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聖女花蔓

056 聖女花蔓

元沁,是個帶髮修行的女尼,她被帶到一川霞庄的那天,楊霽雪非常奇怪:「為什麼要蒙住她的眼睛呢?」

越霓裳看看趙雅芙,趙雅芙又看看越霓裳,兩個女孩子都忸怩著臉上一片紅。

楊霽雪更加好奇:「可是有什麼文章?」

越霓裳憋不住事:「遲早也是要告訴你的,你這個尼姑啊,妖術太厲害。被她這一雙眼睛瞧一瞧,當真最秘密的事情,都忍不住想要和她講。」

趙雅芙道:「所以,矇著眼睛安全一些。」

越霓裳眼珠突然轉了一圈:「公主,要不你也試試,看看在你的心裏,是不是只有上將才是唯一重要的那個人?」

楊霽雪一聽:「那是自然呀。」揮揮手,「把她眼睛上的布去了吧。」

趙雅芙卻猶豫:「還是不要了吧。」

楊霽雪有信心:「我這一世來到這裏,只為了上將一個人。所以,我不怕她看穿。」

趙雅芙沒辦法,將元沁眼睛上的布解開。

露出來一雙狹長的眼睛,眼角自帶黑色的線條,且一直延長直指鬢角。包含在裏面的一雙眼珠原不分明,可是,偏偏目光亮得很,以至於恍惚間整個心魂「嘭」的一聲都跌進去。

越霓裳不見了,趙雅芙突然發出的急切呼喚也越來越遠,楊霽雪驀地回到一個地方。心口,正被劇烈的疼痛撕扯著,耳邊全是哀哀的哭聲。迷迷糊糊的視野里,似乎有一個人哭得並不那麼盡心,一個極為熟悉的背影便來到那人的面前。

「你是不是覺得她終於死了,你一切就都好了?你覺得你會成為我的皇后了?做夢!我現在就告訴你:你做夢!」

那個人被一腳踢倒。

咆哮依舊繼續:「把她給我拉出去殺了!一刀一刀慢慢把她殺了!」

楊霽雪不由得着急:「龍煉琛、龍煉琛——」

已經接近癲狂的信王如被雷劈中一般呆住,過了會兒,在太醫的提醒下,他猛地撲到床前:「雪兒,你還沒死?你竟然還沒死?」

楊霽雪也特別驚恐:「是啊,我怎麼又回來了?怎麼又回到這裏?」

隱隱約約間,大腦里響起一個細細的聲音:「回來吧,回來吧,這兒才是真實的世界。」

龍煉琛哭成一個淚人:「我不好,我是個混蛋,明明心裏愛你愛到不行,偏偏對你那麼不好。我保證,我發誓,以後絕不會再那樣,」

那個細細的聲音則道:「對啊,他只是因為嫉妒你只愛別人,只要你能夠真心地說一句:你其實還是可以喜歡他,哪怕一點點,以前的一切,都會灰飛煙滅,就像現在正在被處死的張玉漣。」

