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囂張吶

第36章 囂張吶

第二天早上。

江棠頭暈癥狀消退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倒是睡隔壁空床的阮迪,面如菜色揉著腰,揉著腰哭喪臉說:「這醫院的病床真是人睡的嗎?比咱大學宿舍的床還要折磨人。」

江棠抬著右手慢慢運動,聞言笑著說:「早讓你回家,你硬要留下來,怨誰?」

昨晚江棠讓阮迪回家好好休息,畢竟都是社畜,誰都不容易,但阮迪不放心,硬要留下來陪她。

阮迪萎靡地看著江棠,「我怎麼覺得你睡得很好?」

「習慣了。」江棠淡淡地說,「時間不早了,你快去洗漱,季然發信息說過會兒就到。」

江家雖然算不上豪門大家,但江棠亦是被嬌生慣養長的,她以前也有認床的壞毛病,但當了醫生以後,值夜班住醫院裡,半夜被叫醒救人是常有的事,累得慌時,別說認床,她站著都能睡著。

阮迪邊往洗手間走邊說:「讓他順便給我帶杯咖啡。」

三人一起吃完早餐,阮迪問季然拿了車鑰匙開車趕回上班,季然還要查房,離開前,跟江棠說:「你昨天被唐游川抱緊醫院不知被誰拍了照片,這會兒已經傳得整個醫院都知道了。」

他放低聲音說:「院長還特意來探我口風,問你跟唐游川什麼關係,你自求多福。」

江棠說:「放寬心,他就算想把我獻出去,那也得看唐游川要不要,無非就想讓我從唐游川那兒撈點好處,我心裡有數。」

季然語氣不爽道,「媽的,都是因為這些吸血鬼,硬把救死扶傷的地方弄得到處都是銅臭味,嘴上誇你是白衣天使,手裡卻拿你當利益棋子,噁心透了!」

江棠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快醒醒孩子,這個社會有誰會嫌錢腥?快回去工作吧,否則你這個月又得被扣獎金了。」

不是穿上白大褂就是白衣天使,畢竟有些人都可以不是人。

老祖宗早就告訴過我們一個簡單的道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季然罵罵咧咧地走了。

果不其然,季然走後沒多久,院長就登門拜訪了。

院長提了一籃包裝精緻價格不菲的水果來過來,話里話外都透露著對江棠的關心,一副領導關愛下屬的模樣,真心實意得江棠差點就要感動了。

談話間,院長不著痕迹地提了幾句唐游川,大概是怕目的太過明顯會引起江棠的反感,並未深入,彷彿只是那麼隨口一提。

江棠心裡暗暗想,院長這人物不是白當的。

院長並未逗留太久,吩咐她安心養傷,不用急著上班,然後就走了。

緊接著斷斷續續有同事過來,打著探病的旗號,進了病房眼睛宛若探照燈四處掃射,狀似不經意地問江棠怎麼她住院了,也不見她家人。

江棠心似明鏡,這些人無非是想跟唐游川或者是沈敘來個偶遇,以便在他們面前刷個存在感,江棠看破不戳破,打著啞謎敷衍。

這天從早上開始一直持續到下午,江棠的病房可謂是門庭若市,探訪的人一波接一波,不知情的都以為這兒住了個什麼大人物,惹得醫院上至院長,下至護士紛紛探望。

江棠在醫院躺了兩天,感冒基本好全,右臂和膝蓋都消腫了,就是有些疼,身上淤青的地方也好了很多,不想佔用床位,她便辦理了出院手續。

期間唐游川給她發了信息,告知家裡的熱水器已經讓人修好,此後便再無消息,沈敘也沒再出現,以至於頻繁來探望她的那些人都落了個空,還白白浪費了不少水果錢零食錢,當然,送吃的人那麼多,這些收穫的成果阮迪和季然替她分了擔不少。

