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彷徨

第九章 彷徨

第九章彷徨

孟時斜靠着柔軟的沙發,腿翹到了沙發扶手上。沙發下觸手可及的地方放着幾隻空酒瓶。他手裏還提着一瓶。

茶几上擺着幾樣冷盤,鹵豬耳朵,拌海蜇,油炸花生米,吃得杯盤狼藉。

謝醫生坐在另一張沙發上,面前卻放着只酒杯。她斯文的倒上一杯,慢吞吞的喝了。她又睨了孟時一眼,見他還是副懶洋洋的自在樣子就來氣。謝醫生挾了塊豬耳朵嚼著,嘴裏鹵香四溢,她卟的笑了:「你真的就一點也不在意她離過婚?」

孟時慵懶的放鬆了身體沒有回答。

謝醫生是他母親最小的妹妹,兩人歲數相差十五歲,孟時母親又當姐又當娘拉扯她長大。謝醫生離婚孟時母親沒說什麼,但是離了之後就成天念叨不停。謝醫生固執著絕不肯將就,被孟時母親罵過氣過求過相親介紹什麼招都使過仍獨身一人。年前又被孟時母親逼着去相親,一怒之下離開了孟氏,自己拾起老本行開醫學美容院。她租了個套二的房子住着,孟時從小和她親,知道她家裏沒別人,不時就過來蹭飯喝酒聊天。

兩人早沒大沒小習慣了,孟時來她家比在家還舒服。他突想坐直了身體,殷勤的給謝醫生倒滿酒討好的說:「小姨,你說要是哪個男人介意你離過婚,你還看得上他不?」

「廢話!嫌棄我?我不就是離過婚,三十九了嘛!」謝醫生哼了聲。

孟時噴笑出來:「小姨,你好像前年就三十九了!」

謝醫生大怒,放下酒杯捉住孟時的手死命的掐,邊掐邊吼:「我哪點像四十歲的女人?!」

孟時痛得大叫,往後抽開手擰著眉瞪她。臉上卻努力的擠出笑容說:「要正視現實,四十一就四十一,那是身份證上的一組號碼而己。你瞧瞧你這身段這皮膚,別說三十九,二十九都信!」

他的話立時讓謝醫生轉嗔為喜,得意的笑道:「女人嘛,是靠養出來的。我往美容院一站,那不是活招牌么?」

孟時便笑着再誇了她一句:「我就是信你,才送她來減肥。曦曦瘦下來看上去真的不錯。我有眼光吧?」

謝醫生被他繞進去了,跟着點頭:「你小子有艷福,她的皮膚好,摸上去手感特棒!瘦下來更水靈。」

「你說,我媽會同意不?」孟時准不丁的冒出這一句。

謝醫生盯着他看了半天還是搖了搖頭:「孟大少,你把你爹媽想太簡單了吧?你媽看上的女孩子哪一個不是連學生檔案上都寫着優的?你腦子銹住了?依我看哪,最好生米煮成熟飯,再生個胖小子,走親情路線……哎,扯遠了,你還沒告訴我,你真的就一點也不介意?男人這東西,對這方面不在意是假的!」

孟時重新軟倒在沙發上,懶懶地說:「我當然希望她冰清玉潔。只不過,當時的情況我要是猶豫那麼一點,就沒戲了。她可不是那種哄哄腦袋就發暈的人。至始至終她對我都沒給過一句肯定的話。」

「那你喜歡她什麼?要水靈的姑娘多了去了,要漂亮要身材,現成一個江瑜珊就比她強!」謝醫生決心打破沙鍋問到底,對孟時的終身大事她看得比自己的還重要。

孟時揮了揮手比劃了下又落下來,嘴張開又閉攏。把謝醫生急得酒杯一頓火了:「喜歡她什麼都不知道?人家還沒哄你腦袋就暈了?!」

「不是,我是在想該怎麼形容她。」孟時想了會說,「她是那種柔中帶剛型的。拿捏得好了,那點柔會把人溺斃了。這麼說吧,我現在每天不見到她心裏貓抓似的,撓痒痒撓不到重點的感覺。」

