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初雪

1.

晚自習下課了，蘇霖照舊在一樓的拐角處等著杜若下樓。杜若火急火燎地收完書包后，擠著漫漫的人群來到一樓，可快要見到蘇霖時，又假裝出一副淡定和習以為常的模樣。

水瀝已經迎來了一月，這些日子冷得逼仄人，每個人都變得懶散起來，想要暖暖呼呼地冬眠。可當鬧鈴響起的時候，每個人的身體就好像是被抽了一鞭，怎麼的也得起床去學校。早上上學如果是一種痛苦的話，那晚自習放學也是一種折磨。每個人都裹得像熊似的，口裡哈出的白色蒸汽凝聚在校園的上空。

蘇霖和杜若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和白色蒸汽中，挨得很近，卻不敢牽手。同年級很多人都知道蘇霖和杜若在談戀愛，每次他們倆一起走過的時候，杜若可以強烈的感覺到路人投來的眼光裡帶著份羨慕。

蘇霖和杜若騎上各自的自行車后一起往杜若家前進。夜晚實在是冷，杜若的手都要凍僵了，蘇霖在左側騎著，時不時看看杜若，問道：「怎麼不戴副手套呢？」

「不喜歡戴手套，現在雖然挺冷的，但是等停下來的時候手就會特別熱。」杜若傻乎乎地笑著，好似在分享著一個只有她知道的秘密。蘇霖寵溺地回復：「傻瓜。」

杜若緩緩地騎著，她突然感覺眼前淅淅瀝瀝地飄下了白色的小顆粒。起初她還認為是幻覺，後來她才驚喜地發覺，這是在飄雪！

「蘇霖！蘇霖！下雪啦！下雪啦！這是2012年的第一場雪誒！」杜若難以隱藏興奮之情，跳下了車，用手去接著雪花。蘇霖也停了下來，他揚起頭，任憑雪花飄在自己的臉上。他是沒那麼喜歡雪的，但在杜若開心地渲染下，他猝然覺得雪真美好。

杜若張開雙手，微笑著去感受雪的來臨，慢慢的，慢慢的，她的身子開始曼妙地晃動起來。蘇霖抓過了杜若的雙手，將它們合在自己的手心裡。他對著手心一遍遍地哈著熱氣，想讓杜若稍微熱乎些。杜若就這樣靜靜地看著蘇霖，他的溫柔和從天而降的雪花就像是上帝為自己準備的一份小禮物，她沉迷，她無法失去。

「蘇霖。你以後還會做對不起我的事情嗎？」

蘇霖停了兩三秒，他知道杜若又想起了之前黃琴的事情。「不會了。我很喜歡你。」

杜若的手已經開始滾燙起來，她把手心從蘇霖的手裡抽離開來，一骨碌地撲入了蘇霖的懷抱。蘇霖順勢抱緊了杜若，像哄只貓似的輕撫著杜若的頭髮，杜若閉上雙眼，靜靜地享受著蘇霖的體溫和雪花的飄落。

回到家的時候，媽媽房裡的燈還在亮著。聽到杜若的開門聲，房裡的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

「這兩天怎麼回來都有點晚？」

「數學作業太難了，和同學討論完才回來的。」杜若很快的找到了一個理由。

她又突然想起下雪的事，想分享給媽媽，轉移她的意力，「媽媽！媽媽！外面下雪了！」

「下雪有什麼好激動的呀？只有小孩子才會在下雪時覺得激動。你還小啊？」媽媽對於下雪似乎沒有一點興趣，但也成功地被杜若轉移了話題。

「哼，你不懂，這叫童心未泯。」說著，杜若走回了房間。

2.

