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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雲對凌宇的併購計劃已經做好,人事安排、財務核算,這幾天就都出來。

方宇晟把康飛揚喊到自己辦公室,親手泡了一杯茶:「蔣志勤出任華利的一把手,這事已經定了。」

「嗯。」康飛揚不置可否,含糊應着。

「不太高興?」

康飛揚一笑。

「蔣志勤一直是你的助手,現在越過你,成了負責人,換作我在你這個立場,心裏也會不舒服。所以……」方宇晟略頓了頓,留了個懸念。

「有什麼話都直接說了吧,我能承受。」

方宇晟笑了:「說實在的,按照當前現狀,蔣志勤還頂着皇家學院的名頭,你卻丟了原本的榮耀,蔣志勤被扶正也在清理之中。不過,一來,你是為了我姐丟這個『院士』的頭銜,算起來,我得欠你個人情,二來么,你和我姐都快結婚,你成了我的姐夫,和我是一家人。第三,我覺得很重要,蔣志勤這個人,我也不一味就認為他趨利,最起碼向皇家學院揭發你,這種事他沒有做。但不管怎麼說,在利益即將共同體局勢前面,我一定要選擇一個盟友,肯定選你比選其他人好。」

「所以呢?」

兩個人四目相接,方宇晟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松雲收購凌宇,松雲董事會裏面得吸納一個來自於凌宇的高層。我推薦你去。」

康飛揚聞言笑了。

方宇晟也挑起嘴角:「你笑什麼?」

康飛揚道:「你現在笑什麼,我就笑什麼?」

「我笑的,一定不是你笑的。」

「方宇晟,你怕我娶了你姐姐,就要分割君博原本該百分百屬於你的股份,對不對?送我去松雲,給我一個利好的前景,左右對我來說,只要是利益就可以了,這樣,你既心安理得,又不用擔心未來有一個人會琢磨著和你分家產。」

方宇晟有一點點臉紅,嘴上並不承認:「這你絕對小人之心了。」停了會兒,繼續說,「非要覺得我算計你,有一點我可以承認。松雲的雷董事長年齡越來越大,你知道吧?他現在正在培養雷羽馨接位。雷羽馨挺能幹,只是董事會裏面一幫老人,每個人下面都自成派系,她獨當一面,工作難以推行。你進去,憑你的實力,我相信不需要多久,半邊天就能經你的手轉到雷羽馨控制範圍以內。」

「噢——」康飛揚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

這兩個安排,在年前都做了定案。臘月二十九晚上,雷羽馨發來消息:「一切OK,我爸准了。」方宇晟拖着行李箱,語音呼叫康飛揚:「喂,趕緊準備準備,年後就要改去城北上班了哈。」

剛說完,耳朵里傳來非常清晰的康飛揚的回答:「我有什麼好準備的,到時候人去工作就開始,需要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方宇晟不由奇怪:「這聲音,怎麼這麼立體?」扭頭四顧,突見隔了幾個人,白雁寧挽著康飛揚的手,向他招手。方宇晟不由大驚:「搞什麼,不是說你們要在南州過年,不一起去嘛?」

白雁寧走到他面前:「飛揚爸爸說:難得放假,出去轉轉,就當度蜜月了。」

「蜜月?」方宇晟剛說完,正在託運行李的白梅槿耳朵一熱,丟下行禮蹦過來:「你說什麼?度蜜月?你們兩個已經結婚了嗎?」

白雁寧翻翻眼睛:「我是成年人,有戶口本就能自己去領結婚證。」

白梅槿立刻槍頭調轉朝向白玫薇:「她的戶口,是不是落在你們家?」

白玫薇看看正在給他們辦託運的地勤,很不好意思:「待會兒再說,好不好?」

白梅槿氣得要命,拿過自己的飛機票,扭頭就走。慌得白玫薇連忙結束手續,跟上去向她解釋。

「你說的那些排場,什麼法拉利車隊,那都是人家自己圈子裏來往的方式。山西商會的成員借娶媳婦,和會長家拉關係,關係不是太直接的,就轉個彎兒,偏偏這個玩兒又十分得討喜,能幫他擴大人脈,搭上同樣有地位的人,所以,場面才搞得那麼大。」

