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9 章 末世喪屍王

霍莘桐是場內唯一一個能夠清晰認識到實力差距的人,這並非僅僅因為她是全場最強者，藺風的武力值與她相差不遠，但他只感覺自己遇見了從未有過的強敵,卻不認為他們會有天塹般的差距。

可霍莘桐能夠感覺到,面前的少女分明還是初次相遇時的模樣,毫無改變,時間沒有在喪屍身上留下任何印記，然而靈魂深處傳來的戰慄不會作假，動物遇上天敵大約就是如此的反應,除了逃跑，腦海里不會有其他任何念頭。

只是她強行壓下了這樣的衝動,或許懦弱迴避和迎難而上有著同樣的失敗結局，對她來說,後者至少可以讓自己不後悔，這裡是她的基地，如果一個基地的領導者都選擇逃離，被拋棄的人們不會有第二個結局。

霍莘桐抬眸向少女望去，對方用手撐住下頜,微笑注視前方，又傲慢得完全不在乎眾人圍攻,她的心朝下又沉了沉。如果將末世比作一款遊戲,如今狀況便屬於走主線走到了一半的進度條，全服等級滿級是50級的時候，開錯了副本,直接轉移到遊戲結局的最終大boss面前,大boss帶著甜美的笑容,頭上頂著一連串？的爆表血條,加上同樣問號爆表的等級，站在這裡不動讓他們打，在場的隊伍可能都破不了防，而挨一下boss的傷害，則直接送回到新手村。

何況這位boss自帶毒效果，無法清除，說不定努力過後，重生地點是對方的新手村，順便還能帶幾個隊友一起重生，直接投奔boss的陣營。

這樣的境地，又不可能像遊戲那樣讀檔重來，絕對的武力值壓迫下，會帶來怎樣的絕望，霍莘桐已經可以預料。對面從來不是一個簡單的強敵，那是凝望深淵的恐懼，不止是房間里所有基地的代表，就是x市基地裡面的其他人，或者說任何一個人類，如果被引導著直面對方，也不一定能夠在這樣的強大中繼續保持信心。

若是這番心理活動被蘇露知曉，一定會勸說她不要低估自己，畢竟將局勢分析到位的她，戰意卻是房間中最濃烈的那個，選擇的位置可攻可守，能夠兼顧全局，氣息鎖定在蘇露身上，只要一有動作馬上可以開始防範。末世的經歷幾乎將她整個人重塑，以往那個不會打架的大學生，尚顯青澀的領導者，已經變成強大的戰士，如同高懸的旗幟，似乎永遠不會折斷。

霍莘桐不知道敵人的高度評價，只注意著戰況的發展，好在不需要她多言，第一輪攻擊過後，其他人也在瞬間把警惕的等級提升到最高。或許在此之前，他們還覺得霍莘桐以及x市的基地太過小心，喪屍王不過是一個擁有精神系異能的喪屍，就算出現，本身的戰鬥力也不會太高，有這麼多高等級異能者在，肯定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現在，異能絢爛的各種光華逝去，露出始終沒有動作卻毫髮無損，甚至連衣服都與之前一樣乾淨整潔的蘇露。他們終於明白，x市基地所說的一切都不是危言聳聽，對方的實力要遠超乎他們的想象，對這樣的敵人再小心也不為過。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少女並沒有出手的意思，曾經相處過一段時間的廚娘成為輸出主力，火牆與各色異能撞擊在一起，熱浪更是翻滾撲來，水系異能者充滿豎起的水牆被推平后，它又在蒸汽瀰漫間前行幾米，才逐漸消失。

高階喪屍，這在意料之中，圍繞著喪屍王的應該都是四級以上的喪屍，他們也不是第一次和喪屍作戰，儘管這個喪屍有點不一般。他們從沒見過這樣話嘮的喪屍，彷彿人才市場急著招攬員工的hr，恨不得把工資高福利好待遇好五險一金雙休不加班這些話做成牌子掛在脖子上，一邊對戰，一邊還在鍥而不捨地試圖說服對面的人員做喪屍的好處。