「你完了。」謝醫生同情的看了孟時一眼。

孟時嗤笑一聲,悠悠然喝着酒說:「等她愛上我,她就完了。老頭子都能被我繞進去,我不信拿不下她。」

謝醫生撇撇嘴說:「說實在的,你爸是我見過最奸詐的人。大奸不露於形,你以為他放你出來是你使的招好?那叫放你出來歷練。養在家裏的豹子是敵不過外面的野狗的。」

她這麼一說,孟時上了心,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可千萬別把我賣了。至少得讓我把馮曦拿實在了。兩頭起火我分身無術!」

謝醫生嫣然一笑:「我開美容院找你借的錢不算乾股只算無息貸款如何?」

孟時冷笑:「你也太黑了吧?那是我淘古董賺的私房錢!全都給你了,我都只買了輛二手計程車,漆還沒噴呢!當我傻啊?開垮了就算無息貸款,能賺錢還算無息貸款?白紙黑字公證書上寫明了我出一半的錢只佔四成股,你以技術管理多佔一成當法人。」

謝醫生毫不退縮,得意的說:「誰叫你這麼早就透露心事呢?我現在就給你媽打電話!」

兩人相互瞪了良久,孟時笑道:「小姨,聽我媽說,上次給你介紹那個啥總對你念念不忘,一直打聽着你呢。」

謝醫生心裏有底,孟時惹急了會把她直接送上那個啥總的床。她不甘心的嘀咕著:「你拿錢又沒用。這麼狠要佔四成。」

孟時哈哈大笑:「老頭子放我出來有條件的。要達到他的要求,我不借雞生蛋當奸商怎麼行?等我交差的時候我多少還混了個股東身份。小姨,我看好你哦!」

眉飛色舞的抖出這句話來后,孟時拿起電話打給了馮曦。

請渠江蔡總一行吃晚飯時一行十三人就開了五瓶1573,平均到人頭也有半斤。馮曦讓部門小劉去結了帳領着蔡總直奔下一站。

她並不是第一次來這樣的場合,走了包房數着人頭叫行政公關來陪。一時間包房內便鶯鶯燕燕擠進來數名模樣身段一流的女子。

蔡總四十來歲,顴骨略高,瘦長臉,還算是個開朗風趣的人。楊成尚吃過飯讓馮曦領人先走一步,自己隨後趕到。直到洋酒喝完一瓶還不見蹤影,馮曦就知道他絕不會再出現。她暗罵楊成尚奸滑,這種地方讓她出面其實頗多不便。

就像現在,蔡總不要陪酒女郎,極為紳士的挨着馮曦坐着,讓馮曦多少覺得自己成了行政公關一樣,說不出的彆扭。

她笑着請蔡總點歌,恨不得他是麥霸,一個人從頭唱到尾。然而人多,她的算盤落了空。蔡總唱完一首后就拉着她搖骰子賭酒。

調成琥珀色的酒加著冰塊沖淡了人多嘈雜帶來的熱意。馮曦總是輸,一次倒半杯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她聽到心跳加速時就知道不能再喝了,趕緊借口去洗手間換了部門小高陪着蔡總。馮曦沒有在包房內用洗手間,她得出去透透氣。

換了從前,她會在外面的洗手間洗了臉,然後去別處坐上一小時拖着不回去。但今天不同,她上面沒有人給她頂着。部門的小劉小高都是新進公司的員工,她是主人,非回去不可。馮曦用涼水沖了下臉,又向服務生要了熱毛巾捂了會。感覺心跳漸平就振作精神回去。