「你一定要活下來——」龍煉琛說。

「你就是皇后了——」細細的聲音說。

楊霽雪卻用盡全身力氣翕動嘴唇:「我、全、都、不要!」

眼前忽地被一團雪亮的白光照亮,這團白光先彌散成了一大片,漸漸回縮,最後成了兩點。

越霓裳、趙雅芙的臉出現了,擋住了那兩點。

楊霽雪猛地一驚:「我這是怎麼了?」

越霓裳說:「我也不知道你怎麼了,突然魂沒了似的,眼睛不動了,幾乎連氣也沒了呢。」

楊霽雪看看趙雅芙:「真的是這樣?」

趙雅芙點點頭:「快把我們嚇死了。」

楊霽雪站起來,來到元沁面前。元沁兩點黑眸亮晶晶的,裏面則深邃得完全可以把她們三個人全陷進去。

「巫族聖女,果然名不虛傳。」楊霽雪聽龍懷璋簡單說過關於此人的事情,心緊張得依然怦怦直跳。

越霓裳很關心一件事情:「剛才你靈魂出竅的時候,看到了誰嗎?」

楊霽雪瞥她一眼:「絕不是你想的那個人。」

越霓裳臉頓時紅了:「我都沒說,你怎麼會知道我在想誰?」

楊霽雪笑了:「山南瓊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觀之心醉——這些話還記得嗎?」

越霓裳早忘記了,被趙雅芙提醒才依稀想起來一點:「不就是那日藏音閣的妖冶女人胡言亂語?堂堂公主,竟然也學她那般。」

「這可不是胡言亂語,」楊霽雪點着她的鼻子,「凌筠那會兒是笑一個姑娘,喜歡一位品德高潔、形神俱佳的好男兒喜歡到失魂落魄呢。」

「哎呀!」越霓裳心事完全被曝露出來,「你們怎麼這樣,會念幾句詩,就這麼雲里霧裏的笑話起人家來?」又羞又急,扭身便走。慌得楊霽雪連忙拉住她:「好妹妹,別着急,我錯了。我這兒,不僅得有雅芙,還得有你出力此行呢。」

「那你把剛才那個話,從現在起就全忘了!」

「我現在就忘了!」

「你發誓!」

「我發誓:我已經不記得我剛才說過什麼。」

趙雅芙掩著嘴樂,越霓裳惡狠狠向她看來,她也連忙舉起手:「我也不知道公主剛才說了什麼?」

越霓裳這才罷了。

趙雅芙建議還是把元沁的眼睛蒙上,楊霽雪搖搖頭。走到元沁面前,楊霽雪刻意盯住那兩點黑眸:「花聖女,我現在在和你說貼己的話。你本是苗疆人,因為和花道婆有了齟齬,被迫離開苗疆,一路流浪,最後才落腳洛城。顛沛流離的生活,我相信你已經過夠了。花道婆心狠手辣,且有靠山,就算你想和她和解,除了成為她的傀儡,別無出路。反而改變策略投靠我,我可以讓你重獲新生。」

狹長的眼睛慢慢耷拉下來,裏面還滾出了兩顆淚。「你說得是真的?」元沁問。

楊霽雪頷首:「我不能給你最準確的答案,但是,這絕對是當下你可以選擇的最好的道路。先幫我取出水柔蠱?」

元沁瞧了她半晌,伸出一雙手。

這雙手,可不是一般的手,皮膚潔白如雲,摸到楊霽雪臉上時,楊霽雪第一次明白什麼才叫真正的「柔若無骨」。非常奇特的是,每一個毛孔似乎都在散發着異香。楊霽雪嗅着嗅着,臉忽地一熱,彷彿全身的血液都涌過來,頭腦也被一陣莫名的惶恐脹滿了。

好在,這陣惶恐的浪潮來得急,退得也快,她也沒有再去那個讓她驚懼不已的時空,睜開眼,依舊看到越霓裳和趙雅芙的臉,接着頭腦清霜,渾身舒泰,心情愉悅極了。

「蠱蟲已經取出來了?」楊霽雪試着深呼吸,氣息進出自如,流暢還勝過從前,不由開心地原地走了好幾圈,「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眼光往旁邊一瞧,元沁低着頭,那雙狹長的眼睛卻一眨不眨,只管盯她。楊霽雪急忙收斂情緒,正視她:「你放心,我說出的話絕對會兌現。」

