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世人厭禍更喜福

第28章 世人厭禍更喜福

【青衫梅花刀,黑衣無影劍】

有人想做漁翁,有人想做黃雀。

這個夜晚,註定不會平靜。

深夜時分,臨安城,某間客棧。

付應熊四十上下,面容俊逸,一襲青衣,面沉如水,坐於案前。燭火飄動間,可見其手中一柄窄刀。

刀長二尺六寸,寬一寸,通體筆直。

窄刀被他拔出一截,頓時一道寒光入眼,銀白刀身映照出付應熊的雙目。刀頸上精巧的刻著兩個篆字:梅花。

右眼皮微微跳動,付應熊想起了上午在城中碰到的那名邋遢老道。

「誒,師父,你看那有個算命的。」

說話的,是自己的徒弟,薛定波。

此次之所以來這臨安城,乃是受了徒弟的請求,說這城裡的煙雨樓出了神丹,可以使人直上絕頂,甚至入化。

付應熊順著薛定波的手勢看去,只見一名破衣羅索的老道正在鬧市一角擺了個卦攤,旁邊還跟著個驢子。

「喂,老道,你這卦算的准嗎?」

薛定波上前兩步,頗有些疑問的看向老道。

老道呵呵一笑,指向老驢身上的幡子,露出一副世外高人氣勢,剛要說話卻被另一道聲音打斷了。

「他算的准什麼准吶,要是准也不能到現在還一個大子沒掙得了,從早上算到現在就沒一個人讓他算準過,欠我的包子錢,到現在還沒還!」

一旁的包子攤的老頭看不下去了。

老道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頗有些尷尬的看著面前的師徒二人。

付應熊眉頭一皺,當即便要轉身離去,卻不料薛定波這時候感興趣道:

「師父,不如讓他給咱們算上一卦也好,不管準不準,給他點錢,讓他把這位老闆的包子錢結了吧。」

付應熊點頭,看向了老道。

老道聞言面露感激,連忙取出龜殼,將上面的兩頭木塞一一取下,又復從懷中一陣摸索,最後摸出來六枚「銅板」。

這一陣動作看得師徒二人皆是一陣皺眉,接著又是一陣好笑。

看來這位也窮困潦倒到了一定地步,算卦用的龜殼都能被其用來當作酒壺,再打眼一看那六枚銅板,只是空有銅板的樣子,卻是不知道是什麼木頭做成的,黑不溜秋,顯然已經跟隨老道有一陣子年月了。

老道將六枚銅板放入龜殼,一陣閉目搖晃,同時口中還念念有詞,隨著老道的動作,一枚枚黑錢一一從龜殼跳出,落定在眾人面前。

薛定波見狀連忙問道:「不知卦象如何?」

老道觀看半晌,手捻參差不齊的鬍鬚,緩緩搖頭。

薛定波正待說話,卻見老道緩緩閉上了眼睛,右手掐指,如此半晌之後,老道才再次開口。

「上乾下坤,此卦變爻在六三,當為包羞。」

「大凶之兆。這是一道否卦。」

老道聲音平淡,似有萬般自信。

「否卦,天清在上,地濁在下,天地之氣不相交。前路閉塞不通,諸事阻隔,事不順暢。大人否亨,內小人而外君子。」

薛定波其他的倒是沒聽明白,一聽是大凶之兆頓時眼睛就瞪了起來。

一旁的付應熊也是眉頭一皺。

「你別說這些高深的,說點我能聽的明白的,我且問你,凶兆在哪裡?」薛定波有些生氣了。

無怪乎你這老道現在還欠著人家包子錢,而且弄的一身狼狽,這說的話也太不中聽了些。

老道聞言搖搖頭,道:

「此卦也稱天地否(pǐ),解曰:

獵人掘地擒猛虎,虎落陷坑不堪言,

進前容易返回難,謀望不成難遂願。」

「勸二位從哪來的回哪去,此行兇險,言盡於此,望二位好自為之。」

「滿口胡言!師父我們走!」

薛定波當先離去,付應熊也皺著眉頭看了老道一眼,丟下五枚銅板,轉身離去。

包子攤老闆恨鐵不成剛的看著老道,道了句:

「你這算命先生當的,別人不愛聽什麼你就偏說什麼,管說你這麼窮呢,真是活該的緊。」

老道苦笑一聲,將銅板扔給包子攤老闆,不顧老闆一番數落,收攤而去。

客棧中,付應熊眸光閃動,此刻似乎隱隱覺得那老道說的似乎有了一些道理。

因為直到現在,薛定波還沒有回來。

薛定波天黑出得客棧,先行一步,前往煙雨樓踩點打探消息,卻是直到現在也沒有回來。

難不成真讓那老道說准了?