「那姐夫怎麼就不能效仿了呢?姐夫也有二三十個億的身家,陵城也有松雲這樣的百億大企業。彎彎繞繞,姐夫也可以一邊擴大自己的人脈網,一邊辦成我想要辦的事情啊。」

白玫薇心頭火「突突」冒,對她還得掉灰堆里的豆腐一樣拍不得、打不得:「情況不一樣,事情處理就不一樣。」

「那你說,到底哪裏不一樣?」

白玫薇被逼得沒法子,頓足發飆:「總之,我說不一樣就不一樣了。」

其後候機,白梅槿沒有再和白玫薇講一句話。特別是上了飛機之後,白梅槿發現方海川特別換掉了本應該在她旁邊的座位,並與白玫薇旁邊的乘客達成共識,他成功坐在白玫薇身邊,那名乘客成了白梅槿的鄰居——白梅槿更是氣到不行。於是,整個飛行過程中,白梅槿一會兒要紅酒,一會兒要餐食,一會兒嫌棄座椅不夠舒服,一會兒要讓空姐送厚毛毯,以折騰不停的方式來宣洩不滿。

白玫薇拿毯子蓋住臉,一個勁兒默念:「這是我的劫,這是我的劫……」

方海川睡了一覺,醒過來看看快要到了,拍拍她:「起來刷牙,待會兒吃飯。」

白玫薇方才嘆口氣,把這個妹妹暫丟在一邊。

到了機場,有專人接機,一輛凱斯賓房車將他們送到卡塔度假村。方宇晟在前台辦好了房間升級,一家六口又被專屬電瓶車送到本度假村最豪華的總統別墅。別墅大管家殷勤開門,服務生代為拿行李。所有人都很驚嘆這棟超大別墅的氣派以及四周的美景,拿着手機拍個不停,突然,又是一輛電瓶車開至,一個身材挺拔、氣質出眾的女郎從上面下來。

「方宇晟!」

方宇晟回頭一看,吃了一驚:「你怎麼來了?」

白玫薇好奇怪:「你在這兒還能遇到熟人那?」

康飛揚和白雁寧附耳說了一句,白雁寧「噗嗤」樂了,告訴白玫薇:「這就是晟晟現在的女朋友。」

方海川在一旁聽得真切,很驚訝:「晟晟又談新的女朋友了?」

方宇晟捂捂臉,不知道怎麼對老爸解釋時,白玫薇驀地大叫:「什麼『女朋友』?我還沒同意呢,怎麼就叫『女朋友』了?」

別墅一個有四個房間,方海川拉着白玫薇一馬當先,將最東邊那個房間給佔了,然後對白雁寧說:「你和飛揚,就住我們旁邊吧。」

白梅槿不幹:「我不要住在西邊房間,東邊還有一個房間,讓給我。」

方海川沒說什麼,白雁寧道:「我喜歡太陽升起來的這一邊,所以,不能把房間讓給你。」

白梅槿有點怵她,扭了兩下身子,頓頓腳,還是放棄了。

方宇晟跟在她後面,將雷羽馨拉進最西邊的房間。這個房間有個通往外面的小門,從小門出去可以到達一叢椰子樹。站在椰子樹的影子下,方宇晟問雷羽馨:「誰告訴你我會來這裏?你又怎麼打聽到我的航班,還有這個度假村?」

雷羽馨乜斜著那雙自帶電力的眼睛:「只要是我想知道的事,基本沒有什麼我查不到的。」

方宇晟想想:倒也是。不過,他旋即升起一陣不安全的感覺:「也就是說,從今往後,我在你面前,就沒有秘密可言了?」

雷羽馨挽住他:「我們都那樣了,以後就是奔著結婚去的,你還想對我有什麼秘密?」

方宇晟盯着她那張立體又很魅惑的臉,心裏一寒:「我有點後悔了。」話音剛落,被雷羽馨一把將手臂扭在背後。他痛得大叫:「要斷了要斷了。」雷羽馨只不鬆手:「剛才那話,你再說一遍。」他牛勁頓時上來:「你再這麼搞,我可真就要後悔了,哎呀哎呀,絕對說一不二!」

雷羽馨氣得跺腳,一腳把他踹在草地上,甩手進房間。

可是,中午在花園吃飯時,她又小鳥依人般靠過來。方宇晟渾身都疼,黑著一張臉默默閃開,她就撈住他的胳膊,硬是不讓他走。

方海川看在眼裏,問:「你是雷董的女兒?」

雷羽馨笑顏如花:「是,叔叔好。」白玫薇穿着一身白T恤搭配牛仔褲,頭戴一頂棒球帽從屋裏出來,雷羽馨立刻過去拉椅子:「阿姨,您請坐。」

白玫薇渾身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眉頭下意識皺起來:「我自己會坐。」坐下來,拿起筷子,對方宇晟說:「晚上我們把房間換一下,你跟你爸睡。」