回到傅悅府,她第一時間來到會元殿。

龍懷璋剛好處理完一批公務,看見她神采飛揚進來,很是高興:「怎麼樣,一一切都恢復正常了吧?」

楊霽雪俏皮一笑:「是啊,全都恢復了。」

「那就太好了!」龍懷璋瞧着她這張嬌美無匹的臉,忍不住親了一口,「今天晚上,我要好好盡興。」

楊霽雪捶他一下:「不正經,也不看看現在什麼地方。」

「什麼地方?還不都是我的地方?」

楊霽雪不得不由他放肆,好容易空出嘴巴,連忙問:「有正事,我想問你。」龍懷璋控制自己不現在就去後殿:「你說。」

「百香閣那位的事情,最終怎麼辦了?」

龍懷璋深吸一口氣,勉強將她放開:「突然要問這個?難道錦璇居然也能去你那裏求情了?」

楊霽雪臉頰紅紅的,也平復了片刻,才道:「到底是一個府上的姐妹,她不來問我,我也要問你。更何況,魏家依附了你,真的處置了,最後損傷的,不還是你的利益?」

龍懷璋點點頭:「你說得有道理。」

「那麼,到底最後會怎麼辦?」

「東城衛指揮使出缺,需要有人頂上,我已經責成吏部,將魏守函官降三級,前去補充。」

「這樣啊……」楊霽雪不由嘆氣,「那魏家人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所以,在我身邊的人,我還是更希望他們能安分守己。另外,雪兒,還有件事情,我這時候終於可以公開出來,當初你去洛城找我,路上遇到過匪徒對不對?」

楊霽雪想想:「嗯,龍海還因此受了重傷呢。」頓了頓,又道,「我在洛城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那不是真正的匪徒。」

「那些匪徒的真實身份,是都尉府豢養的武士。」說到這兒,龍懷璋表情變得嚴肅,「當時沒有真憑實據,事後也只能借別的事敲打敲打。錦璇是我的妾,將她禁足已是我能做到的最大懲戒。但這次事情造成了極為不好的影響,對我來說,卻造成了一次機會,所以,我肯定不能放過。」

「可降了魏守函,那巡防司都尉這麼重要的位置,該由誰來繼任呢?」

龍懷璋略沉吟:「墨憐跟我時間很久了,他為人穩重,做事又十分變通,是個很好的人選。」說着話,他又想起一事,「對了,雪兒,你知道紅瑛對墨憐頗有好感的事嗎?」

楊霽雪吃驚:「竟有這事?」

「嗯,我也是從惠州回來后才發現的,有好幾次,紅瑛突然到青龍堂找我,沒說兩句話,就轉去了東曹,那裏也沒別人,就墨憐、畢端並幾個武將,紅瑛每次離開,都會讓墨憐送她,之後在大街上,我還看見過他們幾次。」

楊霽雪忍不住揶揄:「我簡直不敢相信,堂堂傅悅上將軍、楚王兼太尉、尚書令,竟是個這麼八卦的人!你說長平公主對沈將軍有心,但如果事實是長平公主只是為了軍務去東曹問詢,之後她和沈將軍也只是在大街偶遇,那又該怎麼說呢?」