才進去就看到蔡總身邊坐着傅銘意,兩人聊得正高興。她愣了愣,過去堆滿笑容招呼了聲。

蔡總呵呵笑着,拍了拍身邊的座位說:「小馮來坐!正在對傅總誇你。很不錯啊,女中豪傑!喝酒不玩虛的。我最欣賞性情耿直的人!和小馮聊得很愉快,相信合作也會愉快!」

傅銘意也笑,順勢拿起骰子說:「今天蔡總玩個高興,咱們不談公事。」

馮曦坐在蔡總身邊,小高坐在傅銘意身邊。四個人繼續玩骰子。她時不時能看到傅銘意瞟過來的深隧目光,就有些心不在蔫起來。猜骰子不是馮曦的強項,就她一個人接連着輸。幾杯酒下去,聽着音樂她的心跳又急促起來,太陽穴被酒精刺激得突突跳動。

馮曦把骰子一放笑道:「不行不行,這樣玩,你們想喝酒都沒機會。蔡總,咱們猜拳吧!」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傅銘意忍不住想笑,他拿起酒杯掩飾的喝了口。馮曦猜拳是高手,從前在學校同學聚會時,她就是這樣,猜輸骰子就逼着所有人猜拳。他隔着蔡總看她清脆有力的報數,蔡總搖著頭大笑着喝下酒,心中一股溫柔又被隱隱牽動。

這一切是這樣熟悉,熟悉如昨日重現。

他果斷的伸出手說:「我來討教!」

蔡總便往沙發一靠觀戰。

馮曦看着傅銘意伸出的手笑道:「你哪次贏過我?」

他盯着她篤定的微笑:「我是讓着你。這次不讓了。」

瞬間,音樂聲,笑聲,喧囂聲抽離了。馮曦突然覺得自己醉了,醉得只聽得見傅銘意的話。她自然的失去了防備,說出了從前常說的那句話,而他的回答也一字不差。

小高機靈,不願失去與上司親近相處的機會,湊過腦袋喊開始。

馮曦強笑着伸出手掌說:「沒有!」

「哈哈!包拳也要罰!」蔡總親自倒酒,遞給了馮曦。

「我奉陪!」傅銘意的杯子輕輕脆脆的與她的碰了碰,仰頭飲盡。「再來!」

「不不,我不行了。小高,你陪傅總劃一拳!我給蔡總點歌。蔡總熟悉哪首對唱?」馮曦笑着推辭,很誠心的照顧起蔡總來。

她吩咐服務生把這首歌提前,遞了話筒給蔡總,兩人起身坐到吧枱邊唱歌。

馮曦不用看也知道,傅銘意在看她。他的目光藏在暗處熠熠生輝,透過射燈的紅綠光芒像靜卧捕食的狼。

蔡總今晚興緻特別高,和馮曦唱完廣島之戀覺得不過癮,點了首笑傲江湖說要清清自己的黃喉。他唱滄海一聲笑,滔滔兩岸潮時聲音拉得過高,馮曦覺得放在吧枱上的酒杯都被他顫得抖了起來。結果蔡總唱完后自己先大笑起來:「我他媽唱成滔滔兩岸操了!」

包房內掌聲鬨笑聲更烈,馮曦也忍不住噴笑。笑着笑着她就看到傅銘意走過來,笑着對蔡總說:「蔡總是英雄,咱倆一起吼首霸王別姬如何?」

歌聲再起,婉轉處傅銘意的聲音柔情四溢,站着的角度恰到好處的只對着馮曦,把背影留給了一片叫好聲,把噙滿情意的目光只給了她。

馮曦轉過背就只能看牆,她虛無的穿過傅銘意的目光望向包房內嬉笑的男男女女,刻意不讓目光聚焦。而身邊另一側的蔡總則對着她吼:「我心中你最忠!我的淚向天沖!」吼得她頭皮發麻雙耳失聰,像陷在冰火兩重天裏。馮曦欲哭無淚。

一首歌兩人合作得天衣無縫,唱出興緻來了。傅銘意似乎極滿意現在的位置,與蔡總兩人霸着地盤堵著通道把高分貝能把喉嚨唱拉豁的歌唱了個遍。

蔡總的聲音乾澀卻高亢,一曲死了都要愛頗有維塔斯唱爆燈泡的力量。傅銘意聲音好,蔡總唱不上去的他跟上,蔡總唱得裂聲的他補漏,卻不突顯自己,只讓蔡總的聲音一枝獨秀。於是蔡總興緻越來越高,接連又點了數首。

