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舊病複發
正好在我前腳剛回到家，載著配件得貨車就到，本以為盛嬌姐會一同前來，結果她卻只讓司機帶了句:放開手腳大幹一場，姐相信你...
這句話讓我有些哭笑不得，她對我這小作坊的了解僅僅局限於我跟雨燕這倆勞動力以外，其餘情況的一概不知。然而就算如此，盛嬌姐對我依然深信不疑，連親自過來考察一下都沒有，就給我這麼張大單子，這種舉止讓我倍感暖心。
雖然明白，彼此都是利益關係，但我並不喜歡把這種事情往壞處去想，我只當這是盛嬌姐對我的恩情。
跟送貨的司機聯手把幾百筐的配件卸下來，堆的門口都是各種筐子，等他離開之後我才著手準備。把經得起風吹雨淋的外殼搬到屋頂坍塌的那間房，再把馬達電路板以及錫條跟螺旋槳...等等，這些配件搬到中間和左邊兩屋。
直到臨近中午這才把所有配件歸類好，看著三間堆得滿滿的房子，揮汗如雨的我雄心勃勃，恨不得立馬大幹一場。
不過一看到時間已經十一點多，擔心雨燕回來沒飯吃的我，只好壓下這股幹勁，到中屋樓上拿雨，然後開始煮飯。
「要是第三間房屋頂沒有坍塌，放下這幾百筐配件完全綽綽有餘了，也不至於占這麼多位置。」
望著灶台肚裡跳動的火焰，我心中下定決心，一定要儘快賺錢，然後把坍塌的這間房子修繕好，這樣就能多出一個車間，也能多招幾個工人擴大生產線，把生意做的更大...
規劃好接下來要走的路線之後，看到灶台邊的柴禾已經所剩不多，我先把鍋蓋揭開之後，又到李大爺家裡扛了兩捆木柴回來。這是前段時間李金水交代過的，說是以後他父母就不回來這邊住了，本來要把東西都留給我，但我沒有接受，只讓他留下半間房的木柴。順道李金水將那間沒有倒塌的老厝鑰匙給了我，說是要有東西放不下，儘管搬到他那邊去...
拿完木柴回來，用柴刀劈好之後，我不想讓雨燕做這些粗活，爺爺以前跟我說過，你這輩子要是能娶到老婆，一定要用十分真心去愛她。畢竟你這命賤，能娶到老婆已是上輩子積了大德...
其實不用老爺子這句話，我也絕不會像父親一樣打罵自己的老婆，最後硬生生把我親媽給揍跑了。
在我看來老婆就是用來疼愛的，不是用來出氣的。何況雨燕這麼一個美麗溫柔又優秀的女孩，如果她肯跟我，我絕對會把她捧在手心。
只是，這個願望能實現嗎？
「阿秋...」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我原以為是雨燕，回過頭一看卻是一個大金毛。長發蓋住對方半邊臉，加上那一身花襯衫，滿是破洞的牛仔褲，以及一雙拖鞋，一時間我沒能認出是誰。
「是我啊，阿春...」大金毛撩起蓋到鼻尖的長發，露出那張抹著腮紅的臉，一臉焦急的看著我:「不記得我啦？阿春啊，就凱哥那邊...」
「我知道，只是好奇你這頭髮什麼時候又變顏色了？之前雖然也是金色，但也沒這麼深啊，現在整得就跟一塊金疙瘩一樣，你就這樣在街上晃悠，也不怕腦袋被人割走了啊？」
「嘿嘿...」見我還記得他，阿春笑著走過來:「你不懂我的時尚。怎樣，這頭髮漂亮吧？」
我確實不懂阿春所謂的時尚，更不知道什麼是殺馬特。所以我不予評價，畢竟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活法，只要開心就好，不是嗎？
「前些天聽凱哥說你沒在他那做了，我還尋思著你已經離開蓮下了呢。」他是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雖然不喜阿春這種流里流氣，但是他這個人的性格還是蠻對我胃口。
「說啥子喲...」他操著一口四川音，又拽著半生不熟的潮汕話:「我阿系要走，咩阿愛來跟你呾一聲。」
我要是要走，也要來跟你講一聲...要不是跟他相處一個多月，我還真聽不出他這句話要表達的意思，不過相比起普通話來說，我更加鐘意潮汕話，因為普通話我一講起來，自己都覺得拗口。所以每一次跟人說普通話，我聽完之後都要沉默幾秒，想明白這句話的意思之後，才敢開口跟人交談。
「那你這幾天去哪了？沒做工？」我疑惑的看著他。
「也要有工才行啊！」阿春無奈一嘆:「你是不知道，那些本地老闆一看到我，就格里楞的像看到乞丐一樣拿起掃把直接轟。我長得像瘟神嗎？」
