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淪奴 （三）

她愣了，李存孝轉變態度的速度之快，她還是無法理解。抑或是男人都這樣善變？依稀記起明悅也是這樣。

明悅……

又想起他了。

或者說，其實根本就沒忘記過。

人是可悲的，思念之極到了無法承受的程度，瘋狂刻進了骨子裡，就拼了命在他人身上尋找那似曾相似的感覺。

想開口謝恩，話在嘴邊還未成形，李存孝繼而浮上面龐的嘲諷之笑，讓她周身驟寒。

李存孝俯身扶起跪在地上的她，在她的詫異中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痕，無限溫存撫了撫她背上垂散的青絲，哂笑著道出他的條件：「只要，以後你做我的奴隸。」

怔了半晌，她想笑，苦笑。

可笑，真是可笑，他居然也會溫柔，這話也竟有些像戀人間甜蜜的咒語。

明明知道不會有好結果，可是……

別無他選。

還是選擇在他不耐煩之前點了頭。

答應，是必然的。

就讓自己為墨墨勇敢一回吧。

就一回。

一生自由換墨墨的一條命，太值得。

自己欠墨墨的，又豈止用這些就能還清的？

反正，李嗣源不再護著自己這條卑賤的命，就算自己此時不答應，李存孝還會用其他手段折磨自己的。

橫豎都逃不過。

……

是武英殿。

嬿芸沒能再回琉璃殿。

李存孝把嬿芸安排在自己身邊做貼身侍婢，要她寸步不離。

如今，昔日被伺候著的主子，現在和那些伺候主子們，又要看主子們臉色的下人們同吃同住，那……連呼吸都會是一種錯誤。

下人里，最討厭嬿芸的，是秋羽。

秋羽本是李存孝的貼身侍婢，因為嬿芸代替了她的位置，她現在只能去打掃庭院。

秋羽每天瞧著嬿芸的時候，那目光，就像瞧著世界上最可惡的東西，恨不得立即把嬿芸撕了。

……

「給我……給我！」

弄傷了手，還是沒能護住。

「喲，您可是『大梁國』的『公主』，怎麼能讓您親自盛飯呢！」

秋羽說這話的時候，是咬牙切齒的神態，極其凌厲的話鋒就好像是從齒縫裡擠來的。

她拿著從嬿芸手中拽出來的陶碗，陰陽怪氣道：「還是讓我們這種下人來給『公主』您盛飯吧！」

接著響起了正在午膳的宮人們的一陣又一陣諷刺的鬨笑。

秋羽最喜歡做的事，就是每天幫嬿芸『盛飯』。

然後端到嬿芸面前，「唉喲」一聲，就把碗摔碎在地上。

那令人惶恐不安的鬨笑一聲聲盤旋在滿目樓宇的深宮囚牢，像極了人間煉獄。

嬿芸開始沒命了地跑。

奔。

不，應該是……

逃！

其實人真的很可悲。

無論你跑去哪裡，你甚至可以跑到天涯，跑到海角，但逃不開的是那屈辱煎熬的記憶。

她在寒香廊沒命地奔逃著，裙裾和青絲在風中飄散開來，和著沁寒的神秘幽香。

若是沒看清她臉上驚恐的淚痕，那這真是一道綺麗的美景。

寒香廊的盡頭，撞上了一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