當然，就像每個面試過的應聘者都能深刻認識到hr的嘴，騙人的鬼，沒有幾句能信的那樣，坐在這裡面的大都是各個基地選拔出來的人員，無一不意志堅定，同樣的話拿去問外面的普通人，或許有不少人出於不願意活在恐懼中而被說服，他們則完全不為所動，畢竟在這些人看來，喪屍已經是另一個物種，與死亡並無差別。

這令段研很是惋惜，一屋子全是好苗子，只可惜一個都不能和平拐過來，這和飢餓的人面前放上大餐卻不允許吃有什麼區別。與此同時，異能者面對如此熱切的視線只覺得自己變成了食物，被挑選從哪裡下口，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攻擊又凌厲幾分。

蘇露偶爾會出聲指點段研，戰鬥經驗的差距不是一時可以彌補的，多對一的車輪戰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對面也都是人類強者，段研很快負傷，她盤算一下便趁著火球推出的力量躲到蘇露身後，少女輕嘆一聲，揮手擋下進攻。

成功打退一個五級喪屍並不值得高興，看見終於起身的少女，眾人知道正戲才剛剛開場。蘇露對於傳來的戒備敵意毫不在意，在場沒有她的威脅，有時候她會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個世界的人類。

畢竟儘管自己身體是喪屍，走得卻是修仙的道路，修鍊有成的殭屍戰鬥力要遠遠超過喪屍，甚至不加以控制的話能超過這個世界的最高限定，不過那樣會對小世界天道產生傷害，所以蘇露一般也不會這樣做。即便在限定下，殭屍拿來對付這些異能者，亦有種冷兵器與熱兵器，高魔位面欺負低魔位面的既視感，雖然這也不妨礙她用武力值碾壓過去。

不過在其他人眼中，依舊猜測蘇露使用的是異能。擋下所有攻擊的不透明屏障是能操縱空氣的異能；熄滅了火系異能者的火焰是因為她也有火系異能，或者操縱空氣；能指揮喪屍代表他們有一定的交流，高級喪屍具有智慧這件事已經被很多人證實，不一定表示是精神系的異能，為什麼有這麼多異能……這個他們也沒辦法解釋了。

事實上，在第二種第三種異能形態出現的時候，他們便不再開口試圖分析蘇露了，只專心攻擊。

這件事給他們的衝擊力，不亞於第一次看見喪屍有異能。在一直以為異能是上天給人類的一線生機時，發現喪屍也擁有特殊能力，這件事給了很多人打擊，甚至有不少脆弱的人因此而自殺，而要接受一個喪屍是多系異能者，同時還很強大，無異於世界末日再次來臨，本就絕望的境地更加雪上加霜，讓人不由得咒罵上天的不公平。

即使是這個房間里，也有人懷疑，是不是就連世界意識都站在了喪屍的那一方，否則的話，怎麼可能有這樣強大到不可戰勝的敵人，人類還能夠有未來嗎？他們不由自主地這樣想。

對此，喪屍王只想攤開手表示：法術了解一下。

打鬥的開關並非由蘇露開啟，但結束的控制權卻在她的手上。人類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喪屍王並沒有將戰場的範圍擴大，而是就在此將所有人都打倒以後，單方面結束了戰鬥。

沒有一次的攻擊是奏效的，無法跨越的鴻溝，遍地倒下的人群，同時最可怕的是，裡面打得這樣熱鬧，外面居然沒發現任何動靜，不僅是控制在不破壞屋子的範圍內的實力，還因為坐在蘇露身後被陰氣屏障隔開嚴嚴實實保護的喪屍中，操縱空氣的四級喪屍隔絕了聲音的傳播，儘管能看出很是吃力，卻沒有讓任何聲音泄露出去。

包括霍莘桐在內的所有人，都以為這是一場全軍覆沒的失敗，代價不僅僅是她們的性命，還有x市基地，然而同樣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如今佔盡優勢，蘇露卻沒有強制將眾人全部轉化為喪屍，而是再一次詢問他們願不願意加入，但被拒絕以後也沒有生氣的反應，甚至很好說話地放棄了這個機會。

