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射偶人

「啊………鬼啊！！！」

司機嚇得魂飛魄散，伸手去打開車門，可車門彷彿被鎖了一樣，根本打不開。

我知道這是怨嬰在搗鬼。

車門打不開，駕駛座空見又狹小，司機惶恐萬分，卻無計可施。

這時，怨嬰緩緩的靠近司機的臉，眼神充滿著詭異。

平心而論，如果是我，也會被怨嬰嚇個不輕。

司機不停的慘叫著，用整個身子往車門上撞，可車門十分結實，他根本撞不開。

情急之下，他發動了汽車。

我心裡有些擔憂，若是他開車亂撞，怨嬰不怕，我可怕啊。

可司機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我這才放鬆下來，看來怨嬰切斷了車上的所有操作，司機現在是無路可逃了。

「我錯了，我不該抽煙，啊啊啊……我錯了……」

司機不敢看怨嬰，趴在方向盤上，死命的嚎叫著。

「繞了我吧，鬼奶奶，鬼祖宗，啊啊啊啊我錯了……」

怨嬰回頭看向我，一臉得意。

我嘆了一口氣，這司機活該倒霉，平時肯定沒少用煙熏乘客，今天也算給他長點教訓。

這時，前排突然傳來了一陣流水聲。

「嘩啦啦啦……」

我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司機一臉淚水的回頭看向我，臉擰得跟麻花似的。

「大哥，你行行好，讓我出去吧，我，我尿褲子了……」

我笑著揮揮手，示意怨嬰算了吧。怨嬰一臉得意從紅他做了個鬼臉，這才不慌不忙的轉身飄到我身邊。

只聽卡吧一聲，四個門全開了。

司機急忙衝下車，提著褲子往遠處跑去。

他一路跑，一路淌下水漬，像拉線一樣，隨他遠去。

我嘆了口氣：「怨嬰啊怨嬰，你把司機嚇跑，咱們怎麼去西郊啊？正事要緊啊。」

怨嬰一臉不在意，指了指前方。

一輛車迅速停到我們旁邊，是小虎牙的紅色寶馬。

「我一路迎著你們開，果然找到你們了，上車！」

上車后，我坐在了後排座上。

小虎牙有點詫異，回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不是不想和她親近一些，可李老瞎子說過，摸骨之人，都中了殘孤煞。一旦破了孤戒，便一定會殘疾。

李老瞎子就是明顯的例子，而且他雖然和劉喜鳳結婚了，兩人卻分離多年，只能望眼欲穿。

太慘了。

不行不行，我不能坑了這個好姑娘。

想到這裡，我變得目不斜視，不再看她一眼。

她倒是很興奮，小嘴巴一個勁兒的說著，像只麻雀一樣，嘰嘰喳喳的。

我很禮貌的應對著，沒有過分熱情，也沒有過分冷淡。

按照怨嬰的指揮，我們再次來到了西郊工廠附近。

看來李老瞎子和姜一仙選擇的決鬥之地，就在這裡。想來也是可以理解的，這裡荒無人煙，兩人決鬥起來，不會打擾別人。

可摸骨本身沒有戰鬥力，李老瞎子又是個殘廢，他真的能斗過學習巫蠱的姜一仙嗎？

我雖說沒學過巫蠱，卻從電視和書上了解到，這是很邪門很厲害的門道。

此時已是深夜十二點多，西郊工廠附近一片漆黑，一丁點亮光都沒有。

我和小虎牙打開手機上的手電筒，緊緊跟在怨嬰身後。

怨嬰不再玩耍，一臉正經的向前飄去，只是他不太考慮路徑，有時候直接穿牆而過，有時又從一個大坑上飄過，我和小虎牙跟得很吃力。

跑了一會兒，怨嬰突然在一處破舊的廠房門口，停了下來。

它剛停下，我便聽到裡面傳來了呻吟聲。

是李老瞎子的聲音！

我猛地沖了過去，推開廠房大門。

鐵皮大門被我推開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門開了，裡面有一些破碎的磚頭和石頭。在一塊大石頭上，躺著一個人。

手電筒的光照過去，我看到那人渾身是血，穿著中山裝，赫然就是李老瞎子。

「乾爹！」

我大喊一聲，撲了過去。

他整個人橫亘在石頭上，左腿耷拉下來，似乎斷了，一晃一晃的。

除此之外，他胸口的傷最重，血液將胸口的衣服都浸透了，順著衣服和身子，一點一點的滴答在地上。

李老瞎子面色慘白，還有意識。

「別……慌……大老爺們的，遇事不要慌……」

我點點頭，眼淚流淌下來，急忙用手擦拭掉。

「我現在就打120，你挺住啊乾爹！」

說著話，我就要站起來，李老瞎子的手輕輕舉起，拍在我肩膀上。

「沒用，我呀……神仙也救不活了……你蹲下，我……有話要跟你說。」

我急忙蹲下，小虎牙也蹲了下來，怨嬰很乖巧的趴在我腦袋頂上，沒有瞎胡鬧。

「這位……就是小虎牙吧？」

李老瞎子的耳朵動了動，臉『看』向小虎牙。

他的聽力十分敏銳，單憑腳步聲就能判斷出一個人的身高性別和大概年齡。

小虎牙急忙點頭：「李師父……不，乾爹，我就是小虎牙！我乾娘呢？」

「咳咳……你乾娘沒事，她去追姜一仙了，放心，她不會有事的。」

「關生，關生？」

李老瞎子猛然精神了點，上半身微微抬了起來。

我急忙抱住他，讓他依靠在我身上。

「我在，乾爹，你說。」

「關生……你，你可知道……你為什麼，叫，叫關生？」

我點點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知道，因為乾爹你發現我的時候，我在一個棺材里，所以叫關生。」