你還真像...我瞅著他這一副模樣，心裡嘀咕了句，然後問道:「你自己覺得呢？這樣的打扮，也就是我知道你的為人，所以才敢跟你交朋友，換做別人肯定會覺得你是個二流子。」
「所以我這才來找你啊...」他呲著口大黃牙笑道:「我今天去凱哥那，他告訴我你自己開廠了，又正好需要工人，這不我就找你來了嘛。阿秋，你不會也像其他老闆把我掃地出門吧？」
我聽完一愣，隨後搖搖頭:「不會，但是你真想跟著我干？你剛才從前屋走到厝后，應該也把我這裡的情況看個通透了吧？如果你真心想留下，我自然歡迎，甚至可以包三餐，至於住宿的話，你只能在車間住下，而且我這裡組裝的是遙控飛機，程序可比粘皮鞋複雜呢。」
說實在的，阿春能到我這裡幫忙，我自然高興。不僅是因為目前正是用人之際，更因為我不想看他繼續這樣自我放逐下去，所以很早的時候就想幫助這個來自四川家裡情況同樣艱苦的朋友。只不過當時有心無力！
「我又不是出生富貴家庭嬌生慣養的富家少爺，只要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可以了，哪還有資格要求睡席夢思，住豪宅啊？」阿春自嘲一笑，隨後又有些扭捏:「不過阿秋，既然你收留了我，能不能讓我再順帶一個人？」
「誰？」
「就是我女朋友，沒問題吧？」
我聽完很是驚訝，差點就脫口而出，你都有女朋友了啊？好在關鍵時刻克制住了，要不然指定得造成誤會。
「這自然沒問題，她人有來嗎？我順道跟你說說工資的事情。」
「哈哈，謝謝你阿秋...」他一撩頭髮，呲牙笑著轉身，因為過於激動，沒注意腳下的石塊，直接被絆倒在地。我正要過去扶他，就看阿春一股腦怕起來，連平時珍視的襯衫染滿灰塵他都不在意了，笑著對我揮手:「阿秋，我先走了，得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至於工資...阿秋你看著給就行，只要不餓著我就可以。」
看著他火急火燎的背影，我心裡很是無語，你這沒有簡單的要求，反而是把我難住了！
到底該給他一個怎樣的工資？
雨燕回來，吃完飯後，等她說完房子的事情，我就把這個問題拋給她。
聽完之後雨燕沉默幾秒，才笑著回答:「既然你把他當朋友，那就一架遙控飛機給他一塊吧，加上我們提供吃住，阿春每架飛機的工價已經達到一塊五了，這個價位目前在外面絕對只高不低。」
這個倒是不假，因為盛嬌姐就給她廠里的工人八毛錢每架遙控飛機。
「行...」
「嗯，房子的事情等過些天房東會抽空回來過戶。」
我一臉茫然:「過戶是什麼？買房子還需要過戶嗎？」
「當然要...」雨燕白了我一眼，隨後一臉認真的給我普及起來:「如果房產證一直寫著房東的名字，萬一哪天他翻臉不認人，我們的錢豈不是打水漂了？阿秋，雖然這裡目前的發展還跳不出農村範疇，但所有的土地和房子早早就有房產證和土地證了。比如你現在跟房東買下這塊地和房子，但如果證件上依然是他的名字，今後要是他反悔，你就算有理也沒地方說，因為法律只認可證件上的名字。所以今後無論是買賣什麼，但凡跟車子和土地、房子...等等，這些掛鉤的，你必須要先去過戶，知道嗎？」
「不至於吧，為人做事如果連這點信譽都沒有，又怎能在社會上立足？」
「你呀，別老是把世界想的太美好，在你看不見的一面，是烏漆嘛黑的一條深淵呢。看來以後我得替你把關才行，免得你這傻阿秋被人騙去賣掉還不自知呢。」
面對雨燕最後這句話，我笑著撓撓頭髮:「那就讓你管一輩子，這樣我就不會被騙了。」
雨燕先是一愣，旋即白皙的臉蛋爬上一層腮紅，只見她翻了翻白眼:「憨仔...」
一輩子？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管你一輩子呢！
她心裡補充了句，然後身子一哆嗦，本是紅暈遍布的臉蛋瞬間蒼白下來，骨頭傳來的針扎之痛，疼得她兩條眉毛都皺在一起了，眼中也儘是痛苦之情。
「天有些冷了，我先回樓上。」她不想讓他擔心，不願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更不願成為他的包袱，她只想在背後支持他。所以說完這話后，雨燕就站了起來，可身體一個搖晃又跌坐回去，嘴裡同時也飄出一道痛苦的嚶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