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秘密（上）

1.

像往日的早晨，蘇霖踩著自行車在小區門口等杜若。江靜從一大早就發來了很多消息，蘇霖匆匆回了句「乖，我先去上課。」

剛發完這句話，蘇霖準備把會話框刪除，可杜若已經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你在看什麼呢！」杜若總是喜歡跳著和蘇霖說話。

蘇霖嚇得趕緊掐了屏幕，故作鎮定地看向四周，唯獨不敢看杜若的眼睛。「就瞎看啊，這不等你無聊嘛。」

杜若的臉色很快地沉了下來，她現在已經不自覺地對蘇霖產生了一道屏障。這樣的提防感，讓杜若有些不自在。

蘇霖並沒有想到杜若會突然地找自己，但他的潛意識又在第一時間接受了杜若，以至於和江凈的關係還沒來得及撇清，就真正地陷入了困境。

蘇霖察覺到了杜若的不安，即便此刻他自己也是不安的，但還是嬉皮笑臉地扯著杜若的胳膊：「好啦，我的小公主。我就隨便看看，你別想太多。」

杜若又不自覺地想到了江凈，很想刨根問底地質問蘇霖有沒有把她刪了。但話到嘴邊，很快就憋了回去。還是包容一些吧，杜若這樣想。

「走吧走吧，別遲到了，不然老班又得罰站了。」杜若很快轉為了笑臉，拉著蘇霖往自行車旁走。

蘇霖單身騎著自行車，故意放慢速度和杜若一起。六月的天，亮得格外早些，街道上雖然沒太多人，但天已經像一面被洗得鋥亮的鏡子，反射著每個人心裡的小秘密。

早讀課完后，杜若一伙人就圍在了一堆，議論著語文課上的哪些小秘密。大家想互相交換，說不定碰巧就有一樣的。

吳涯出了神，他也記不清有多久沒和衛清秋聯繫了，好像很久，又好像並沒有分開過。每次大傢伙聚在一起時，他總會覺得空蕩蕩的。有利也有弊，衛清秋不在的日子裡，吳涯再沒有被「逼過」，也沒有人和他吵架，日子平穩地像是一碗水。有的時候，他感覺這樣也是舒服的。

「到你了！」杜若戳了戳吳涯的腦袋，這才讓他回過神來。

「嗯…我覺得沒啥好說的，我收到的回復挺好的，不過一看就是個沒談過戀愛的傻子。」吳涯揮揮手，表示對這個話題沒什麼興趣。

沈依一的反射弧卻在吳涯話音剛落的瞬間跳起，直覺告訴她，這個「沒談過戀愛的傻子」就是自己。沈依一想接下去問，但偷偷瞄了眼吳涯的表情，覺得秘密還是不要變成透明得好。

她又想起了那個紙條的內容——我的青春大概就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改變，可有時候卻感覺無論再怎麼努力，都不會獲得認可。我覺得我都開始失去自我了，真希望可以簡單點，快樂點，得到認可。

沒想到平日里壞得讓人想分分鐘抽死的吳涯，內心深處其實適合敏感又脆弱的大男孩。不知道為什麼，沈依一竟有些想撫摸吳涯的母愛感。

2.

簡辰樂知道蘇霖和杜若又和好了以後，似乎不自覺地對杜若冷淡了起來。簡辰樂也不清楚，為什麼心中會有一種檸檬被擠出汁的酸楚感，但行動上，他的確是開始有了一些「界限」。

晚自習下課，蘇霖照例在角落口等杜若，來來往往的學生都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蘇霖。大家似乎都看得出他們和好了，眼神里竟是竊竊的私語。

杜若出來時，蘇霖面色有點蒼白，「你先拿著我書包去小道等我，我有點不舒服，去上個廁所。」

杜若還沒來得及詢問情況，蘇霖就已經留下了一個書包去了廁所。杜若抱著書包，略顯擔憂地往樓下走，偶爾看見一兩個同學用微妙的眼神看著自己。

杜若坐在小道的長椅上，望向人群都沒尋見蘇霖，她東張西望，不知該幹些什麼。她的眼光很快落在了蘇霖的書包上，杜若的神經像突然被挑起，她心跳加速，一隻手慢慢地摸進了書包里。

摸到了！手機！蘇霖沒有帶在身上，而是放在了書包里。杜若全身的每個細胞都開始繃緊，像特務執行任務似的。

手機關了機，杜若屏住呼吸打開，還是一如既往地要密碼解鎖。之前趁蘇霖不注意的時候，杜若瞄到過，但她也不確保對不對，抖抖索索地輸入密碼。

解鎖成功！杜若像高燒患者，全身陷入熱滾滾的狀態。她太渴望點進那個她一直想看個底朝天的軟體，可她又很懼怕，怕看到自己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一進入頁面，江凈的消息就發來了好幾個，杜若的心一下就咯地疼，似乎不用點開就知道了其中的內容。杜若猶豫了一會，要不要點開，如果點開消息就是已讀了，蘇霖就會知道自己看了他的手機。

她的手指停在江凈的名字上徘徊，最後還是點了進去，一行行地向上滑閱，每個字眼杜若都不願意錯過。

杜若的心像是死到臨頭的患者，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直覺，該痛的該哭的，她都嘗過了。她把手機關機，坦然地放進書包里，安靜地坐在椅子上等待蘇霖的到來，像一個牧神即將宣判結果的肅穆。

蘇霖跑到了杜若面前，他沒有注意到杜若的表情：「估計吃壞肚子了，痛死了。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沒事，走吧，回家。不早了，我媽又該罵我了。」杜若強忍著一口怒氣，努力讓自己變得鎮定，但還是不由自主冷淡起來。

「怎麼了？」心思縝密的蘇霖察覺到了什麼，牽起了杜若的手。

杜若感覺手裡有靜電，猛的抽了回去。「快點走吧。」

一路上，杜若沒有和蘇霖說一句話，悶著頭騎著車往家走。有好幾次，蘇霖都想追問她怎麼了，但都欲言又止。女孩子的心思不要猜，他這樣對自己對自己說。

今晚沒有月亮，空氣里都是粘稠的物質，盛夏一點點逼進，杜若覺得喘不過氣，好像隨時都會倒下，融入著充滿秘密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