龍懷璋躑躅:「你所慮甚是,所以我還是不要戳破的好。」

「可假如你的猜想是對的,提沈將軍為巡防司都尉,又可促成他和長平公主的好姻緣,那不是雙喜臨門了嗎?」

「所以呢?」

「所以啊,我得去長平公主那裏做做客了。」

當天下午,楊霽雪差人遞了帖子進宮,第二天,得到慶盛夫人的召見,由靜兒相陪,她先去棲梧宮,回頭轉去春暉齋。還沒進春暉齋,隔着牆聽見一陣頗爽朗的笑聲。

「好好好,就這麼說定了,紅瑛,今天晚上你一定要來噢!」

楊霽雪連忙往山牆那邊一讓。目光悄悄露出一點,果見太子妃凌茹馨由龍紅瑛陪着送出來。

龍紅瑛一邊邀請「太子妃有空再來」,一邊猶豫着又問了一句:「三哥也會去,那麼二哥也一起去為陳昭儀祝賀升遷的宴會嗎?」

凌茹馨笑了笑:「我當然會請二郎,只是二郎會不會賞臉,我就不知道了。」

楊霽雪心一沉,等凌茹馨走了,龍紅瑛回去,她轉身往宮外走。

靜兒很奇怪:「公主姐姐,你不要去找長平公主談事情了?」

楊霽雪兩邊看看,壓低聲音對她說:「太子和信王又聯合起來排擠懷璋,這會兒我沒心情,所以,還是回去吧。」

回去后,她先去了流汐苑,陪南宮無塵說話一直到傍晚,並不見南宮無塵有要出去的意思,眼見晚飯時間到了,她強壓不安,站起來:「姐姐,時間不早,我該回去了。」

南宮無塵瞧了瞧她,笑道:「好啊,難得咱們都這麼有空,下次把景桓帶過來,讓他和景梁兄弟兩個一起玩,那才有意思呢。」

楊霽雪稱是,行禮離開。回到朝斕苑,她對靜兒說:「你現在就去外面,上將待會兒不回來就算了,如果上將回來,一定請他先來我這裏。」

靜兒乾脆應了一聲,跑出去。小半個時辰后,龍懷璋先一步進院子。「雪兒!」他叫着她的名字,挑帘子進來。

楊霽雪拿起一個錦盒,交個他。龍懷璋一看:「這是怎麼了?無緣無故送我禮物?」

「你先打開看看。」

龍懷璋打開來,只見裏面放着一顆南海珍珠。這顆珍珠很大,渾圓渾圓,表面散發着奇異的光輝。龍懷璋不由奇怪:「這不是我曾經送給你的嗎?那日我在貴心坊,聽文心說珍寶齋里新到的奇貨,便是這個。費了重金才求得的,你現在要用來幹嘛?」

「陳婕妤升昭儀,這件事你知道吧?」

龍懷璋一怔:「沒人告訴我。」

「今天我本來要去紅瑛哪裏,沒有進門,就聽見太子妃在裏面說話,後來,太子妃和紅瑛一起出來,我不想加入進去讓我們三個人都變得虛情假意,說不到一句真話,便在一旁等。結果就聽到了這個。」

龍懷璋聽完,頓時笑了。

楊霽雪不由得嗔怪:「你覺得我不夠光明磊落嗎?」

「當然不是,」龍懷璋矢口否認,「某些時候不得已會採取一些方法,誰能簡單地定義是對是錯呢?」摟住楊霽雪,「沒被當場發現,一切都好。」

楊霽雪把裝着南海珍珠的錦盒拿過來:「太子妃今天晚上會在東宮舉辦宴會,雖然紅瑛問到了會不會請你,但是我想此時此刻,太子妃只想給太子拉攏宮中的關係,根本不願意你到場。那麼,明天我就再進宮一次,將這珍珠當成禮物,送給陳昭儀。」

龍懷璋沒吱聲。

楊霽雪便問:「你覺得好不好?」

龍懷璋拉着她坐下來:「還在晉州的時候,母後生下紅瑛,沒多久便仙逝。假如她老人家如今健在,那麼在那宮中,我最想送一份大禮上去的,一定是她。」

「可是,母后畢竟不在了呀。」

「還有姨娘,對不對?」龍懷璋握住楊霽雪的手,「雪兒,我很早就沒有母親了,大哥、我、煉琛還有紅瑛,我們都是姨娘一手帶大的。姨娘很年輕就做了我們的母親,一直到現在,雖然棲梧宮只是父皇賜給她單獨住,但在我們都應該知道,其實在姨娘的心中,她早就把那個皇宮當成真正的家了。你如果想轉贈這顆珍珠,我覺得,絕不應該送給陳昭儀。」

「懷璋……」楊霽雪一肚子話,難以表達,最後也只得順從,「也罷,我且聽你的,既拿了這顆珍珠出來,明天我就送給姨娘去吧。」

第二天,楊霽雪盛裝打扮,剛要出門,靜兒來報:「公主姐姐,花蔓來了。」

已經還俗並改回本名的花蔓,穿一身淺黃色衣服邁步進來。楊霽雪一看:「真瞧不出,改了衣裝的你,比之之前更像一個大美人了呢。」

花蔓那雙狹長眼睛眼角的黑線變淺了,她微微笑道:「今兒個是來向公主你辭行的。」

楊霽雪讓靜兒把一個盒子拿過來,花蔓打開,只見裏面躺了一本文書。

「傅悅府簽發的通關文書,,任何一個地方碰到任何關卡,都暢通無阻。包括回到南疆。你也知道,江南的蕭盛書已經歸順,南疆王非常想要和大熙朝結成長久聯盟,而傅悅府這份文書,足夠幫你得到南疆王府的支持,巫族聖女縱然已經換人,但讓你重新做一個巫族的元老,我自信:完全沒有問題!」