唯一受不了的人就是馮曦。她坐在吧枱角落的凳子上賠笑。她好幾次想跳下高腳凳,繞過這個三角形的小吧枱走到安全地帶。然而她只要有這個意思,傅銘意就存了心往裏邊位置挪動,存了心要她坐在他面前。

他絕對沒有醉,他大笑,和蔡總拍著肩痛快的喝酒大笑。稱兄道弟,互拍馬屁。他望向她的目光中只有熾熱的笑意。

從前,傅銘意在同學聚會中唱歌時偶爾興緻起了會用這樣的眼神望着她,專註而熱烈。那時候,她覺得他真酷。那時候,她是多麼喜歡他這樣看她。帶着霸道與篤定的目光,讓她覺得她是他的女人,他一個人的。

耳邊傳來他唱的每一首歌每一句歌詞都像是對着她而唱。馮曦被酒精麻醉得不再冷靜,心潮起伏,她知道情緒處在極容易失控的邊緣。正當她想不顧一切的跳下凳子硬生生從傅銘意身邊擠開時。小高拿起她放在大理石茶几上的手機沖她搖晃。閃爍的屏幕叫她像看到了東邊升起的太陽。就像蔡總此時唱的《山丹丹開花紅艷艷》一樣:「漫天的烏雲風吹散,毛主席來了晴了天!」

經過傅銘意身邊時,傅銘意笑道:「馮經理也來一首?」

「我的手機響了。我接個電話。」馮曦望定小高微笑。等她拿着自己的手機時電話已經斷了,她一看號碼,數個未接來電都是孟時打來的。她拽緊了這根稻草出了包房。

關上隔壁的電話間的門馮曦連說話的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在喧鬧的環境裏呆久了,這裏的安靜像虛假的時空。聽到孟時聲音的時候馮曦才知道,自己說話時舌頭都是大的。雖然她的腦袋還清醒。

「喝酒了?在哪兒?」

「在煌都陪客戶,沒聽見你的電話。」

孟時聽出她聲音的變化,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鐘了,不禁有些心疼起來。孟時溫柔的說:「趁人多能少喝就盡量少喝。我來接你,你在幾號包房?」

馮曦回這個電話並不指望孟時來接她。她更多的是想隨便聊點什麼能晚一點進去。然而沒等到她回答,傅銘意閃身而入,嚇得馮曦匆匆掐斷了電話。

傅銘意背靠着電話間,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深沉如夜。他什麼話也沒說,就這樣瞅着她。

相對安靜的空間里瀰漫着緊張的空氣。馮曦努力的擠出笑容,儘可能的讓自己以非常自然的聲音說:「你也打電話啊?我先進去陪蔡總了。」

她再想鎮定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醉意,說話吐詞都不甚清楚。「你不能再喝了。我沒想到楊成尚酒場上愛玩這套。以前你跟着他也是這樣嗎?」傅銘意輕嘆了口氣。他晚上給楊成尚打電話詢問情況,楊成尚打太極說席間賓主融洽,他自己家裏有事先走一步,有馮曦鎮堂不成問題。傅銘意知道渠江過來了多少人,想着馮曦一個人撐場面他就心緊,放下電話就往這邊趕。一路上他都在想,如果馮曦還是他的女人,他絕對不准她再做這行。

這句話瞬間觸動了馮曦的神經。做業務的女人有多難?要保護自己,還不能掃了客戶的興。要懂得調節氣氛,要懂得適可而止。每次經歷這樣的場合都讓她累,馮曦淡淡揚起一個笑來。這笑容在傅銘意看來只能用慘然來形容,他轉過身說:「估計也差不多了。現在不方便先走,你在這裏再多坐一會兒進來吧。我叫服務生給你泡杯熱茶。」