方宇晟一愣:「那你睡哪兒?」

「我睡你小姨娘那屋。」

白梅槿一聽,立即凝神。她瞧了白玫薇一眼,接着眼珠轉了轉,目光就像方海川飄去。

方海川舉著筷子剛要夾菜,突然發現那盤菜竟然就在白梅槿面前,連忙把方向轉了,落在白雁寧面前的盤子裏,自己吃了一口,嘖嘖贊道:「不錯不錯,還挺好吃的。」側臉對白玫薇說,「你也嘗嘗,這兒的中餐做得還可以。」

雷羽馨呆住了,委屈道:「為什麼就我一個人呢?阿姨,我和宇晟已經……」

「已經嘗試交往了!」方宇晟連忙把話頭搶過去。

雷羽馨橫他一眼,他也用眼神示以警告。雷羽馨最終迫於他的決心,扁扁嘴,哼了一聲,接着他的話對白玫薇說:「是啊,阿姨,我和宇晟已經決定交往了,你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交往就是結婚嗎?」白玫薇並不留情,「你一個女孩子家,我讓你晚上一個人睡覺,是對你負責。只要沒結婚,就不應該在一起,這是我家的規矩。」

雷羽馨生氣了,抓着筷子很想重重摔下。可是,這個念頭在她腦子裏轉啊轉啊,轉了好幾圈,最後還是硬生生被忍下去。她餘光看到方宇晟在注視她,怒容也拚命忍了,擠出一臉笑,好像一個懂事的淑女:「是,阿姨,你說得很對,我都聽你的。」

接下來,雷羽馨對方宇晟的態度讓所有人瞠目。下午,大家約著去打沙灘排球,她提前為方宇晟準備沙灘鞋、帽子、毛巾和水;傍晚回來,院子裏有燒烤,她又是烤肉,又是烤菜,既給方宇晟吃,又不忘記方海川和白玫薇。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剛剛醒,她端著兩杯牛奶,敲開了最東邊房間的門:「宇晟,早,和叔叔一人喝杯牛奶吧。」

白雁寧從房間出來,看了看,悄悄問康飛揚:「那真的是松雲集團董事長家的女兒嗎?」

康飛揚也很詫異:「我也不敢相信啊。你弟弟那個人,怎配得起如此青睞。」

花園裏桌子上做飯很豐盛,白雁寧選了幾樣,端到座位上,一邊吃一邊不滿道:「你剛才那話說得什麼意思?晟晟怎麼就不配得女孩子的照顧了?」

康飛揚切著牛排:「他和孫曉靜離婚,還是不久前的事吧?」

白雁寧白他一眼:「曉靜那孩子吧,為人挺好的,就是不太懂事。結婚前都是晟晟和姨夫姨娘讓着她,結了婚,家務事也好多都是晟晟在做,她伸伸手就能做的活,還要抱怨那麼多。」看看雷羽馨,笑起來,「假如一開始就能像雷小姐這樣,大約也不會讓晟晟非鬧到要離婚吧。」