踏進雲錦華苑的家門時,裡面已被清理得乾乾淨淨,找不出一絲打鬥過後的痕迹,江棠回想起那天的事,心底難免有些后怕。

江棠由於手不能提,腳不能走,她不是待在書房裡啃醫書,就是看手術錄影講解,在家待了兩天,唐游川一次都沒回來過。

不知在忙,還是得知她在家,故意避開了。

江棠沒忘記院長的話,奈何見不著面,也沒法跟他提。

江棠思來想去,正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了個電話問問,結果下午五點多的時候,就接到了他的電話。

江棠嚇了一跳,楞了幾秒鐘才接起,「喂」了一聲,那端便傳來男人低沉的嗓音。

「在哪兒?」

江棠說:「在家。」

「出來。」

他沒頭沒尾一句命令,江棠微懵,試探性問道:「現在嗎?」

「嗯,我等你。」

江棠原本想問他什麼事,但他沒給她機會,掛斷了通話。

江棠一陣無語,拿著手機,換了雙舒適的布鞋出門。

膝蓋有傷,別說跑,稍微走快點都會疼,她怕唐游川等得太久會不耐煩,盡量加快了速度,但走到小區門外,還是花了十分鐘左右。

江棠站在小區門口掃了一眼,看見唐游川的車停在對面路邊上,她走近,看見駕駛座上的車窗降著,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夾著抽到一半的煙。

此時正值傍晚,太陽準備下山,天際邊一片層層疊疊的晚霞,絢麗而迷人,霞光里,隔著青煙裊裊,隱約看見男人側面深邃流暢的線條,淡而涼薄。

江棠站在車邊,微躬身,喚他:「唐先生。」

唐游川聞聲轉頭,那雙深邃漆黑的瞳孔,倒映著天邊的晚霞,涼薄被裹上一層暖光,卻依舊不見暖意,他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啟唇:「上車。」

江棠不知道他要幹嘛,點了點頭,剛想拉開後座的車門,又聽見他涼涼地說了句:「坐前面。」

江棠乖乖繞到另一邊,拉開副駕的門坐好,這才溫聲問:「有什麼事兒嗎?」

唐游川把餘下的半支煙摁在滅煙器上碾息,吐出喉間的煙霧,面色淡然道:「系好安全帶,去個地方。」

江棠清楚他的脾性,不喜歡廢話,她也懶得給自己找不痛快,所以什麼都沒問,聽話地系好安全帶,車平穩開了出去。

一路上兩人無話,車廂里很安靜,能聽見車輪傾軋過水泥路面細沙的飛響。

江棠低著頭,百無聊賴地打開手機上網,熱搜上儘是一些娛樂明星的頭條,而其中一條就是李雨靖的生日,她心底輕嘖了下,如今的人果然是吃得太飽了,成天無事就盯著人家明星吃飯睡覺。

點開一直往下拉,最下面有一條關於傷醫的熱搜,她點開進去閱讀。

一位腿部骨折患者,因為術后一直覺得傷口處有痛感,去醫院反覆檢查也沒查出有問題,便懷疑手術失敗,嚷嚷著讓醫院賠償,院方不同意,那人便帶人闖進醫院鬧事,動手打傷了幾個醫生。

江棠當醫生幾年,也不是沒見識過無理取鬧的患者,他們鬧上醫院,對醫生大打出手,就算傷了醫生,最後他們也不見得需要承擔法律責任,反而是醫院在輿論之下,需要對患者作出賠償。

她親自經歷過,那時候剛出校園,出於善意為患者忙前忙后插手了不少事情,結果最後人家非但沒有感激,反而追究起她的醫師資格,帶著家屬在醫院大吵大鬧要求院方賠償。

那是她第一次對醫生這個行業,感到心寒。

「這麼快出院,傷都好全了?」

正在江棠看的怒火攻心之際,唐游川淡沉的聲音忽然飄了過來,江棠扭頭望去,他握著方向盤,目不斜視注視著前方。

江棠收好手機,坐好回答:「這傷需要時間慢慢養,不用住院也行。」

唐游川餘光睨了她一眼,說:「不是為了躲避醫院那些人?」

他的聲音很淡,彷彿只是那麼隨口一說。

他話提及此,正是跟他提院長那事的大好時機,江棠有些緊張,擱在腿上的雙手輕輕捏了捏,默了兩秒,咽了口唾沫,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自然些。

