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英雄 第六十二章 第四義子的模樣

神元六年，4月30日，凌晨。

還是那個熟悉的通道牆壁，還是那個熟悉的坐姿，李智過濾著耳中的喧鬧，正默默地使用瑞金工作人員提供的繃帶，用於包紮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今晚的49號被挑戰者擁有分外強烈的求生意志，這讓李智吃了不苦頭才拿下勝利。

死去的人不提也罷，現在的八角籠內是屬於鄭謀生的時間。

但李智卻沒有去看籠內的場景，因為他不想一會在備戰室洗眼睛。

這次被鄭謀生挑戰的50號是位不確定人種的女士，李智只知道她有一頭耀眼的金色長發。

八角籠內的勝負結果早在幾分鐘前就已註定，現在的鄭謀生其實是在賺錢與享樂而已。

李智不想看，也不用去看。只從神晶砸在鐵籠上叮叮噹噹的聲響就能聽得出來，籠內的場景一定激烈到了極點。

那些觀眾們是如此的興奮。

李智不確定50號女士是不是自願的，他也不需要去確定。因為這種事在他參加了七八次『晚會』后發現，真的是非常常見，也非常平常。

。。。

收取打賞和獎金的過程很順利，李智和鄭謀生的肩膀上都背着個大背包，就那樣一冷淡一愉悅地踏上了隱藏在夜幕中的歸家之途。

在兩人身後，形狀像一座巨大蛋糕的建築靜靜趴伏，在它罕有人員進入的第三層內，屬於成年男性的低沉嗓音正在緩緩傳播。

「那個叫『鐵腿』的挑戰者，我不太希望他在下一次挑戰中還能活下來。」

「遵命，會長，您會看到您想看的。」另一個聲音飛快給出答覆，只是他的嗓音與前一位相對比，就顯得有些尖細了。

「請問，要不要也安排下那個『加菲貓』？這個挑戰者的行為和『鐵腿』類似，而且更甚。他們好像還是一起的。」

「nonono.不要動加菲貓，那可是一株搖錢樹！他每場挑戰的精彩程度都在水準之上，觀眾們喜歡看他。他願意總是挑50號，就隨他去。至於鐵腿，他的場次都太無聊，不適合在我們這裏存在。你懂？」

「屬下明白。」

「明白了就去辦吧。」

。。。

鏡頭跳轉，李智和鄭謀生此時已經離警察局改造成的家不遠了。

但他們沒有直接返回，而是先於深夜凌晨這個時間點，非常沒有自覺地敲響了徐文晴小診所的房門。

咚咚咚~

李智敲得不算大力，但聲響還是在萬籟俱寂的夜色里飄揚向了遠方。

徐文晴透過房門的貓眼模糊地看見敲門者的面容后，她打着哈欠拉開了門。

給予大半夜不睡覺的兩個小混蛋一人一個白眼，徐文晴的視線隨意地掃向李智被繃帶纏繞的手臂。

她什麼都沒問，也沒請兩人進門，直接自顧自地回去室內翻找起什麼。

「一天兩粒，先吃三天。還有，胳膊伸出來，不要這隻！要有傷的那隻！」

徐文晴隨手扔給鄭謀生一板藥片，至於如何對待木訥的李智，她表情明顯有點不善。

她粗暴地拽開了李智的衣領，直接把衣服褪到他的上臂處，然後將一根在月光下熠熠生輝的針管狠狠地扎在了李智的傷口上方！

嘭！

房門狠狠砸合在兩個小子面前，李智除了下意識用對方給的棉簽按着手臂上的針孔外，呆愣到毫無其他動作。

過了好半天，兩人才有些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

「我，是不是還沒付神晶？」這是李智。

「好像，是沒給。」這是鄭謀生。

隨後，相顧再無其他言語的二人，都是一臉莫名其妙地轉身邁步向隔壁。

。。。

夜色寂寥，當李智與鄭謀生小心翼翼地路過家裏的某扇沒有窗框的窗口之時，突然響起的磁性嗓音定格了他們的動作。

「來大廳，咱們聊聊。」

這話語入耳，李智還算面色如常，但鄭謀生的臉色卻一下就苦了起來。

無所畏懼的李智本想直接攀窗而入，卻被鄭謀生死死拽住了衣角。

「走門！」鄭謀生呲牙咧嘴地對着李智使弄眼色。

李智於昏暗中注視着胖子那張有些模糊扭曲的大臉，最後只能無奈地被其拉向正門那邊。

走出稍遠，鄭謀生才小聲解釋了一句：「慢點走，讓我先想想怎麼面對義父的問話。」

「唉~糟透了！我上次被發現的時候保證過是最後一次，這回可怎麼說啊？要了小命咯~」鄭謀生一籌莫展地嘟囔著，他的步伐與其說是在走，不如說是在爬，從速度層面上才更貼切。

「你就那麼怕他嗎？不覺得他在限制你的自由嗎？」

李智的問詢居然帶着點挑撥的意味。

鄭謀生輕輕地搖了搖頭。

「不是怕，是尊敬！至於自由什麼的，我既然接受義父的保護與照顧，那麼受到點說教也是理所當然，況且義父對我們是真的好，不管我們犯了什麼錯他都沒動過手。而且，我並沒有覺得不自由。」

出乎李智所想，鄭謀生這個人看待生活的視角，居然莫名透徹。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電子門前。

