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此去經年

年紀小時，總覺得書本里那些詩詞讀起來生澀又枯燥。再大些，我竟從中窺探出，以前未曾讀懂的詩情畫意。那些美景是我從未見過，一陣陣新鮮感包裹著我。讓我在其中，怡然自樂。

畫面感極強的詩，總能讓我快速沉浸其中，同詩人們一起飲酒作樂，賞花尋春。我從不刻意去強調詩的分類，表達的感情。悲歡、愁苦交纏在一處，有甜甜的糖果味，有微澀的葯香，許多許多雜糅在一處，初品時的感覺同經過沉澱后的細品，滋味又是截然不同的。我向來喜歡古體詩，總覺得濃情蜜意、思念傷懷都揉進看似輕飄飄的幾個字，一句詩中，承載的卻是沉甸甸的情。想將那些質樸純粹的情感，用一句詩寫出來。寫山川河流，寫清風明月，寫你彎起的雙眸，寫你揚起的嘴角。

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字裡行間是揉碎的歡喜與雀躍，將我眼中所見的美景，一一描繪在你眼前。第一次寫詩，是在高一的時候。小時候家中曾有兩畝種了桃樹的地，可惜在我上初中的時候，那片土地被回收，那時候也沒有什麼東西能記錄下來那片芳菲的景色，存在我記憶中的，只有斷斷續續的場景，再細緻些，卻是記不清了。我也未曾熟背平仄的規律，只會依靠一句詩的字數來辨別我到底寫的是七言還是五言，只會依靠整首詩來辨別我寫的律詩還是絕句。我只會用稚嫩的文字，將它串成詩，銘記在心頭。唯恐哪一日便再也想不起那二畝桃樹地。

其實我，並不怎麼會寫詩。我喜歡的是寫詩的過程。自第一次寫詩后，我像是嘗到了什麼甜頭般，對寫詩這件事是愈發的上心了。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什麼華麗的辭藻，而是殷切盼望著你能從那首字字句句用心斟酌的詩中，瞧見我想要讓你看見的美景。我願意同你分享我的歡喜，我的雀躍。

「他們總說，寫詩的人是騙子。把春寒寫成平湖煙雨，把夜深也成朗月清風，把幻想寫成白馬與夢。」可我不會，平湖煙雨，朗月清風，白馬與夢，都是你，我欲攬下世間最美好的詞，只為繪出你的模樣，為你寫詩。「不單是因為我會寫詩我才寫，而是因為我非寫不可。」為什麼會到了非寫不可這個地步，我想用我貧瘠的語言，去挽留那些已經隨著往昔而逝去的東西。從第一次寫詩開始，每一首都是對我失去的東西的追懷與思念。我盼望著多年後，再看看這些稚嫩不能再稚嫩的筆跡，眼前浮現的，是我歡喜的曾經。

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蕭蕭秋風卷秋葉.裊裊冷香飄寂殿.柔荑撩起帷幔.玉足落履.音泠泠.喚婢染妍.點翠勻紅.娥媚淡掃.一襲月白鍛織彩百花飛蝶旗裝.皓腕綽綽.衣袂翩躚.自顧捧了一盞香茗.蔻指緩緩滑過江南煙雨青瓷杯盞.瞥秋日陽高艷.搭了媵皓腕步履悠悠至了御園.

楚氏.卷啟

漸霜風凄緊.是處紅衰翠減.苒苒物休華.銀屏昨夜微寒.五更既過.宮人報曉籌.睡意漸消隨即梳妝.明鏡照新妝.鸞稍染紅潮.蕊黃當山額.翠釵金作股.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葉已秋聲.秋入橫林數葉紅.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西風吹葉滿湖邊.至御園裡.風起綿綿意.吹皺碧水.恰回首.瞥見伊人款款.

「阿姊.安喏.」

蒲氏.卷貳

碧雲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初換秋衣獨慨然.西風愁起綠波間.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梧桐葉落無聲.御園寂靜無人語.雁南飛.人未歸.故人心不知何時變.百花凋謝.萬物沉寂.緩緩彳亍.柳梢漸黃.聞嬌聲婉轉.佳人款步姍姍.淺笑妍妍.

眸波流轉.吐字珠璣觀容.啟聲「娣.同安」執過瓷盞呷了一口.

她執帕掩唇.目光凝於盞中起伏.瓷音嚅嚅「多日未見.未曾想今日在此相遇.」

楚氏.卷貳

秋既已至.人煙寒橘柚.秋色老梧桐.妙足輕踏松針，沙沙亦然.燕歸成雙.殘風襲來.落紅憔悴.綠意卒減.雖日高陽艷.終是不敵秋風罷.她抬眸.暮地笑罷.

「如此.甚好.思來也有許久未曾與阿姊共語了.」

屏山朝霞漫雲斜.杯停盞罷曲悠然.煙波秦淮傷兩岸.她多想.以茶代酒.再醉紅塵.已然.無可奈何.無計可施.

蒲氏.卷叄

曉風略走光陰.思憶時光簾.猶憶小庭花落無人.

西風殘照.落紅香砌.秦箏起雁.一弄花飛雪.鳳竹鸞絲.靡音繞樑.紫陌迢迢.帝鄉明日到.驪宮高處入青雲.九重閬苑.仙岳風飄處處.春朝秋夜.思君盼君至.對月輕吟.平添相思意.肝腸寸斷.飽食相思味.

玉樓朱顏人空醉.少年初心不復.