「蒼啷!」

窄刀收鞘,付應熊提刀出了客棧,直奔煙雨樓而去。

行至煙雨樓近前,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傳來。付應熊當即便皺起了眉頭,心下隱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連忙運轉身形,踏上一處房頂向著煙雨樓方向望去。

煙雨樓一片寂靜,巨大的天香樹遮天而起,在樹頂似停有一道身影,付應熊眼睛一花,那人已經消失不見。

環視周圍一圈,但見數座房頂上影影綽綽,刀兵之光閃爍,偶有一兩道身形衝進煙雨樓內,接著便再沒了動靜。

夜幕下的煙雨樓宛如一頭食人的凶獸,漸漸地露出了它猙獰的獠牙。儘管如此,依舊有數不勝數的江湖人飛蛾撲火。

富貴險中求。

「諸位!」

一道尖銳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附近的江湖客們都是一怔,大家都是一些江湖上散客,彼此誰也不認識誰,都是各做各的事,誰也不攔誰的路。

「我們這樣挨個進去送死,永遠都別想拿到那入化丹。」

這人聲音一頓,看向周圍看向聚攏到自己身上的一道道目光,接著道:

「我剛剛已經打探過了,這煙雨樓里有足足二十名一流高手潛伏!必須聯合起來大傢伙併肩子上,至於丹藥就在涼亭里,誰搶到就是誰的,諸位覺得如何?」

一片寂靜之後,有人回道:

「我同意!與其進去送死還不如大傢伙一起進去拼一把。」

「我也同意!為了入化丹,我們必須得聯手!」

「同意!」

「同意!」

「......」

同意之聲此起彼伏,接著一群不下百多號的蒙面江湖客們結成一團,齊齊朝著煙雨樓掠了過去。

付應熊暗自砸舌,卻沒想到這附近潛藏了這麼些個江湖客。稍一思索,便緊隨其後,遠遠的跟上了這群人。

一眾江湖客黑衣蒙面,各持兵刃,或翻牆入院,或衝進樓閣。剛一進入,等待他們的便是一道道道雪白的刀光。

「噗噗噗!」

十數人養面跌倒,胸腹之間各有一道數寸深的刀傷,鮮血橫流,一陣慘叫之後各自氣絕而亡。

刀芒再次襲來,一眾江湖客紛紛招架,戰成數團。打鬥聲群起,一時間叮噹之聲響徹整棟煙雨樓。

這群江湖人的實力有一半儘是二流高手,剩下的幾乎都是一流高手,至於絕頂高手......

二十名白藍侍攔住了四十多名江湖客,刀劍相接之間,慘叫怒喝之聲不絕於耳,鮮血噴洒,染紅了煙雨樓一層的每一處角落。

付應熊身形閃動,避開向著自己迎面劈來的一刀,接著腳步一動,人已經衝過一層閣樓,到了廳內迴廊,透過護欄,可直接看到庭中景象。

在他之前,已經有近五十名一流高手沖了進去。此刻,這五十名高手卻是一動不動,震驚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樓內喊殺震天,中庭卻落針可聞。

巨木下一人抱懷而立,雙目閉合,身側立有一桿金光閃爍的長槍。

涼亭中三人靜坐,慢飲香茗,一名俏麗侍女在一旁提燈照明。

桌子上發出淡淡白光的,定是那入化丹無疑了。

然而,讓眾人呆住的,卻是他們之間的一座屍山,一座足有兩丈多高的屍山!至少得有幾百具屍體堆成。

濃濃的血腥味襲來,眾人忍不住一陣作嘔,心中卻更多了幾分驚恐和不安。

涼亭中,花解語放下茶盞,淡笑道:

「看來,這應該是最後一波,解決完他們就可以去睡覺了。」

黃剛嘴角顫抖,說實話,要不是花解語和李三在這裡,他早就有多遠走多遠了,畢竟旁邊挨著一座屍山,茶倒是沒怎麼喝,只是感覺陰風陣陣,不寒而慄。

巨木下的聶元霸緩緩睜開了雙目,看了一圈迴廊上的一眾江湖客,咧嘴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容。

「丹藥就在涼亭里,各位還猶豫什麼!沖啊~」

一人呼喝一聲,頓時一眾江湖客紛紛跳出迴廊,直奔涼亭而去。

付應熊站在原地,並不著急動手,他現在只關心一件事,徒弟,是否還活著。若是活著還則罷了,若是死了......

