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陰天

1.

外面的天已經黑得像一塊大布，沒有星星，沒有月亮，黑得那樣純粹和孤獨。這個季節的晚上開始涼了，空調被已經沒有一點暖氣了，杜若蜷縮著身子窩在被子里，渴望著能獲得一點溫暖的感覺。耳機里隨機播放的傷感音樂灌滿了耳朵。

發泄心情的最好方式除了聽歌就是發一些說說了。杜若打開QQ空間發表了一句「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吧」。兩分鐘后，簡辰樂私聊了她。

「怎麼了。」

「分手了，不想說話。我睡覺了。」

「怎麼會分手呢？不是很好嗎？跟我說說看唄。」

杜若按了滅屏鍵，閉上眼睛讓淚水可以痛苦地釋放出來。分手原來是這樣一個感覺。沒有真正談過戀愛的杜若這次卻真真實實地體驗了一次愛情。耳機里的歌沖不散她腦子裡揮之不去的聊天記錄。

雖然杜若時常會沒有安全感，也會胡思亂想些蘇霖和黃琴在班上會出現的情況。可是她還是比較放心蘇霖的。畢竟蘇霖對自己是那麼的溫柔。溫柔的人應該不會太傷人。杜若這樣想。

可事實是蘇霖一直都在和黃琴聯繫。每晚的「晚安」原來只是種手段，對誰都可以發。為什麼他和黃琴聊到自己的時候總是有意識地躲避。杜若甚至可以想象出蘇霖和黃琴聊天時的表情。最讓她心痛的是那句「喜歡。應該吧。」

我到底算什麼？蘇霖這是在腳踏兩條船嗎？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幻想出來的美好？

杜若數不清問了自己多少遍。她開始感覺到腦子裡有股巨大的力量在蓄力，漲的很疼。她終於讓眼淚徹底釋放了出來。好像要把這十七年裡沒有流的眼睛都流乾淨。

真傻啊。平時給別人感覺神氣活現的自己卻被看上去老實巴交的男生騙了這麼長時間。杜若想到了蘇霖的臉，那張看上去有些讓人心疼的臉。想到了蘇霖說話的語氣，溫柔得讓人快要窒息。想到了蘇霖拍自己的頭的手掌，散發著熱量……

她突然很想吐。這就是所謂的，披著羊皮的狼嗎？杜若倒是不恨蘇霖，她只是覺得自己太傻，太容易地陷入一段感情。她欲裂的腦子裡猛得閃現了出了寧小衫臨走前的樣子，她抱著嘗試的心態撥通她媽媽的號碼，電話那頭仍舊是冰冷的「您撥打的電話是空號」。一切似乎更加絕望，杜若的頭皮很癢，她瘋狂地抓了抓頭。

她又查德想起了沈依一，那個頂著厚重劉海的容易害羞的女孩。

她打開手機，空間里全是評論。杜若一條都不想看，她想在空間發泄心情卻又很怕別人看自己的笑話。沈依一給自己發了很多條信息。

「你的電話號碼多少。我給你打電話。」杜若問。

沈依一剛發來，杜若就撥通了號碼。沈依一立馬就接了。「怎麼啦你！」沈依一的聲音很甜。

「我和蘇霖分手了。」杜若抽泣著蹲在被子里，壓低了嗓音說。

電話打了不知道多久，說著說著杜若就睡著了。早上醒來的時候，窗外一道強烈的暖光射在她紅腫的眼睛上。媽媽很早應該來過，單薄的空調被上加了一床被子，怪不得這一夜睡得有些熱乎。杜若揉了揉眼睛，有些疼。她突然想起來昨晚不是和沈依一在電話？她爬起來找了找手機，還剩下極少的電量支撐著手機發出微弱的光。一條偌大的「您的手機已停機」的信息佔滿了整個屏幕。

應該是昨晚和沈依一打了太久，手機都停機了。杜若努力地回想和沈依一說了什麼，可就像斷片似的怎麼都想不起來。但沈依一好像重複說了一句話。

「杜若。我早就想說了。不知道為什麼蘇霖給我的感覺總是很奇怪。說不上來為什麼，我就是覺得他配不上你，會拖累你。」

是嗎？配不上不也是傷害了。杜若想。

2.