鄭謀生突然跳腳，這會才想起好像有些重要的事沒完成。

「啊！我還沒想好怎麼狡辯啊！都賴你！沒事打什麼岔啊？平時也沒見你這麼話多，凎！」

李智一臉的不知所謂。

「你不是已經想好了嗎？就說你剛才向我表達的那些。」

鄭謀生呼吸一滯，仔細思慮后，他的臉龐上居然出現了少年人獨有的羞赧紅暈。

於是，李智索性將扭捏的小胖子甩在身後，當先邁進了大廳。

這間一直以來被鐵家當做娛樂室的大廳此時並沒有開燈，畢竟已經是凌晨時分，也許鐵拳是怕燈光晃醒那些正在熟睡的聽話義子們。

聽話的好孩子當然要得到優待，至於某些不聽話的，首先就要在氣勢上震懾他們。

鐵拳是這麼打算的，所以他於昏暗中的坐姿是如此的大刀闊斧，豪邁十足。

「還知道回來？」他的語氣很是低沉。

可惜，無論是鐵拳的坐姿還是話音，都被李智選擇性的無視了。

原因無他，只因李智發現在大廳內等待的居然不只大叔一人。

瘦弱的金晨居然也在？女孩在不該出現的時間地點出現了，這一下就吸引了李智的注意力。

面對少年的無視，鐵拳略有尷尬，還好，他還有另一個義子可以解憂。

鄭謀生雙腿僵硬地挪進了大廳，並且繼續向義父的位置挪動，距離越近，他就越感渾身不自在。

「義父~您，這趟回家回得好突然啊~嘿嘿~」

鐵拳得到了回應，連忙繼續故作威嚴：「哼！我不突然回來又怎麼能抓到你們的現行？好小子！現在不光自己去瑞金胡混，還學會拐帶人一起了！我以前跟你說的話都當耳旁風了？！」

「哪敢~您老的話我肯定都記在心裏！但，我這不是為了賺神晶嘛~不然，什麼時候才能湊夠50顆白晶的聽覺藥劑啊？」

鄭謀生一邊嬉皮笑臉開口，一邊偷瞄著義父的表情，雖然黑燈瞎火之下看不太清，但他還是直覺的感覺到自己的話語並未管用。不過，無妨，鄭謀生與義父交流的臨場應變力在一眾兄弟姐妹中一向是名列前茅的。

在鐵拳將要怒喝之前，他趕緊接上了自己的話。這回他改變風格，往陰陽怪氣那邊嘗試。

「您別急，聽我說完啊。我在瑞金可是不胡混，我也是靠自身的努力在賺神晶的。畢竟，我不像五妹那樣能在您那得到免費的藥劑~」

聽聞這話，反而是李智的眉頭率先緊皺。

至於鐵拳，好像被一口氣頂到了嗓子眼，但，最後居然化為了嘆息出口。

「唉~」

鐵拳的肩膀徹底垮了下來，嚴父的氣勢蕩然無存。沒辦法，他的第四義子說的是實話，他確實是偏向了小五，事實讓他啞口無言。

場面沉默了片刻后，鐵拳無奈的聲音才再次響起。

「先坐下吧。咱們坐着心平氣和地好好談談。」

「呼~」鄭謀生輕出一口氣，他知道，今晚最難的一關算是過了。他隨意拽過一把椅子，在義父面前乖乖地坐好。

鐵拳轉頭看向李智：「你也坐，牛肉的事我聽說了，等我和老四談完咱們再聊。」

李智未置可否，只是默默坐向一旁。

「謀生啊~你聽為父說，你想賺神晶是好事，但瑞金夜總會真的不是什麼好地方！你這幾年到底去了多少次我無從得知，雖然到目前為止平安無事，不過那不代表以後也會一直這樣。謀生啊~別再去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死在那的。聽我一次，好嗎？」

鄭謀生被義父說的眼眶有些紅，但他沒有回答。

「賺神晶的方式又不止那一種，地點也不止那一處。你為何非要一條路走到黑呢？話再說回起點，你又是為什麼非要執著於一瓶藥劑呢？為父其實也可以給你的，你和我說明要做什麼用，只要是正途，別說一瓶，十瓶我也給！」

鐵拳自己的眼眶也慢慢開始改變了顏色：「謀生啊~想想你的未來吧。你不能三天兩頭跑去瑞金，就這樣跑一輩子的。」

鄭謀生低頭沉思著，露在外邊的手漸漸握起，拳頭越攥越緊。

終於，他開口了：「未來，我的未來？明明所有人的未來都是一樣的，都是在那十四年後！您又在問我什麼？！是，賺神晶的方式不止一種。但您倒是告訴我還有哪些啊？！我早就問過您！一年前我就問去幫您好不好！可您連您具體在做什麼工作都不和我們說！」

鄭謀生的言語越來越激動，他的雙目淚流不止，攥著拳頭怎麼擦也擦不幹凈。

「還有那個藥劑！那個該死的價值50顆白晶的藥劑！我直說！我不知道我要幹什麼用！我就只是想要弄到！那就是我現在生活的目標！您現在明白了？！」

鄭謀生張狂地吼著，吼完所有后，他迅猛起身，徑直上樓去了。

他的聲音真的很大，也許早就把兄弟姐們吵醒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