他離開的瞬間,馮曦腿一軟坐在電話間的沙發上問道:「為什麼?你就算想甩了我,為什麼連個電話也沒有?」

她的聲音哽咽而傷痛。她靠坐在牆邊,雙頰兩團玫瑰色的嫣紅,流海零亂。噙著一點淺淺的淚,微微歪著頭瞅着他。

傅銘意一直想說的話就這樣堵在了喉間。他來分公司看到她和她老公幸福的樣子,他想也許就這樣了,她長胖了,她還是幸福。她離婚後他衝動的想找她,想可以有個機會好好說說彼此的經歷變化。她休假回來瘦身後美麗再一次讓他心跳,他看着她彷彿覺得八年的時光只在眨眼之間,並沒有橫亘成難以逾越的鴻溝。她還是從前的馮曦,他還是從前愛她的傅銘意。她眉梢眼底的抗拒與疏離都告訴他,她並非不在意。

他的中斷聯繫,他的婚姻是一把刀。斬釘截鐵落下,哪怕時間把傷口重新癒合成新的肌膚,也斷不能讓人不去傷痛。

他深口氣說:「今天你酒喝高了,不適合談。」

這裏的確不是合適的場合,也不是好的時間。但是馮曦開了口,就收不回來了。酒一分膽十分。她提高了聲音譏諷的大笑:「你不想和我談還是你根本就無話可說?為了錢是嗎?為了你今天的公司董事地位和身上的手工西服?」

傅銘意眉頭一皺低吼了聲:「你給我坐好!你忘了你高級經理的身份?!別忘了你是在陪客戶!」

馮曦呵呵直笑,是啊,她記得,她都記得。要不是陪客戶,她會有這麼安靜?想要發泄的衝動被她死命的壓住,這個社會如此現實,就想不顧不管的瘋一回都不行。她閉上眼靠住沙發,腦中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她半醉半睡的坐在電話間里,不知過了多久,臉上突然捂上了一塊滾燙的毛巾。馮曦半睜開眼,酒勁上來之後,她看什麼都在旋轉。眼前的傅銘意像是漩渦的中心,整個人都在她面前晃動。

「蔡總他們走了。曦曦,好點了嗎?喝口水。」傅銘意放柔了聲音說道。

馮曦推開他,踉蹌著站起又滑坐下:「你走開!我自己走!」

傅銘意靜默了會兒說:「我知道你心裏恨我。先回去睡一覺咱們再談好嗎?」

「談什麼?」馮曦閉着眼睛靠着沙發背喃喃的說,「我還沒有醉死,我心裏明白著呢。我不想和你說話,我累得很。知道么?累呢……」

一個累字道盡了她的疲憊。傅銘意再也忍不住將她摟進了懷中,溫軟的身體熟悉得像是從前,他痛楚的嘆息:「是我不好,當年再怎麼我也該和你說明白再娶她。我只是沒辦法開口!」

馮曦聽到這句話猛的睜開眼睛:「不用,這樣好。這樣我嫁得……高高興興!」

她拿掉他搭在肩上的手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往外走,邊走邊說:「我已經醉了,撐不住了。我求求你別跟着我好不好?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馮曦的包被傅銘意拎了出來放在茶几上。她拿起包扶著牆走出去。走了一截馮曦腿一軟差點摔倒。傅銘意默默跟在她身後,伸手就扶住了她。他溫和地說:「我送你回家就走。這樣我不放心。」

「我不需要你放心!」馮曦怒了,使勁推他。犟脾氣發作起來,她腦中就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擺脫他。

傅銘意胳膊一緊攬住她往前走:「別鬧了!聽話,我送你回去!」

孟時從電梯時出來正好看到馮曦在傅銘意懷裏掙扎,心頭頓時火起。他冷冷喝道:「放手!」

他的聲音帶着怒意,眼神望過來時似乎變了個人似的。在杭州見到孟時,傅銘意覺得他氣質不錯,但是沒覺得他有多厲害。現在看孟時,他覺得他像出鞘的劍,凌烈銳利。傅銘意下意識的挺直了背,平靜的看回去。

馮曦的酒被驚醒了一半,她迷迷糊糊的想,孟時怎麼會在這裏,怎麼又出現兩個男人對峙的局面?