「你到底想做什麼？」異能用盡、靠在椅子腿，偷偷用靈泉水補充體力的霍莘桐很是困惑，對方看起來似乎就單純是聽說這邊有個會議，然後就過來看看一樣，表現得也格外矛盾，著實猜不透她的目的。

「因為聽說了這件事，所以好奇過來看看，順便來簽訂一份協議。」

她說得輕描淡寫，眾人卻沒辦法將這句話當做友好合作，喪屍和人類簽訂協議，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事情。其實段研三人也很是困惑，出發前後都沒有聽說過這個目的，雖然偶爾能看見蘇露在紙上奮筆疾書，但是也沒瞧見寫的什麼，不過既然老大都這樣說了，三人還是在一瞬間的迷茫后擺出一副「沒錯就是這樣」的神情。

「人類不會屈服的。」藺風開口說道，他是全場唯一一個還能站著的，但也基本失去了接著戰鬥的力氣。其實霍莘桐的狀態要好於他，只是沒有表現出來，在找尋機會能否攻其不備。

聽見他的話以後，其餘人也斷斷續續附和，蘇露捕捉到了之前和程序員聊天時的某個人的聲音，之前還笑嘻嘻說著「變成喪屍也不錯，無知無覺，喪屍王要是個漂亮的女孩子，說不定不用精神系異能我就能跟她走」的人，現在拒絕起來也格外堅決，「被感染的話，就應該殺了我」。

蘇露繼續注視著這些人，最重要的是看著霍莘桐，隱去了唇邊的笑意：「你們為什麼這樣排斥成為喪屍呢？」

沒有等回答，她繼續認真的詢問：「如果是擔心戰鬥力，其實不需要，我們有三級以下喪屍升級的藥劑，諸位也是異能者，實力能很快恢復；擔心其他的就更沒有必要，儘管初級喪屍看上去僅僅是活著的屍體，但他們確實是活著的，交手以後你們也應該清楚，三級喪屍就會恢復記憶，身體機能也會恢復。有情感、有記憶，不過是優化了身體，人還是原來的那個人不是嗎？」

「不、不一樣的。」霍莘桐在一片沉默中反駁，方才就連她也在思索蘇露的話語，房間中也有人流露出疑惑和動搖的神色。

蘇露卻又接著說道：「如果你們變成喪屍的親友回來找你們，有著和你一起時的記憶，有著感情，看上去和以前沒有區別，你們能因為對方是喪屍而殺死他們嗎？」

在末世中，這裡的人或多或少經歷過親近的人離去，甚至會有人親手殺死了父母親朋，只為了對方的囑託，或者懷抱著不讓對方變成喪屍的念頭。但當時能對著毫無理智面色的親友下手，不代表，一個活生生的，看起來彷彿活人一樣的喪屍親友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依舊可以果斷下手。

或者想得更深一點，如果這些親友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真的還能夠堅定到底嗎？即便人類和喪屍一定有著隔閡，但至親摯友，甚至會促使人改變陣營，喪屍無法轉變為人類，但人類變成喪屍很容易。或許如今他們不會，只是這種事如果真的發生，他們不確定戰友們會不會動搖。

這還是他們這些異能者，如果是普通人，或許會更加乾脆，到時候，人類只可能會越來越少。

而這件事被其他人知曉又會如何，在知道喪屍會恢復記憶、重新變成人以後，這樣的隱憂就像埋下的炸.彈，所有人已經開始知曉高級喪屍能擁有記憶和情感，只不過如果數量眾多的初級喪屍讓他們沒有更深思考的餘地，還在掙扎著生存。

可是終究會有人發現這件事，到那個時候，那些親手殺死被感染親友的人會不會後悔，那些被別人殺死變成喪屍的親友的人會不會復仇，一切都會亂套，只有喪屍會越來越多。

蘇露是可以將這一切都告訴給他們，這是完完全全的陽謀，沒有辦法應對。除非喪屍不再進化，否則，這樣的炸.彈遲早會爆炸，難道喪屍才是最終的勝利者嗎？

c市的那位倖存者是最先反應過來的一員，小姑娘消化了這些話以後，竟然不顧脫力的身體，跌跌撞撞衝到了蘇露的面前：「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的眼眸中沒有了畏懼，如同一潭死水終於有了漣漪，最初可能想要活下去的心情比任何人都要強烈，帶著其他人的份兒一起活下去，對於變成孤身一人的她而言是精神支柱，現在告訴她，她不是一個人，她以為失去的親人還活著，他們隨時可能醒來，又或者其實已經醒來。