花蔓慢慢把盒子蓋上,又沉吟片刻:「公主,有句老話:士為知己者死!我是一介女流,也沒有做過什麼功載千秋的大事,但是就在今日,我希望能夠幫你一次。」

楊霽雪不由一愣。

「你還記得那次嗎?在一川霞庄,我可以『看』到你內心真正深藏的秘密,身為傅悅上將軍最寵愛的女人,竟然同時還有着深刻的和信王之間的糾纏,這樣的事實在耐人尋味。」

楊霽雪驀地緊張起來:「你這話,除了現在對我,還對誰說過嗎?」

花蔓搖頭:「我的前程是公主你給的,我的後半生,當然整個兒都會屬於公主。現在,公主盛裝要去宮裏,內心其實還有一個心結未解,我跟着你,必然要幫助你解開了這個心結,然後,我才能了無牽掛離開。」

「可是,你從未在我身邊出現過,貿然進攻,怕是會惹人懷疑。」

「當然不會用我自己的樣子。」花蔓說着,伸出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回。只見她牛奶般瓷白的臉上突然佈滿了芝麻一樣的黑點,仔細再看,這些黑點都有極細的觸鬚和腳,它們蠕動着,漸漸鑽進毛孔。

靜兒看得當先想吐,楊霽雪也皺眉轉臉,可是,當她們平復了噁心的感覺,轉臉再看,靜兒當先叫起來:「怎麼會這樣?」湊近了了,上一眼下一眼瞧了足有幾十眼,「公主姐姐,這真是奇了怪了,花蔓突然和我長得一模一樣了,是不是?」摸摸花蔓的臉,又摸摸自己的臉,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楊霽雪也驚得目瞪口呆:「花蔓,這是什麼技法?」

「通過蠱蟲重新擠壓拉伸重新塑造面容的移容術,不僅能像靜兒。」花蔓又抹了抹臉,這回換楊霽雪倒吸涼氣:「這麼快,就和我一個模樣了。」

花蔓又把自己的臉改成靜兒的樣子:「這樣,我陪公主入宮,便萬無一失。」

楊霽雪非常高興:「甚好,你會讀心,剛好有件事我本來想做,還不知道從何着手,有你跟隨,定能手到擒來。」

一路來到棲梧宮,果然沒有任何人起疑。楊霽雪面見慶盛夫人,將那顆南海珍珠呈上。

「姨娘,這是懷璋這幾日碰巧得到的,甚為難得,昨兒個帶回府中展示給我看,我們左思右想,覺得好東西不可只留給自己,還是送給您更合適。」

慶盛夫人果然非常開心:「你們真是有心了。」將珍珠從錦盒裏取出來,上下打量,「我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還能記得我的,竟只有二郎。」

楊霽雪賠笑:「對於太子、懷璋和信王來說,姨娘您就是親娘,無論不記得誰,都要記得姨娘的。」

慶盛夫人嘆了口氣:「到底不是親娘,我也是這皇宮裏多餘的一個人。」

楊霽雪念頭飛轉,試探問:「您是在介意昨天晚上東宮為陳昭儀舉行慶賀宴會的事嗎?」

慶盛夫人臉色一黯:「到底是『衣不如舊人不如新』,我也只是這幾個孩子的姨娘,青春也早就逝去,確實比不過正當韶華的陳昭儀、劉貴妃,她們才是明媚鮮妍、能令皇上眼前一亮且滿心歡喜的花朵。」

楊霽雪連忙站起來,緊挨着她:「在我們的眼中,您永遠都是最美的,無人可比。」

慶盛夫人很感動:「謝謝你,總是這麼把我放在心上。」

「本來就應該這樣,說起來,我是您的義女,按照道理,還應該尊稱一聲母親呢。」

慶盛夫人一聽,「哈哈」笑道:「是啊,時間過得太快了,飛箭一樣,倒叫我幾乎要把這一茬給忘了呢。對了,景桓如今也四歲了吧,偶爾才能見見他,叫我怪想的。這以後啊,能不能多讓他進宮來,一則我也幫你帶帶他,二則我有個孩子在膝下承歡,漫漫白日,也過得充實些。」

