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診斷證明

每一次回到家都是身心俱疲的感覺，並不是顏冰炎不愛乾淨整潔，相反，作為一個對自己要求頗高的新時代女性，她非常嚮往更加精緻的生活，好不容易住上了香城名義上的高檔小區，房子面積也不小，顏冰炎雖然單身，但是當然也希望屋子更加乾淨整潔，這樣心情都會變好，然而，沒時間，這不是懶，是力有所不及，請個鐘點工？太貴了，請不起，如果沒有出這個意外又花掉了一筆額外的開支，顏冰炎真的有這樣的打算，但是礙於自己家裡實在太亂了，因此請鐘點工打掃都有些臉紅，本打算自己先收拾收拾再說。

白領的意思就是一個月零零碎碎花到完，工資都白領，不過現在也挺好，反正請不起了，也就不用自己收拾了，既省錢又省力，一舉兩得。

「據報道，香城郊區洪塔村一位女司機在自家車庫倒車入庫時，不慎碾死了自己的丈夫，隨後打開車門，又把自己給壓死。」

顏冰炎打開電視本想找一些催眠的節目讓自己早點睡下，結果看到標題『女司機倒車碾死丈夫又壓死自己』，「真的是給我『哪壺不開提哪壺』！」憤然換台，找到了一檔今日話題討論的節目，標題是，『女司機，天生的馬路殺手？』於是顏冰炎關掉了電視機，不管睡得著還是睡不著，眼不見心為凈。

如果能重來，輕輕地踩油門，開車不打電話就可以避免撞人；如果能重來，聽著鬧鐘起床，出門掐著時間就能更淡定地開；但是重來，卻不能保證起床成功或失敗…

就算跟著《重來》的旋律唱起來，也沒有辦法重來，香城的晚上燈火通明，疲憊卻失眠，焦慮又不安的女白領與繁華的不夜城格格不入，大都市不眠的夜晚才剛剛開始，被霓虹燈點亮的層樓疊榭之下有著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有多少人得意就有多少人落魄，心情截然不同的人此刻卻在燈紅酒綠中實現了追求享樂的行動統一。廣夏細旃里鐘鳴鼎食，竹籬茅舍中紙醉金迷，城市最閃亮的中心與最黑暗的角落都把夜空當作背景，享受著片刻的歡愉。

就算是醫院裡，此刻加班的小護士也只是機械一樣重複著巡視的腳步，時刻準備著掐著點下班，沒有人真的會去在意戴著呼吸機的一個繃帶人，而他的手指輕微地顫抖了一下，沒有人注意到這個細節…

等到第二天，已經被砸成零件的鬧鐘當然不會再打擾早晨的清夢，然而顏冰炎卻早早地起床了，因為她壓根就沒有睡著，頭重腳輕，行走的步伐都不像是踩著地面，今天的狀態實在是不適合工作，於是顏冰炎要求調換了一個假期，得到了肯定的答覆，卻又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從冰箱里找出了最後所剩無幾的燕麥片，和著熱水當早飯，結果還沒有泡開，倒霉的時候喝水都塞牙縫，生活只剩下眼前的苟且，詩在世界另一頭的天涯海角，顏冰炎決定再翻出自己珍藏的首飾來安慰一下自己，「這辛苦的人間，只剩下你們還有些溫度…」然而不管是玉石、鑽石或者翡翠等等首飾都沒有溫度，顏冰炎挑選了一顆碧玉掛件，綠色代表活力和生命力，她覺得，這樣可以給今天帶來一點好運。

打掃衛生是不可能的，本來就累，還有些心煩意亂，沒有把吃飯的碗砸了就不錯了，顏冰炎決定趕到警局，一定要查到在自己之前的那個肇事者。

在地下停車場自己的車面前猶豫再三之後，還是選擇了公交出行，公車撞到人，那就不關我的事了，然而公車司機普遍都是老司機，只要行人不作死，很難犯和顏冰炎一樣的低級錯誤。

收入高的地方，公共設施和公共服務水平當然也會跟著向上，這也成為了支撐香城高房價的一個重要理由，香城的警局，態度還是稱得上和善的，尤其是面對顏冰炎這樣的高顏值美女的時候，自古以來，不論對方是男是女，顏值高總能在第一印象佔到很大的便宜，「你好，我是昨天報警要求尋找『一米陽光』小區早上盤上路段交通肇事者的那個人…請問你們找到線索了嗎？是這樣的，傷者的醫療費用需要支付了，所以挺著急的。」