付應熊看向那座屍山,又看向涼亭中淡笑的花解語,一時間心裡涼了半截。

這是個圈套!

悔不該不聽那老道士之言。

現在後悔,卻是晚了。

一眾江湖客直奔花解語三人而去,李三手握銀月鉤刀,黃剛環刀在手,二人各自拉開架勢,準備拚命。

花解語卻依然淡笑著坐在一旁。

「嘭~」

一道人影飛起,直接落在了屍山上,抽搐幾下,便沒了聲息。

「嘭嘭嘭嘭嘭~」

緊接著,人影連連飛出,挨個落在屍山,渾身骨絡盡碎,當場斃命。

餘下一眾江湖客紛紛大驚,飛身向後跳去,就這麼大一會兒工夫,已經接連死了十數名名江湖好手。

此時定睛向場中看去,但見一巨漢當庭而立,雙手之中,正捏著兩人的脖子,雙手一抬,兩人飛入半空,巨漢飛起兩腳,直接將這兩人踹向了屍山。

「嘭嘭~」

聶元霸舉手之間,屍山再添兩人。

「你!你是絕頂高手!」

有人出聲驚呼。誰也沒有料到這個煙雨樓里的大個子,竟然有這麼高的武功,舉手投足之間便可擊殺一流高手。

最重要的是,他具有一身奇快無比的身法,眾人根本就沒看見他動,他就出現了。

恐懼再次澆滅了一眾人熊熊烈火般的貪婪之心,這群人此刻萌生了退意。

這煙雨樓,太可怕。

現在看來,這煙雨樓絕對是能夠與城主府和地閣叫板的勢力,無怪乎蕭玉書死了城主府連個屁都沒敢放,也無怪乎呼延春死了地閣的人不來生事,人家有這個實力。

所有人都小看了煙雨樓!

就算人家再有通天的寶貝,那也是有命搶,沒命享罷了。

眾人皆是被聶元霸的出場嚇破了膽,卻是不知,聶元霸本身只是一名頂級的一流高手,主練一套身法,其本身天生神力,單臂一揮,動輒就有千斤巨力,即便是絕頂高手,也可與之一戰。

當初花解語為了使這位天生神力的傢伙跟隨自己,可是著實是下了一番不小的功夫,最後總算是連蒙帶騙的把這位匡到了手裡。

眾江湖人只當他天生巨力,卻沒想到這位竟有如此大的能耐,紛紛肝膽俱裂,一番愣神之後,連忙運轉身形,轉身便逃了個無影無蹤。

黃剛一時間雙目瞪圓,不可置信的看著聶元霸。

其中李三尤為感觸最深,這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大個子,卻是位隱藏的高手高高手,自己很久之前就已經見識過了。

「哏哏,公子,你這可有點缺德呀。」

李三看向端坐的花解語,咧嘴笑道。

花解語聞言白了一眼李三,看向了迴廊里的人。

這時,二十名白藍侍從各自的樓門走出,每人手中還拖著兩具屍體。

原本白藍相間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有的顏色,滿身鮮血,其中有自己的,更多的則是敵人的。