「有件事想跟你聊一聊。」

唐游川不說話。

江棠摸不准他的態度,等了幾秒,心一橫,與其磨磨唧唧含糊不清,倒不如直截了當說了。

「是這樣的,我們院長打聽到唐旗有投資建設私人醫院,他讓我問問你,有沒有給公辦醫院的捐款的計劃,臨安醫院最近計劃購買一批醫療器械,但資金不夠,若你有意向,希望你可以考慮下臨安醫院。」

江棠一邊說,一邊打量著唐游川臉上的表情,奈何霞光里他神色淡淡的,完全無法猜到他心中所想。

「當然,院長說了,這筆款是屬於慈善款項,用於改善醫院的醫療條件,屆時院里會對外公布唐旗捐贈的款項,保證每一筆錢都用於救助患者。」

前方紅燈亮起,車緩緩停在白線前,唐游川微側過頭,視線徐徐看了過去。

須臾,他不冷不熱地說:「說這麼多,就是想要錢。」

講真,自從當年她跟唐游川「明碼標價」提結婚以後,她便再也沒開口求過他幫忙任何事。

結婚這件事,已經讓她在他面前矮了一截,而江棠要強,也要臉,哪能心甘情願對他跪舔。

他沒說錯,不過就是換個噱頭要錢罷了,只是被他這般直白挑明,江棠的臉就好像挨了一記無形的耳光,頓時覺得熱辣辣的。

江棠咬了咬下唇,沒露出憤怒或者其他的表情,垂著眼帘,聲音如常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說到底,這件事最終能不能成還是得看他,江棠能做的,也就是把話跟他說了。

儘力而為,敗興而歸,亦是無可厚非。

江棠是決定放棄了,不料唐游川卻突然問她:「我什麼意思?」

江棠下意識抬眼看他,「什麼?」

唐游川看她的眼神,冷漠中透著一絲諷刺,淡淡說道:「求人辦事還一副傲慢的態度,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三年前提議結婚時,她也差不多就是這種態度。

也不知她哪兒來的底氣。

年紀輕輕的,傲氣倒挺高。

江棠眨了眨眼,心底一激靈,一張臉蛋憋得通紅,抿著唇沒有說話。

她雖然爹不疼娘又早早不在了,比不上他高貴,但從小有個爺爺護著,也不至於需要看人臉色過活,自幼養出來的傲,刻在骨子裡的氣,哪能對人說跪就跪。

而且說這事吧,先不說不是她非要不可,就說唐游川這人吧,誰能保證她對他卑躬屈膝,他就會點頭同意?

沒準拒絕了,還順口涮她一頓呢?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出聲,車廂瀰漫這尷尬的氣氛。

綠燈亮,唐游川收回目光,發動車子的時候,平靜的嗓音,言簡意賅地說了句:「我會跟底下的人說一聲。」

驚喜來得太快太突然,以至於江棠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思緒紊亂中,江棠慢半拍地說:「謝謝。」