康飛揚聽了,只是笑,什麼都沒再說。

白雁寧隨口問:「你很不屑我?」

康飛揚吃了口牛肉:「別人的生活罷了,不要影響我們的感情。」舉起酒杯,白雁寧皺皺鼻子,然後方才和他碰杯。

屋子裏頭,方海川、方宇晟、雷羽馨、白玫薇和白梅槿依次出來。

白玫薇對雷羽馨絲毫不假以辭色,無論雷羽馨怎麼巴結,都冷冷的不作回應。雷羽馨又奇怪又尷尬又難過,眼裏止不住水汪汪。

方海川看不懂,對方宇晟使使眼色。方宇晟收到,連忙將雷羽馨拉了坐下來:「別忙了,你快去取東西吃吧。」

雷羽馨徹底成了一隻可憐的小白兔:「你陪我。」

方宇晟沒辦法:「好好好,我陪你。」

白玫薇一看就想阻止,被方海川攔住。方海川問:「你這是怎麼啦?羽馨還是個孩子,又是松雲雷董的女兒,幹嘛這麼嫌棄?」

白玫薇心猛地一跳,嘴上強硬:「誰嫌棄她了?」

「你這樣子,不就是嫌棄?」

「我只是不喜歡,方宇晟才離婚,怎麼能這麼快就找女朋友?」

方海川放下筷子:「你剛才叫『方宇晟』?」

白玫薇更有即將要被看穿的錯覺,連忙扭開臉更正:「晟晟不應該這麼快就移情別戀。」

「總之,」方海川把筷子又拿起來:「不要老是為難小輩。」吃了口麵條,緩和語氣補充,「我和雷董同在一個圈子,低頭不見抬頭見呢。」

白梅槿一直饒有興緻盯着這一切,等早餐結束,大家去海灘散步,她這才悄悄問白玫薇:「姐姐,這麼不喜歡雷小姐嗎?是覺得她家裏太有錢了,怕以後降不住她呢?還是,其實你心裏,另外還有什麼秘密?」

白玫薇被刺得有些惱怒:「你能琢磨點我的好嗎?再怎麼不懂事,也要知道我是你姐姐——一娘所生的親姐姐。現在你能坐着頭等艙來這裏,住這麼奢侈的房子,是因為我還安安穩穩。如果哪一天,你把我搞得不安穩了,固然我沒好日子過,你跟着也好不到哪裏去。好好想想吧!」

然而,讓她特別鬱悶的是,她越是排斥雷羽馨,不給雷羽馨好臉,方宇晟反而對雷羽馨漸漸熱絡起來。就在第三天,她第N次拒絕雷羽馨奉上的鮮榨橙汁后,方宇晟主動過來,把這杯雷羽馨親手榨的橙汁喝掉,然**上雷羽馨的手,說:「算了,你別費心討好我媽。我帶你散步去吧。」雷羽馨可憐巴巴,受氣小媳婦一樣,方宇晟就更加疼惜,乾脆把她摟懷裏,那麼哄著,兩個人走了。

氣得白玫薇當場就炸了:「這倒霉孩子是在給我甩臉子嗎?我可是他親媽唉!」

這件事,等她從普吉島回來,找季明慧、蔣組長、郭老師一起玩時,在牌桌上,她又繪聲繪色講了一遍,講完了,補充:「我這個人啊,絕對沒有好媳婦命。先娶了一個那什麼吧,家庭條件不怎麼樣,公主病倒是一樣都不少,上不得廳堂、下不得廚房,只需要老公供娘娘一樣供著啊,現在呢,來一個董事長女兒,哎呀那戲精,裝得我都快相信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是真的了。」

蔣組長甩了一對10:「你也別戴有色眼鏡,認為人家董事長女兒一定就是裝的呀,興許就是真的呢?」

「你認為會是真的嗎?松雲集團的現任女董事長唉,下面管着幾千號人,會到我面前當小媳婦?方宇晟根本不待見她,刻意表演成那樣,要抓住方宇晟那個笨蛋!」

「媽呀,你家方宇晟這會兒成笨蛋了!」季明慧捏著牌撇嘴,「我就沒看過笨蛋一年不到可以結兩次婚的,而且第二個還是雷羽馨那種牛叉的女孩。」

「咱能不提那兩個字眼嗎?」白玫薇沒好臉,「我家晟晟過完年也才二十七歲,下半年的生日,算周歲,才二十六呢。」

郭老師嘴一撇:「這會兒又來『晟晟』了,剛才誰連名帶姓叫的,又罵人家『笨蛋』?這個『笨蛋』你不要,送給我,我馬上就帶回家去。」

蔣組長理出一個同花順,壓住季明慧四個老K:「我說,小薇,之前的事就不提了,這回要是和雷羽馨談定了,要結婚,你們兩家這排場,可是小不下來啊。」

白玫薇差點急眼:「誰要和他家結親啊?我家娶誰做兒媳婦都可以,我唯獨不會答應這個雷羽馨進門。」季明慧扔出大**:「10JQKA,我要贏了!」她惡狠狠拍出手上更大的:「別動,六個3!」咬牙切齒的樣子,活像已經把方宇晟和雷羽馨給拆散了。

又過幾天,開學在即。白玫薇既不是班主任,也不是配班,還不是中層,早上起來慢悠悠吃個早飯,又優哉游哉開車去學校。把車停在停車場,剛準備從旁邊小道上去,突然聽見前面巷子口傳來怒吼:「林希,你可不要太過份了!」

白玫薇慌忙剎住腳,假裝還有東西沒拿,又去車子翻了一下,什麼都沒翻著,關上車門,又回去。從小道出來,巷子口空空的,只有路邊上不斷有路人來來往往。往前一段,才看見林希站在一棵樹旁邊,好像在想事,湊過去一瞧才發現,其實林希的臉頰早就濕了。