今天是星期五，沒有晚自習。收到沈依一的QQ消息時，杜若正在草稿紙上畫著函數圖。

「我爸媽還沒回來，好餓啊。」

杜若立馬放下筆，回復過去。「他們在幹嘛？」

「我家不是要開花店了嗎，他們在籌備。最近很忙。」

「那你來我家吃吧，我媽去散步了。」

「不了吧…我不好意思。你可以來陪我吃碗面嗎？」

「可以啊，花樣街嗎？」

「好。就河邊那個。」

正好也是周五的晚上，疲倦了一周，該出去走走了。杜若瞄了眼草稿紙上的數字，又看了眼這個周末的數學作業，自己才寫了兩道填空題，她發怵地抖抖了頭，把作業收進了包里。

花樣街河邊的麵館已經開了很多年了，杜若初中的時候就經常來吃。只不過這個店是分店，老店在初中學校的對面。杜若經常懷疑他們家的面是不是放了罌粟之類的東西，不然怎麼可以這麼好吃，而且價格又很低。

發獃之餘，沈依一裹著一身粉色羽絨服站在了杜若面前。杜若抬頭看了看羽絨服兩段的絨毛球，不禁噗嗤笑了。

「原來你是卡哇伊少女…」哈哈哈哈哈，杜若覺得太好笑了。

沈依一的臉一下就紅了，「什麼嘛…」

面被端上的時候，杜若下意識地瞥了眼服務員，差點尖叫起來。等服務員走了，杜若用手示意沈依一靠過來點，小聲地在她耳邊說：「哇！現在的店越來越厲害了！都敢聘用童工誒！你看那男孩，像初中生似的。」

沈依一順著杜若的眼光慢慢地挪過頭，也偷偷地瞄了眼那個服務員。個子倒是挺高，皮膚也很白，就是年齡看上去真的很小。而且小的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會不會是老闆的兒子…這也太小了吧，就是一個小弟弟呀。」

沈依一漫不經心地吃著麵條，杜若的心頭一直記掛著那些空白的數學題，她趁著正好有空，把試卷拿出來，咬著筆開始琢磨起來。

「天哪，我終於知道學霸是怎麼養成的了！爭分奪秒地寫題目。佩服佩服！」沈依一自認為是典型的學渣，而且和努力沒關係，她打心眼裡就不喜歡學習。有時候她覺得人生真是奇妙，自己和杜若完全就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可卻成為了特別好的朋友。

「得了吧…我是因為周末要和蘇霖出去玩，怕沒時間寫作業。」

沈依一似乎好久都沒有和杜若聊起過蘇霖了，「你和蘇霖最近咋樣？」

杜若邊在本子上寫公式，邊回復：「還行吧，就那樣唄！」

沈依一夾了一筷子面放在了湯勺上，小心地送進嘴裡：「為什麼他傷害過你，你還要原諒他？其實我挺費解的，想問你很久了。」

杜若放下了筆，若有所思地盹了會，她拖著腮幫子看著沈依一好奇的臉，像精靈似的盯著沈依一的眼睛，

「我說我想報復，你信嗎？」

沈依一的確是被「報復」這兩個字眼驚到了，瞪著兩顆圓溜溜的大眼珠看著杜若。也許是太驚訝了，胸口的粉色球球掉在了湯里。等到沈依一反應過來的時候，球球已經被浸濕了。

杜若趕忙喊服務員重上了一碗面，那個「童工」服務員帶著身痞氣端上面時，看到沈依一用餐巾紙不斷地吸著球球上的湯汁，難以掩藏臉上的笑容，可也盡量在憋住，不讓自己笑出聲。

等一切都重新收拾好的時候，杜若正經地伏在桌子上，撅著嘴：「其實我也說不上來。不是報復，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就是覺得既然他知道錯了，就給他個機會吧。誰都會犯錯的，不是嗎？」

沈依一點點頭，立馬接過了話，「就像是我們不管犯了多少錯，爸媽都會原諒我們一樣？」

杜若覺得很有道理，「是啊，我們犯錯誤的時候不也希望爸媽能夠原諒我們。沒有一棍子打死的說法啊。」

沈依一聽得入了迷，這是她第一次真正和一個朋友坐下來好好聊聊「愛情」。「可是你不是蘇霖的媽啊……」沈依一不知道為什麼會從嘴裡蹦出這句話，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這句話一下子戳到了杜若的神經，她感覺腦子裡有點暈。她也不清楚這樣的原諒會換來什麼樣的結果，是痛改前非還是變本加厲？這就像是一場賭注，一場用青春下本的賭注。

杜若被座無虛席的麵館里的人包圍著，可是她卻沒有一點安全感，背脊骨有絲絲涼意。

沈依一的臉突然又紅了起來，「杜若！杜…萬老師…班主任！班主任也來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