孤獨比其他的任何情緒都可怕，即使後來認識了一些其他基地的人，也比不上親友，於是她固執地盯著蘇露，拋來了恐懼想要尋求一個答案，重複著問題：「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對於第一個找上來的人選，蘇露還是和顏悅色的，她注視著對方的眼睛，唇角笑容意味不明，「當然是真的，我不會騙你。」

女孩盯著這張帶給她無盡恐懼、說是會在半夜驚醒的噩夢都不為過的精緻面容，轉身很是鄭重地對著帶她來的那個基地的人員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謝謝你們。」

隨後轉過身，下定決心：「我願意成為喪屍，帶我去找我的親人，我就願意。」

這是第一例，以後還不知道會不會有很多這樣的人，但每個人都心情沉重。

其他人或許心中也有類似的盤算，但沒有人選擇在這個時候說出來，蘇露他們等待了一段時間，發下只有少女一個人提出這一點以後，也沒有多說什麼，她再次看向霍莘桐：「我們來聊聊協議吧。」

不是奴役並非圈養，面前的c市基地與人類和平共存協定荒謬得像一個玩笑，包括不限於c市喪屍不踏入人類基地，互不率先攻擊，不得阻攔喪屍奔赴人類基地，也不得阻攔人類選擇喪屍陣營，c市開放與人類貿易，歡迎人類前往c市定居等等，離譜的是下面還有一張人類僱員權益保護規定。

雖然這個協議肉眼可見傾向於喪屍，沒有哪個基地會將喪屍放進去，人類去喪屍基地就是羊入虎口，但是比起設想中的條約，六四的利益分成已經高得離奇。霍莘桐確認幾次才確定自己沒有出現幻覺，其他人也差點將質疑宣之於口，少女站在霍莘桐面前，拿出一個瓶子：「簽了它，再給我一瓶你異能的水，我們就離開，保證不會傷害任何人。」

這是通知而非商議，他們沒有拒絕的餘地，霍莘桐與藺風對視一眼，又看看其他人，沉默點頭同意這個條件。沒有人指責她，捫心自問，如果被找上門說做交易的對象是他們自己，他們不會拒絕。

霍莘桐的指尖出現了一股水流，蘇露卻在此時移開了瓶子：「你應該清楚，我說的不是這個水。」

那是什麼？霍莘桐差點問出口，但少女微涼如玉的指尖劃過她的手臂，讓她瞬間明白了過來，她看著對方，臉色漸漸蒼白，但什麼也沒說，指尖再次冒出一股水流，這一次，蘇露接了過去。

收好瓶子，她拿起新鮮出爐的協議，看向了其他基地代表：「諸位能代表自己基地簽下協議嗎？」

片刻后，四人帶著c市倖存者的少女，離開了這個房間，守在外面的人都沒有發現什麼端倪，程序員熟練地給門口的守衛遞了支煙，在好奇的目光中笑了笑：「他們還要商量一會兒，我們幫不上忙，得知了一個重要的消息，得回去了。」

在話語中加強了暗示，自然順利通過，也沒有被發現房間中的異樣，出去以後沒有耽擱，拿著行李便離開，帶來的喪屍藥劑沒有推銷出去，不過簽定了幾份協議，還拐回了一個三級喪屍的苗子，也算是有收穫。

車子開出基地，圍著外牆繞了一大圈才拐上大路，蘇露在安全基地外面留下了自己的精神印記，類似於野獸對地盤的標記，等級不如她的喪屍會感覺到有上位者將這裡划入勢力範圍，不出意外，任何喪屍都會避免進入這裡，相當於在末日隔開了一個安全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