「唉喲,這是怎麼啦?」

林希猛地回神,連忙抹眼淚。眼淚太多,她抹不幹凈,白玫薇急忙掏出紙巾遞給她。林希愣了一下,說了聲「謝謝」,接過來。

「家裏又遇到事啦?」

林希低下頭,良久道:「白老師,中午有時間,我請你吃飯?」

白玫薇「噢」了一聲,忙道:「不用不用,我空得很,我請你吃。」

到了中午,白玫薇找了個日料店,開了個非常清凈的包廂,點了兩人份鵝肝醬壽司、鰻魚壽司、榴槤壽司,兩人份蟹煲,一份牛油果蔬菜沙拉以及一個海鮮鍋。

林希吃完了自己的份,白玫薇又給她裝了一個碗湯。林希淺淺喝了一口,自嘲一笑:「白老師,真的,我還是沒法忽略這一點:你活得可真優雅!」

「哪裏,」白玫薇謙虛道,「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幸福,也都有各自的煩惱。」

「那我的煩惱,大約就是我的原生態家庭以及現在家庭之間的不和。」既然已經坐到這裏,林希也不打算再隱瞞,竹筒倒豆子全傾瀉出來,「上午你問我家裏又遇到事了?是的,又遇到了。去年托您和您兒子的福,讓我爸爸在這邊一家物業公司找到一個後勤副主管的活,我媽也在這家公司擔任保潔工作,本來兩個人加起來七千多塊錢,挺好的,偏偏春節那會兒,我爸舊病複發,沒什麼大問題,但是嘴巴歪了,一時半會兒恢復不了。公司就讓他暫時回去休息——說是暫時,其實誰知道呢?沒有哪家公司會養一個閑人,我媽不放心我爸也得跟回去,這下,他們的收入又都沒了。」

「所以,你又貼補他們了?」

林希眼睛裏水汪汪的:「我孩子一天天長大,也要用錢啊。看着別人家報個學前班,一年一萬一萬往裏扔,我也不能虧待了自己的孩子。平時也只能逢年過節了,給個幾千塊錢,也只夠我爸去針灸、拿葯。」

「那你弟弟呢,情況有沒有好一點?」

林希嘆息一聲:「有錢走遍天下,無錢寸步難行,這個道理,放在哪裏都是真理。我心疼我的孩子,我弟弟、弟媳也心疼他們的孩子。家裏那一攤子事,在鄉下,做點死活,肯定不行。也是過完年我才發現的,他們反而從鄉下上來了。我弟弟註冊了一個賬號接單送外賣,我弟媳她——」

白玫薇凝神聽着。

林希那張依舊很漂亮的臉緋紅著,半天才低聲道:「她去了『月色』。」

「那是什麼地方?」

「夜總會。」林希聲若蚊吟。

白玫薇沒聽清楚,仔細琢磨那個音,再瞧瞧林希的表情,依稀弄明白:「不會吧,你弟媳去做——那事?」

林希眼淚「嘩嘩」流出來:「正常人家女的,那個願意呢?還不是為生活所迫,我弟弟第一個月跑單,沒賺多少,收到六個投訴,賠就賠得差不多了。房租要給,孩子學費不多,但是帶伙費、輔導費和平時的生活費都要錢。我弟媳本來在一個美容院打工,手法不是太標準被一個客人罵,最後才到那個地方,掙的錢,也都是血淚錢。」

白玫薇都聽呆了:「唉喲,這個……我真不知道怎麼說了。那你一定又心疼了,要掏錢給他們吧。」

「我是他們的姐姐啊,怎麼能看他們就這樣呢?」

「然後被何清明看到了?」

林希微微一怔,旋即繼續敞開來說:「他從去年開始就防着我,我只要出去,他都會悄悄跟着。那天也是我不謹慎,去哪裏不好,要去夜總會找我弟媳。我那時的意思,就是告訴我弟媳:不要再做這些了,需要錢,我會幫他們想辦法。結果被何清明抓住了把柄,說我不顧家裏,在外面大方。而且,他還侮辱我和我弟媳,全是水性楊花一派人。我可氣了,氣極了就說:『過不了,分手啊。』他瞪大了眼睛,讓我不要太過分,那時候那情景,他如果是只野獸,一定恨不得一口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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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老師和她的後輩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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