「有件……有件事我一直沒，沒跟你說……」

他喘息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救你的時候，從你身上，發現了一個，一個木偶……就是，就是墊桌腳的那個。」

墊桌腳？

堂屋餐桌桌角下面，那個髒兮兮的木偶？

李老瞎子沒等我插話，繼續說：「那個，那個木偶，應該是你父母給你留下來的，東西……」

「那木偶是……是『射偶人』。」

射偶人？

這個詞我聽李老瞎子講過，是巫蠱之術裡面的厭勝之法，紅樓夢裡也有趙姨娘買通女巫做木偶人陷害鳳姐的橋段。

總之，射偶人是個十分邪惡的東西。

「我爹娘為什麼給我留下如此邪惡的東西？」

李老瞎子搖搖頭：「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調查你的身世，卻始終無果。看來要你自己解開身世之謎了……」

說到這裡，他全身的力氣彷彿都用盡了，斜躺在我懷裡，胸口不停起伏著。

我用力去感受他的根骨，知道他已經油盡燈枯，徹底不行了。

只是他自己強撐著一股氣，不肯咽氣罷了。

「乾爹，你還有話說是嗎？」

他沒有吭聲，全身顫抖著，嘴角哆哆嗦嗦的，已然說不出話來。

他在等什麼？

這時，一連串輕快的腳步聲傳來，我急忙抬頭看去。

來人是劉喜鳳，她身後，各跟著一個氣質非凡的中年男人。

「乾娘，爸，你們來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那個氣質非凡的中年男人，是小虎牙的父親。

劉喜鳳快步撲到李老瞎子身邊，撲在李老瞎子懷裡。

「瞎子！瞎子我回來了！」

李老瞎子再次振作起來，雙手動了一下，將劉喜鳳摟在了懷裡。

我這才恍然大悟，李老瞎子撐著一口氣，就是為了等劉喜鳳回來。

「瞎子，我已經和那個王八蛋說好了，他永遠不會來找關生和小虎牙的麻煩，你放心吧。」

李老瞎子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微微點了點頭。

然後他的腦袋一歪，整個人癱軟在劉喜鳳的懷裡。

「乾爹！！！」

我的哭喊聲充斥在破舊的廠房裡。

李老瞎子去了。

他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就是為了見劉喜鳳一面。

見到了心愛之人後，他才放心的離開。

劉喜鳳將李老瞎子抱了起來，李老瞎子本來就不重，被高大的劉喜鳳抱著，宛若嬰兒。

「我要帶著李老瞎子離開這裡，我倆生前不能在一起，死後是要埋在一起的。」

她聲音不悲不喜，非常平靜。

隨後，她停下來，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你乾爹臨終前，把你委託給了你張叔叔，以後你的生活，由他來安排。」

她的話音剛落，那個氣質非凡的中年男子便走過來，輕聲說：「關生你好，你可以喊我張叔叔，也可以喊我張默，我會安排你和小虎牙去念同一所大學，今年你的生活開支，也由我來支付。」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認真說到：「你放心，你乾爹救過我的命，我會把你當我親生兒子一樣看待的。」

說著，他突然嘆了一口氣。

「二十年前，姜一仙挾持了我，勒索一個億，當時你乾爹還是名震全國的摸骨大師，聞訊后趕到，和姜一仙斗在一處。

他身手極好，若不是顧及到我的安危，他定然不會被姜一仙弄瞎雙眼，隱居在這個小城。」

「我乾爹他，身手極好？」

在我印象中，李老瞎子是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身體極差。

這時，劉喜鳳接過了話茬。

「摸骨一法，博大精深，練到極致的話，身體各方面素質都會提升。你乾爹如果不是因為破了殘孤戒，也不會……唉！」

說到這裡，她神色凝重的說。

「孩子，臨行之前，有兩件事，我必須要叮囑你。」

「第一，千萬不要報仇！姜一仙現在無人能敵，他已經答應不再找你和小虎牙的麻煩，切記，切記！」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看向小虎牙。

「第二，你已經學會了摸骨，肯定知道殘孤戒，所以……」

她把話說到這裡，我已然知道她的意思了。

她是在暗示，我不要和小虎牙發生感情。

李老瞎子破了殘孤戒，被姜一仙弄瞎了雙眼。所以我小時候，李老瞎子死活都不讓我學摸骨。

原來，他是為了我好，不想讓我走他的老路啊。

小虎牙瞪大雙眼，疑惑的問道：「乾娘，殘孤戒到底是什麼？這麼恐怖嗎？」

劉喜鳳尷尬的笑笑：「虎牙，你還小，長大點就明白了。」

小虎牙氣得鼓起腮幫子：「我不小了！我都18了！乾娘你真壞，還拿人家當小孩子！」

「虎牙！怎麼跟乾娘說話呢？」

張默嚴肅的說了一聲，小虎牙頓時便不敢坑聲了。

看來她的家教很嚴。

「不要緊的，張默，咱們走吧。」

說著，劉喜鳳抱著李老瞎子，離開了廠房，張默則緊緊跟在她身後，他們一起上了一輛黑色越野車。

小虎牙追了出去，眼眶含淚。

小虎牙跑到院子里，高聲喊著：「乾娘，你記得回來看我啊！一定啊！我想你！」

劉喜鳳在車窗里沖小虎牙揮揮手，車輛開啟，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