傅銘意低下頭問馮曦:「你要他送你回家?」

他的眼神似在詢問,以馮曦對他的了解,她知道他是在等她做一個選擇。她的選擇?她沒有再選擇的餘地,她就算和孟時不能繼續,她也絕不回頭。馮曦努力站得穩了,口齒不清卻說得極為明白:「多謝你。傅總,我朋友會送我回家。」

心裏不甘的火呼拉拉的燒灼著,她就算醉了,也沒有猶豫。她連潛意識都徹底的將他踢出了局,她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傅銘意看着她的眼睛,那雙被酒意染得迷濛的雙眼異常明亮,瞬間激起了他擁有她的慾望。

一抹笑容從傅銘意唇邊漾開,他的聲音變得極為輕鬆:「這我就放心了。明天中午會請蔡總一行吃飯,你直接到餐廳就行了。早點休息。」

他對孟時頜著示意,微笑道:「曦曦喝了酒最愛吃碗酒糟粉子。再見。」

馮曦被他最後一句話再次敲暈。尷尬得不知說什麼才好。

孟時眼中火花自濺,面沉如水。他回過頭見馮曦低着頭,輕嘆一聲摸了摸她的臉,酒氣上沖熱得發燙。他握住了馮曦的手問道:「還能走嗎?」

她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她只想一閉眼就倒下去,從此沉睡千年。

孟時便伸手拉住她,讓她的靠在自己身上。等到電梯再上行,他伸手將她打橫抱了起來,見她猛的瞪大了眼睛,驚恐不安。他笑了笑說:「你不重,真的。睡吧。」

他的手臂很有力,穩穩的托着她叫她感到安全。馮曦懶得再想,腦袋靠在他胸前閉上了眼睛。

下了樓孟時低頭一看,馮曦已睡得熟了,臉紅朴朴的蜷縮著。他又用了點力,讓她窩得更舒一點。

「去把孟少的車開來。」大堂經理向一個服務生吩咐道。

「不用,我就停在門口。」孟時答道。

大堂經理跑門口左看右看也沒看到他的車,見孟時抱着馮曦走到輛計程車旁,嘴立時就張大了。

孟時沒好氣的說:「把座位放下她躺着舒服點。」

大堂經理趕緊拉開車門,把前排座位放好。孟時把馮曦抱進去,折身去開車時才說:「今晚沒見過我。對黃總說聲謝了。」

城市已經非常安靜了,他煩躁的點燃一支煙。孟時不得不重新衡量馮曦和傅銘意的關係。他心情複雜的看了眼熟睡中的馮曦,她究竟有過多少過往?

孟時並不知道馮曦與傅銘意從前的關係,他在杭州看到的知道的只是傅銘意的糾纏,一種男上司對女下屬的騷擾和糾纏。而今晚傅銘意曖昧的話像一塊石頭,砸得孟時有點暈。電梯門閉合時,傅銘意站在裏面和他對視,他的目光篤定而優雅,讓孟時浮想聯翩。

窗外的風灌進來,馮曦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身體,嘟囔了幾聲,彷彿覺得冷似的又蜷縮了下。孟時輕嘆了口氣,將煙滅了,關上了車窗。

他一邊開車一邊想,為什麼會被她迷住?孟時眼中有些許的疑惑,直到開回家,他也沒想明白。

停了車,他碰了碰了馮曦。她沒有醒,臉上依然帶着醉酒後的潮紅。孟時下車輕輕喊了她一聲。馮曦沒有意識的嗯了聲,像小貓的奶叫聲。孟時便沒有再喊醒她。

他抱起馮曦,見她毫無防備的窩進了他懷裏,睡得香甜,一種被信任的感覺油然而生。孟時望了望馮曦的家,又望了望自己的家。拿着馮曦的包,向她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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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現實男人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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