自從杜若看到聊天記錄后，蘇霖就沒有再回復黃琴。不是心虛，而是不知道回什麼。黃琴還在給自己發信息，蘇霖都看了，但還是沒有回。不過他也沒有怪黃琴的意思。

他走下樓敲了敲林童的家門，林童剛睡醒，有些不耐煩地開了門，然後快速地回到了被窩。蘇霖走了進去，靠著床邊坐下一言不發。

「昨天和你的小笨蛋發展的怎麼樣？」過了幾分鐘，林童有些清醒了，拉開被子探出頭問。

「分手了。QQ刪了。電話也被設為黑名單了。」蘇霖好像就在等林童問。

林童徹底醒了，撓了撓頭爬起來，「什麼情況？」

「她看到我和黃琴的聊天記錄了。」

林童冷笑了一聲，「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啊。兄弟。」林童停了會接著說：「其實你的感情我是管不了的。可你這樣的脾性什麼時候才能改？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你到底喜歡誰？想清楚了就找誰。我也喜歡很多人。可如果我真的談了一個女朋友，我肯定會對她好，不會朝三暮四的。」

蘇霖沒說話，低著頭沉思。林童最不喜歡看蘇霖這幅樣子，甚至有點想打他。他壓了壓怒火，從床頭拿來了煙和火機。

「我也說不上來。我是挺喜歡杜若的，她人傻乎乎的很真實，對我也很好，可我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想困在她一個人身上。可能是當初追她的時候太輕而易舉了，我對她的好奇感沒有一開始的強烈了。黃琴，我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了，可是又不想失去她。」蘇霖說得很慢。

「隨便你。你的世界我一直都不太懂。」

3.

又是一個周一。

杜若像往常那樣早早地就出了家門。只不過這次蘇霖不會在樓下等自己了。刪好友的時候杜若很嚴重地強調了不要過來找自己了。

他會不會還是來了？杜若這樣想。她的心裡仍然懷著一絲絲的期待。這種期待讓她有點開始討厭自己了。到了快轉彎的地方，她故意放慢了腳步，深呼吸了一口氣，轉了彎。

蘇霖並沒有來，只看見遠處的包子店傳來的白色蒸汽和稀少的行人。杜若冷不丁苦笑了一下，沒看到蘇霖的身影，她的心裡原來是如此失落。她使勁地晃了晃腦袋，想讓自己清醒些，然後假裝精神抖擻地騎上了自行車。

剛到教室，簡辰樂就湊上前，交叉著雙臂問：「你到底怎麼了？跟我說說唄。」

杜若一下子失了控。不知道是因為還一直想著蘇霖和黃琴的事還是沒有看到蘇霖的身影而委屈，她的眼淚瞬間就噴涌了出來。她是想大聲叫一句「分手了，行了吧！」的，可是僅存的一點理智告訴她，這是在學校。她沒有叫，在短短的數秒鐘將它轉化成了淚水。

簡辰樂慌了。這是他第二次見杜若哭。第一次這樣難過是在寧小衫的飯局上，這是第二次。他知道，杜若是真的遇到什麼事了。他剛想上前拍拍杜若的肩膀，沈依一回過頭，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像是在暗示他，現在暫時不要來招惹杜若。簡辰樂憋著一口氣，坐回了位置。

沈依一輕輕地遞過了一張餐巾紙，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像是安慰。

「好啦，別哭啦。沒事的。趕緊調整一下狀態，萬老師等會兒來了要是看到你這幅樣子，估計就要拉你問話了。」

杜若接過餐巾紙抹了抹眼淚，轉過頭對簡辰樂說：「早讀課下課，再和你說吧。」簡辰樂想讓杜若開心點，托著下巴，扮出一副少女犯花痴的模樣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

吳涯進教室了，但卻是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簡辰樂很敏銳地注意到了，今天這都是怎麼了。他暗暗想到。

衛清秋在吳涯出現的兩分鐘之後也到了教室，她低著頭，眼眶紅紅的，像是剛哭過。吳涯埋著頭，悶在座位上，看不到他的表情。

這彷彿是簡辰樂經歷過的最漫長的一個早讀。咿咿呀呀的讀書聲像是一個老婦人在耳朵碎碎念，他很想推開這個婦人問問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水瀝二中的天籠罩在一層灰濛濛中，像一塊灰色的大布蓋在頭頂剛剛好的位置，似乎隨時都會有雨滴落下來。氣壓慢慢地低下來，每個人的呼吸開始變得不順和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