暗示我出去躲避。

實驗室以我完敗告終。上面來了人，將所有實驗數據全部打包帶走了。岳城的破譯生命密碼工程來去就像一陣風一樣，風過後，什麼痕迹都沒留下。

於文雄約見了我，我們坐了一會，話不多，但每句都觸目驚心。

「李喬，你終究是個書生。」

「不，我是個醫生。」

「可是你沒做好一個醫生。」

「我會做好一個醫生的。」我輕輕淡淡地笑，「領導，我希望你做一個好人。」

於文雄臉色一沉，「各自的路，各自走好吧。」

於文雄遭到歐陽雷當庭舉報后，行為收斂了許多。據內部消息透露，上面已經有人注意到了他。

我已經下了決心，放下在岳城的一切。帶上《玄黃》，遠走天涯。

兩天後，有消息傳來，歐陽雷案終審裁定，他與張悟本都被判了極刑。

我沒有想去再見他一面的想法。

我找來慕青和胡菲兒，將胡氏集團交給她們說道：「也許，我真不是個商業人才。」

她們愣愣地看着我，不明白我想說什麼。

我故作輕鬆道：「今天請你們兩個來，就是想告訴你們一句話，胡氏集團可以沒有，但毓和醫院必須保存下來。從現在起，胡氏集團的所有利潤，以滿足毓和醫院的免費醫療為主，直到再無能為力。」

慕青驚異地看着我問：「你想幹什麼？」

我淡淡一笑道：「你們不必擔心，早晚我會回來。」

窗外，天空很遼闊。

遠處的岳城河，如一匹墨綠色的錦緞，緩緩流淌在豐饒的江南大地上。

我心裏跳出一句話：世界很大，我想去看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