御園殘紅灼灼.卻也散盡芳菲.滿地落花紅幾片.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已變.斂眸.淡言「娣今朝乃帝眼中紅人.若一朝不慎…」

闔目.續.又言「姊如何敢與娣飲.又怎與娣語.」

楚氏.卷叄

花謝花飛花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既惹相思.又怎舍？亂花漸欲迷人眼.芳菲不再.不知負了自己還是流年.

她凝神.如桃花臨水.她的溫柔.在他掌心是涓涓潺潺.可是她的心狠卻也緣起他.琵琶聲聲欲語遲.她與阿姊終是回不去了.樓台高鎖.彈記經年的琵琶斷了弦.

長亭晚.念去去.秦川雄帝宅.函谷壯皇居.她日日夜夜盼著的那抹明黃.斷了她與阿姊的情.可她依不舍.

姊妹繡閣的香燈滅.少時遊走的青板斜.這宮牆裡.確是個吃人情意的地方.

一雙愁黛遠山眉.凝了殘夢.恨也輕輕.

「呵.阿姊如今的話也是變了調兒的罷.」

蔥指粉尖扣著杯沿上.她啟芙唇.

「阿姊莫怪.這地方.總有人爭著往上爬.若是阿姊惱了我.便報於來世吧.」

蒲氏.卷肆

寂寥多少恨.難話此時心.心有情絲萬千束.望盡相思.紅顏凋零處.默默不知與誰同.罷罷罷.

香燭消成淚.寂寂花.鎖千門.伊人獨守空閨.淚痕沾蟬衣.淚珠滴.腸斷有誰憐.

帝堯之女.嫁於舜.為舜之二妃.姊妹共侍一夫.此為佳話.流傳千古.奈何今朝.卻非如此.

她笙歌承歡之際.我卻弦斷音垮.她共度良宵之時.我卻與素娥為伴.凄凄慘慘戚戚.她花前月下.又怎知我三杯兩盞淡酒之苦.

人心易變.何談君恩.相顧無言.輕搖團扇.淚千行.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未料得年年腸斷處.

抬眸遠望瑤台.將團扇置於石桌.彷彿有意似無意道「只怕娣如今撿了高枝.日日應於必須跟前.恐早忘了我這個阿姊」

倏爾.續言「罷了.娣聖寵尤渥姊.姊豈敢怪娣」卻似有意卻似無.

楚氏.卷肆

她亦知宮漏長促的心慌.亦曉愁極夢也難成.春夜闌.春恨切.花外子規啼月.那年初入宮闈.陌上年少.緩緩撥動她心弦.可笑夢難憑.曲江流盡.紅紗無邊.長宮裡.唯孤燈相伴.凄涼有誰知？

偏怨別.是芳節.庭下丁香千結.千結卻也如絲亂.迷了人眼.荒了人心.

宵霧散盡時.她終曉霞輝.寧以枯骨為梁.殘血為漆.得以雙燕飛檐下.

她悔.亦不曾悔.休傷嬌姊.可惜她終究做不到.她無法忍下郎君心懷旁艷.如此.瞭然罷.終是無處話凄涼.

她願醉盡世人清歌.輕舞繞御簾.可笑呵.她用了半生挖空心思.只為裝他一人.可君榻上.天下女子皆為芳華.

曲江緩緩.天地又換了一遭.她的夢.也該醒了.聞言.也只能默默.

「阿姊呵——此後相顧再無言.可好？」

蒲氏.卷伍

陌上獨舞.殘念成殤.東風喚醒梨花夢.新啼痕壓舊啼痕.斷腸人憶舊年.

遙想帝當年.雄姿混發.俊美多情.芳心暗許.含羞斂眉.憶往昔.不覺淚迷迷.姊妹二人曾形影不離.同宿同眠.亦有共嫁一夫之戲言.不料戲言成真.

一時間.瀟湘二妃同入後庭之事.傳為美談.期年間.為奪君心.姊妹情誼灰飛煙滅.一片芳心春盡.

人生如夢.一尊清酒還酹江月.

斂衣.略理雲鬢.眺望遠山.禿雁南飛.似昔日之景.舊景仍在.眼前佳人芳華如似當年.可心已變.泠音啟「知人知面不知心.」

款款起身.略帶疏遠之意.言「罷了罷了.你我也不復從前了.是我太痴於過去之情了.」說罷.回眸凝望伊人紅妝.長吁氣.便不再多言搭媵皓腕.煢煢離去.

楚氏.卷伍

誰人相思.羅衣斷線.至死不渝.念念不忘.終是如何.才會跌足過往.深陷無法自拔.奈何成雙.終是憶不得了.

風流竟雲散.雲煙過眼這樣迅疾.垂眸少語絕代色.停舟蕭起新詞韻.此情此景.魂牽夢縈.隔生隔世.

虹橋猶在.闌干寂寞.君心如水.哪怕她傾盡韶華.也換不得幾次駐足.情峰如刃.亦是傷了她.斷了念想罷.

承情好感.怎經得起命運幾翻冷眼磨人.少時與姊紅塵放歌的瀟洒.如今淪落得面目全非.

不管我如何念你.一切終將成為過去.那些路過的溫存.終究會退還為冷寂.煙花寂滅.萬物成空.她的心上.消了殘燭.滅了餘暉.許是不剩得什麼了.

兩蛾愁黛淺.畫樓殘點聲.誰人唱著那經年的夢.悠悠散盡了遠山.

她望著阿姊的影兒去了.沒入林亭小徑.風蕭蕭.長亭臨川.唯她一人罷.

「別了.阿姊.」

明湖又一波.隔岸也曉寒.人已散.緣已盡.此生勿相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