「好,難得能讓您喜歡,我明天就把景桓送過來。」

這一番暢聊,足足聊了大半個白天,接近申時,楊霽雪才從棲梧宮辭出來。然後,她才到春暉齋。

龍紅瑛一見她便埋怨不迭:「說好昨天來的,怎麼又叫人來說身體不爽?」

楊霽雪忙道:「突然天氣燥熱,心裏發悶,以為會生病,不想把晦氣傳給你。

「那今天可好些了?」

「嗯,回家歇了會兒,也就好了,想着你會惦記,今兒個可不巴巴來了?」

寒暄著,龍紅瑛驀地言辭有些閃爍:「呃,那個,公主,昨天晚上二哥可是和你在一起的?」

楊霽雪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他昨晚上突然記起來答應景梁一件事的,所以就在姐姐那邊歇了。」

「那今天早上呢,你見到他沒有?」

楊霽雪凝眸於她:「紅瑛,你是有什麼事情想要問我吧?」

龍紅瑛嘆了口氣:「本來不想說的,可是,昨天晚上終究沒有看到二哥,我心裏就一直堵得慌。大哥、二哥、三哥,在我們還小的時候,他們感情可好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二哥成了孤獨的一個,大哥也好,三哥也好,根本忘了還有這麼個兄弟似的。每逢佳節,或者天氣很好的日子,我只要看見大哥,三哥必定都在,而三哥若有宴請,大哥也一定一起出席。我真是太為二哥感到難過啦。」

楊霽雪早就洞悉一切的心,也禁不住傷感起來:「紅瑛,難為你敢於把這些話說出來。整個朝堂,大約也只有你懷着這樣的悲憫,同情懷璋的處境。」

「我知道,」龍紅瑛道,「在別人眼裏,二哥是楚王、太尉,還兼著尚書令,惠州一戰,父皇又需要二哥出戰,便額外加封『傅悅上將軍』,榮耀無限,但是,這一切又豈能代替親人之間的感情?昨天晚上,太子妃拚命地討好劉貴妃和陳昭儀,完全不似一家人該有的溫情。我看大哥還沒有完全被權力蒙蔽雙眼,也知道親人相處,感情應大於利益,但是三哥反過來遊說了他。三哥說:『大哥,大嫂這樣的人,便是要成大事的,你就不要扭扭捏捏,反倒變得婦人之仁似的,當心白白將自己該有的,遲早送給了別人』。」

楊霽雪明白龍煉琛的狠毒,龍紅瑛所轉述,只怕一個字都不差,不由苦笑一聲。

雙方突然沉默,過了會兒,楊霽雪主動笑起來:「說點別的吧,你知道沈墨憐沈將軍嗎?」

龍紅瑛「啊」一聲輕叫,俏麗的小臉不由得泛起桃紅。

陪在楊霽雪旁邊顯得過分安靜的「靜兒」兩點黑眸旋即亮了。

楊霽雪接着說:「這位沈將軍着實不錯呢,當初我去陵城的時候,路上便認得他了,見識過他的本事,想為他舉薦卻被拒絕,最後,還是有人出主意,通過南宮姐姐的哥哥南宮大人,方才幫助你二哥得到了這麼個有用的人才。」

龍紅瑛問:「現在突然說起他來,是因為有着什麼好事嗎?」

楊霽雪笑着:「你這幾日一點挺忙的,都沒再去太尉府吧?」

龍紅瑛本來就不太好意思,被這麼一問,更是臉紅如天邊的晚霞。

楊霽雪不賣關子:「巡防司都尉之位出缺,現在由他出任。」

「那原本的都尉呢?」

「出了點事兒,暫且官降三級,留作他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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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妃傳之拱手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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