隨著一陣砰砰聲,屍山再度高了半丈。

付應熊眼神冰冷,看著漸漸將自己包圍的一眾白藍侍,手中梅花橫於掌中。

下一刻,便會出鞘。

花解語等人將目光紛紛看向付應熊,對這個沒有逃跑的人多了一絲好奇之色。

「我只問一個問題。」

付應熊並不驚慌,雙目穿過一眾白藍侍,徑直向著花解語看去。

花解語聞言饒有興緻的看向了付應熊。

「哦?」

付應熊腳步晃動,漸漸向著花解語走了過去。一眾白藍侍頓時如臨大敵,紛紛擺開架勢,準備隨時動手。

「放他過來。」花解語吩咐了一聲。

白藍侍們讓出一條道路,緊跟著付應熊走到了涼亭近前。

付應熊沉默良久,看著一側的屍山,雙目漸漸湧上一絲血紅。

「我徒薛定波,是不是......也在裡面。」

花解語聞言笑了。

「他在不在裡面我不知道,凡是今天晚上夜闖我煙雨樓的,除了剛剛逃走那波,其他的,都在裡面了。」

付應熊聞言閉上了眼睛。

「這臨安城,不該來。」

「但是既然來了,就得有個結果。」

刀出鞘,人無蹤。

但見一抹銀光連天起,整片黑夜猛炸亮,接著一道嘹亮的刀吟響徹天地。

「錚~!」

這是速度快到極致引發的顫鳴,聲音刺耳,穿雲裂石。

一眾白藍侍紛紛神情大變,想要出手阻攔卻跟不看不到付應熊的影子。

絕頂高手!

憐芳兒大驚,瞬間擋在了花解語身前,李三和黃剛各自手持兵刃,對著那道刀芒劈了過去。

「鐺啷~!」

「嘭~!」

一道巨響傳來,付應熊整個身體倒飛而出,嘭的一聲撞在迴廊護欄之上,堅硬的大理石欄被他撞出一個豁口。

抹了抹口角的鮮血,付應熊再次看向了花解語。確切地說,是憐芳兒身前的人。

聶元霸!

此刻他雙手持槍,大槍掄圓了直接擋住了付應熊致命的一招。

光是槍重就達幾百斤,加上他雙手加起來過兩千斤的怪力,這掄圓了來這麼一下子,那可得有過萬斤的爆發力!

誰能受得了!

半步絕頂那是白給,普通的絕頂高手也不行,頂尖的絕頂高手也只能勉強接下來。

付應熊,便是一位頂尖的絕頂高手。

原本他此次並沒有打算前來煙雨樓搶那個什麼入化丹,但無奈經不住徒弟的一番教唆,說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關鍵是他一直在耳邊說,讓本來沒打算前來搶丹的付應熊動了心思。

傳說中的化境,誰不想進。

但付應熊想的卻不是去搶,而是看看有沒有什麼其它的方法可以去換取,這番話,卻也沒有與薛定波說,想的是到了地方再見機行事。

二人這才一路風塵來了臨安城。這對師徒以前並沒有來過臨安城,為了熟悉情況,薛定波自告奮勇,前往調查,才有了接下來的事。

「今日,縱使身死,也要抱殺徒之恨。」

付應熊顧不得翻湧的氣血,改為雙手握刀,長刀斜放於右肩之上,亮出了一個奇怪的架勢。

人刀合一!

天地間頓時一肅,似有陣陣龍吟響徹,接著一道狹長無比的刀芒閃過,付應熊的身形再次消失。

聶元霸虎目一凝,掌中長槍前把一挑,后把一壓。槍尖頓時化作一陣白色槍幕,籠罩了整道刀芒。

「嗖嗖嗖嗖嗖~!」

卻是在一瞬間出了不下上百槍!

槍乃兵中之賊,最讓人防不勝防,其妙就妙在一個刺字。比起刺,沒有任何一種武器能比的上長槍。

「鐺鐺鐺鐺鐺~!」

刀槍相碰之聲宛如竹筒倒豆子般響起。

一番刺擊之後聶元霸接著長槍猛然一抖,整個人高高躍起,長槍由下而上掄起,一槍當頭直接向著付應熊砸去。

這招的名字,也叫水中撈月!

槍尖的寒光頓時在空中劃成一道圓,宛如一輪空心圓月。

聞得惡風不善,付應熊連忙躲閃,不敢再度與其硬碰硬,只得撤招換式暫避鋒芒,步伐一轉,飛身跳開。

正待再度上前拚命,卻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別......別打了......」

付應熊頓時一愣,眾人隨著他的目光去看去,只見屍山一動,從裡面爬出來一名滿臉鮮血的青年。

青年咧嘴一笑,道了句:

「師父,我......咳咳,我沒死。」

眾人都愣了一下,這什麼情況?

付應熊腳下生風,走到青年面前,頓時鬆了口氣,接著便一巴掌甩了過去。

「你個小兔崽子!看你出的什麼餿主意,我付應熊的一世英名就它娘毀在你手裡了!」

薛定波被打的凌空翻了兩個圈,倒飛出去。

眾人:「......」

卻見此刻一名黑衣飄然落下,手中長劍化為幻影直指薛定波而去,同時口中傳來一道淡漠的聲音。

「現在,你死了。」

話語出,人頭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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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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