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生比你這杯咖啡更苦
忙著裝貨的凱哥並沒有跟我解釋，倒是雨燕姐把我拉到一邊，笑著看向我:「想不明白李老闆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見你？」
「嗯，要不是凱哥今天提起，我都把他給忘了呢。」我自嘲一笑，李忠國說要跟我拜兄弟，可自從那一次之後，一個半月過去了，他都沒聲沒息，我還以為他只是說笑，轉身就已經把這事給忘了呢。
「他之所以這段時間都對你不聞不問，是因為在考驗你。現在這一單的產品已經完成，如果我沒猜錯，李忠國對你真正的考核就要開始了。」雨燕一臉睿智的分析著。
「什麼考核？」
「去了不就知道了嗎？」雨燕輕笑一聲:「阿秋，這是你的機會，聽姐一句，見到李忠國，無論他說什麼，你都答應他。人活一生，草木一秋，想要成功固然離不開自身的努力，可更多的還是需要有貴人相助方能成大事。
古有劉備三顧茅廬，才把諸葛亮請出山，如果沒有諸葛亮，單憑劉備和他幾個有勇無謀的兄弟，又怎能占漢末半壁江山？
阿秋，我跟你說這些是要你明白一個道理，機遇難求，貴人難遇，適當地放下骨子裡的傲氣並沒有壞處，也不會被人看不起，明白嗎？」
「姐，你覺得我這種身份有矯情的資格嗎？」我苦笑了聲:「放心吧，我明白的。」
「嗯，我家阿秋最聽話了呢。」雨燕姐伸手在我頭上揉了幾下。
我很享受她手掌磨動頭髮的那種觸感，很美妙，可以讓我忘記一切憂愁。
來廠里拉貨的卡車是李忠國派來的，兩輛八輪大卡裝完貨后，凱哥坐上前面那輛，我和雨燕姐坐在後頭的這輛。
車子一路開出蓮下，進入市區。半個小時后，開進一條通往城鄉的水泥路，車窗外的兩邊倒映著一棵棵榕樹和一片片緊密相連的白磚鐵皮廠房。
當車子停下，我和雨燕姐剛下車，就聽到凱哥的聲音在身後傳來:「阿秋，這一片都是李老闆的，總共有十二間生產車間，連上倉庫是十五間...」
看著凱哥指的這片區域，我心裡暗暗吃驚，可以看出凱哥也是一臉羨慕和嚮往，難怪都說李忠國在這澄海是製鞋業龍頭，之前我還明白這代表著什麼，直至看到這些廠房后我才知道，龍頭這兩個字的含義。
代表著標誌性！
「看到這些有什麼想法？」
這會兒我腦袋發矇，面對雨燕姐這個問題只能報以苦笑。
再窮的人也有夢想，我起先的目標是先掙錢，然後找到妹妹。但是經過這將近三個月的見識，以及從書上學到的知識，加上雨燕姐三天兩頭的教導，眼界得到開闊后的我，心中那個渺小的目標被逐漸放大。
是的，我不甘心就這樣一輩子窩在工廠里做工，雖說這踏實，但如果人生只求安逸，還不如窩在村裡放牛，何必出來闖蕩？
我心裡有一種莫名的東西在蠢動著，猛地抬起頭和雨燕姐對視:「姐，我想當老闆。」
說出這話后，我心裡充滿忐忑，深怕雨燕姐會嘲笑我自不量力。
不過我的擔心顯得有些多餘了，雨燕姐不僅沒有嘲笑我，反而一臉鼓勵的笑道:「這是個很好的目標，等下如果李忠國問起，你就實話實說，明白嗎？」
我聽完暗鬆一口氣，同時又感到迷惑不解:「李老闆應該不會問我這種事吧？」
「進去不就知道了嗎？」
很快凱哥找人簽收好產品，然後走過來叫我們跟他一起去。
我跟雨燕姐本來還想參觀一下打工廠是什麼樣，可惜李忠國的辦公室並不是在車間裡頭，而是在倉庫後面的一棟小洋樓里。
走進裡頭，房子裝修的那叫一個氣派，李忠國的秘書帶著我們進去，我能感受到她目光掃向我們時，眼裡的鄙夷。
我低頭看著自己腳上那雙破爛到露出腳趾頭的解放鞋，臉上有些囧迫。邊上的雨燕姐牽起我右手，笑著低聲說道:「十年後的她還在原地，而你卻會擁有比她更為廣闊的天地。」
我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不過雨燕姐的安慰讓我心裡好受了些。
進了辦公室，眼前的華麗讓我迷失，我不知道這些傢具是什麼品牌，也不知道它們值多少錢，但那種迎面撲來的奢侈讓我有種窒息感，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見識到什麼叫做有錢。
「哈哈...阿秋來啦？坐，別跟哥客氣。」李忠國笑著從辦公桌后的老闆椅站起來，伸手拿起桌面上一個像磚頭一樣黑色的東西。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後來雨燕姐告訴我這是摩托羅拉一款手機大哥大...
「想喝點什麼？」在邊上秘書驚訝的目光中，李忠國熱情的拉著我坐下。
坐在這種昂貴的沙發上，本來就有些緊張的我越發忐忑了:「不...不用了。」
李忠國笑道:「來大哥這裡不用拘謹，張秘書去倒三杯茶進來，另外把前段時間那個老外送我的咖啡泡一杯給我這小佬嘗嘗先。」
張秘書聽完詫異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恭敬的輕應一聲，轉身離開。
很快三杯茶和一杯熱氣騰騰的黑咖啡被送了進來，我看著眼前這黑漆漆的玩意，心裡有些好奇，問起來倒是挺香的，可這麼黑，真的能喝嗎？
我求助的看向雨燕姐，恰好她也看過來，我從她眼裡看到擔心。奇怪，雨燕姐在擔心什麼？
不等我想明白這個問題，李忠國把凱哥手裡的單子拿過去，又從西裝內袋拿出筆，刷刷的簽下名字，就打發凱哥前去財務結賬。
「阿秋，試試這洋玩意。」
面對李忠國這種熱情的眼神，我拿起杯子送到嘴邊，這一口下去我只覺得就跟嚼了黃連一樣，苦得我胃裡一陣翻騰。這時我才明白李忠國的意思，也終於知道為什麼雨燕姐剛才看我的眼神會有擔心了。
抬眼跟李忠國那雙飽含深意的眼睛對視，我有些生氣，心裡很想放下手裡這杯所謂的咖啡。然而我明白，如果放下它，就意味著我將失去一個機會。可如果不放，我又氣不過李忠國這種考驗方式。
我心裡掙扎著，借著杯子作為掩體，雙眼瞄向雨燕姐那裡，當接觸到她飽含鼓勵和安慰的眼神后，我心裡暖暖的。
雨燕姐說的對，如果不想一輩子當窮人，就得放下骨子裡的傲氣。我不想打工，我要當老闆，出人頭地，然後回村讓雨燕姐和爺爺還有妹妹過好日子。
想到這些，我咬咬牙，不顧有些燙的咖啡，猛灌起來，直把杯里的咖啡全部喝完，然後放下杯子。
「哈哈...」李忠國爽朗的笑聲傳來:「阿秋，這洋玩意的味道怎樣？」
「有點苦。」我老實回答，這種情況說謊只會讓事情適得其反，而且我不覺得能夠騙得過李忠國這種見識多廣的老闆。
「苦？苦點好啊。」他說了句讓我迷糊的話，然後繼續笑道:「阿秋，人生這比你手裡這杯咖啡更苦，如果你連這點人工製造的苦都受不了，又如何承受老天爺賜予你的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