唐游川幽幽地回:「不必謝,就當是給你的報酬。」

大概開了半小時,車緩緩駛入,江棠才發現他帶她來的地方是一家飯店。

江棠沒來過這兒,但聽說過,都是有錢人才喜歡來的地兒。

院落寬敞而修葺精緻,裡面的建築是典型的中式風格,內部的裝修布局很考究,江棠說不上如何考究,就是覺得自幼不缺錢的她,也看得出這處處透露出的金錢的味道。

說是金碧輝煌也不為過。

江棠身上穿的是一套運動休閑服,腳上踩著布鞋,墨黑的長發隨意挽著一個丸子頭,樸素的樣子跟這裡頭的一桌一椅搭在一起,簡直就是格格不入。

酒樓的服務員看到她,震驚都不足以形容,但能在這裡工作的人,素質也不會差,他們只當做沒看見。

畢竟人家再樸素,也是跟唐游川走在一起。

江棠自身也不在意,淡雅的臉蛋,神色坦然而自信,跟著唐游川慢悠悠地穿過大堂,進了一個包間。

包間很寬敞,推開門入眼便是一閃木雕屏風,上面雕塑花紋精緻細膩,透著光澤,一層不染的彰顯著它的高貴。

越過屏風,便看到了屋裡的人,一男一女,男人的江棠不認識,而女的,正是前幾天嚷嚷著不讓她好看的任太太。

聽見腳步聲,兩人同時抬頭,男的臉上端著商人的笑,「游川來了。」

而任太太,看見江棠那一刻,臉上的笑容便迅速褪去,眼底甚至閃過一抹凶光,惡狠狠地瞪了江棠一眼。

江棠不知唐游川想做什麼,無視任太太,跟著他在桌邊落座。

坐下后,男人倒了杯茶,先推到唐游川面前,笑著說:「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還沒點菜,現在讓服務員進來下單?」

唐游川接過茶杯,沒喝,轉手就放在了江棠面前,低聲問:「可以喝茶?」

低沉的聲音很平靜,徐徐淡淡的,輕得幾溫柔,但江棠卻莫名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卻面無異色道:「可以。」

任先生見狀,忙又給唐游川倒了一杯,試探性地問:「游川,這位小姐是……」

唐游川端著茶杯,慢條斯理地抿了口,這才不緊不慢道:「任叔,我叫你們過來,並不是為了請你們吃飯。」

他並沒有跟他介紹江棠。

任先生聞言笑臉微僵,精明的眼神快速打量了唐游川一眼,問道:「那是為了什麼事?」

唐游川靠在椅背上,舉止矜貴慵懶,表情淡淡的,說:「這話,您得問問你的太太。」

唐游川看似漫不經心,實質暗藏凌厲。

任先生不傻,頓時明白,他這是「算賬」來的,看著任太太,聲音一沉,「怎麼回事?」

任太太不說話,氣氛忽然安靜得尷尬。

「我問你話!」任先生凶了出聲,任太太嘴硬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

說著,她看著唐游川,說:「游川,我們好歹也是你長輩,你把我們叫來,就是為了莫名其妙羞辱我們?」

唐游川不為所動,說:「我一會兒還有事,你要耽誤了我的事,只怕不是道歉就能解決了。」

任先生是一臉懵逼,遊走在狀態之外,但卻聽懂了唐游川話里的威脅與狠厲。

「游川,有話好說,這到底是怎麼了?」

唐游川像是不耐煩與他們廢話,手裡的茶杯一甩,面色驟然一沉,冷聲道:「我今兒把話撂明了,你太太和你兒子,若是願意向我女朋友跪下扣頭認錯,我念在你們家與唐旗有合作的份上,這事兒就這麼過了,否則……」

他語氣一頓,繼而危險道,「你傷她一手,我就讓你們你兒子用一雙腿來還。」

聞言,任先生臉色一白,顯然已經從他短短的幾句話里,搞清楚了前因後果。

他鐵青著一張臉,朝任太太一吼:「你和那混小子又幹了什麼好事!」

面對丈夫的質問,任太太怒聲道:「你夠了!你以為是我們錯了?你知道你兒子是被誰弄斷了手臂,打得頭破血流住院的嗎?是他們!憑什麼他們就能不分青紅皂白傷我兒子,我卻不能替兒子出氣!」

「你給我閉嘴!」任先生面紅耳赤,「這都第幾回了?你自己的兒子是什麼德行,你這個當媽的還不清楚嗎?他不主動惹事,游川能動手哦嗎?」

「難道他不是你兒子嗎?!」

任先生冷笑,「成天遊手好閒,只會惹是生非給我找麻煩,這種兒子,我寧願不要!」

任太太驀然瞪眼:「任忠你什麼意思?!」

「慈母多敗兒!」

「你現在是怪我?你兒子差點要被人打成殘廢,你怪我?任忠你有沒有心!」

「你給我閉嘴!」

夫妻二人就這樣當著他們的面給吵了起來,江棠垂著眼,餘光悄悄瞄了身旁的男人一眼,但見他從容不迫地喝著茶,跟坐在看台上看人唱戲似的,悠哉得很。

還真是……囂張吶。

偏偏他這副囂張的模樣,江棠看著莫名感到無比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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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人路子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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