「我替你查一查記錄…稍等…」招待顏冰炎的是一個看上去比較年輕的女警，應該就是從事這一類比較輕鬆的招待工作，「呃…你報警之後就有人去查了，記錄上寫著，剛剛好那一段時間裡的監控出了問題，沒有記錄下畫面，現在已經報修了，畢竟那些攝像頭風裡來雨里去的，總有出問題的時候…」

「這是什麼意思？」顏冰炎皺起了眉頭。

「意思就是說，沒有留下任何記錄，除非那個被撞的人自己記得對方的車牌號，再不濟也要是車型司機相貌等等，否則的話，要找到車禍的當事人，那就只能是，蜀道難…」

「難於上青天…」顏冰炎補上了這一句，兩個人四目相對，直到顏冰炎先撤下目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別人也幫忙了，也努力了，態度也很好，甚至還有一點詼諧，自己還能說什麼呢？「我知道了，麻煩你們了…」難道，全世界都在針對我？無奈之下，只能想著保險了，這一次，怕不是要上內部的黑名單了…

「對了，如果你要找保險的話，可能現需要一份警局的責任認定書，不過…你說你也撞了人…」女警沒有說下去，但是意思很明顯，撞了人認定責任的時候會好好配合嗎？

「我反正交代問題是很老實的，撞了人，我心裡也不好受，但是，也不至於全責吧，我沒有超速也沒有違章，只是一時間不小心走神了，我承認有那麼一瞬間注意力都在手機上，但那也是因為那條路是純粹的機動車道，根本沒有想到會突然冒出一個人…」這算不算有一點辯解的意思？不過，這也是事實吧。

「嗯…話是這麼說，但是一般把人撞成重傷的，肯定有重大責任的，但是你態度很好，及時送醫，又沒有逃逸的嫌疑，如果能與對方達成和解，也就是賠一筆錢吧…順便一提，你這種情況，保險公司出的錢很有限的，你可以先等一等醫院的診斷證明，和傷者多溝通一下…」年輕女警已經指出一條明路了。

「謝謝你啊…」顏冰炎發自內心的感激，但是她沒有敢說，對方被我撞暈了，現在還沒有醒，不知道到底會不會和解…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先網貸借一筆錢了，反正以自己的簡歷和工資，還有信用卡的信用額度，這是很容易的事情，只不過顏冰炎沒有借錢的習慣，除了房子和車子這種大額消費以外，其餘的能省則省，有餘額再消費，雖然喜歡珠寶首飾，但是那也是量力而行，否則那就是無底洞。

要不…賣掉一點首飾？

這個想法嚇得顏冰炎抱住了自己的頭，並且自顧自地不斷搖頭，要是那樣的話，自己忙成這樣不就都白忙了嗎？這辛苦的人間哪裡還有溫暖！

思前想後，還是只能去醫院再看望一下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卻已經塞得滿腦子都是的陌生男人，昏迷的時間因人而異，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醒過來，既然事發路段監控壞了…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就這麼算了？比起這些多麻煩，總是一股腦扔掉更好一點，更何況顏冰炎覺得，這傢伙未必能夠認出她，她也墊付了保證金了，出了一筆醫療費不就完事了嗎？這麼一想，輕鬆了很多，雖然和自己一直以來高標準高要求的良心有所差別，但是人在江湖走，有的時候就是要心狠一點，並且，自己已經很有良心了，總不能讓我成天盯著照顧一個陌生男人吧？

到了醫院，醫生已經開出了診斷證明，並且輸過血，這本來需要本人或家屬簽字才行，沒有辦法，這傢伙到現在還沒有家人過來認領，只能交給顏冰炎補簽了，按理說，他的家人應該知道他已經失聯了二十四小時了，難道真的不擔心嗎？

「患者姓名：不詳…性別：男…年齡：不詳…診斷：多處軟組織受傷；多處骨骼輕微骨裂；頭部受到撞擊昏迷，可能伴有嚴重的後遺症；淺二度燒傷，可能留下痕迹…」後面的建議還有很多條，但是反正顏冰炎只看到了，第一條：建議住院觀察，第二條：建議每周複查…反正就是，住院，住院，住院…好吧，這種情況下要求住院的確很正常，說可以出院才是不負責，「顏冰炎…」簽了住院的單子和手術的單子，「醫生，我可以去看一看他的情況嗎？」

「可以，我對他的情況還是謹慎樂觀的，不管是軟組織受傷還是輕微骨裂包括輕度燒傷都是短期就可以癒合的，不過，頭部似乎受到過多次衝擊，雖然沒有嚴重的腦挫傷，但是昏迷已經超過了三十小時，肯定也是傷得不輕的。」

顏冰炎重新拿起了診斷證明，主治醫生簽字王家明，應該就是眼前的這個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