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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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十劫老人的妻子一直在等,她對段雲一道:「他一定會回來的!」

段雲一悵然道:「我去找他,只要你們夫妻言歸於好,哪怕讓我去死……」

一年後,十劫老人回來了,段雲一依然在雲遊四海的路上。

十劫老人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還要回來,贏來的妻子是別人「送」的,為何會如此牽腸掛肚?他終是不甘心的,他嘆息了一聲,心頭的業火又開始熊熊燃燒。段雲一,你憑什麼說是你送給得我,縱然你贏得了第二場,還有一場較量,孰勝孰負並未可知!不!我並沒有輸!段雲一,你玷污了我的妻子,我與你不共戴天!可是——這能怪誰?我一時的惡念啊,為何老天要我付出如此的代價?老天,請告訴我,她是無辜的還是我是無辜的?

那些紛至沓來的想法每時每刻折磨著他,僅在一年裡,他的頭髮花白了許多。

他看到了,妻子依然是年輕的,彷彿比迎娶時更加豐滿而丰韻了。十劫老人默默地躲在暗處,看著妻子坐在一方庭院的石桌前發獃,心中暗自揣測:她在想什麼?是想我么?

「夫人,又在想老爺了么?」

「嗯……」女人看到樹上一對雀兒打架,過了一會兒又互相點頭,不停地嘰嘰喳喳,不禁觸景生情道:「你看那對鳥兒多好,互相吵了幾句嘴,還是那麼恩愛。」這句話說的人心碎,聽的人心也碎。十劫老人彷彿下定了決心,要現出身形去見妻子。

「小雲吃飽了么?」女人幽幽地問。

小雲?十劫老人停止了挪動身體,下意識地認為這個小雲有些問題。

「吃飽了。這孩子的飯量又見漲了,吃了一大碗稀飯。」女人笑了,苦悶地臉上露出了慈母一般燦爛而幸福地微笑,好像「那孩子」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

孽種!那是個孽種!十劫老人顫抖著,他剋制著自己的情緒跟著那走開的丫環。他果然看到了那個孩子——一個胖嘟嘟的女嬰!好一個賤人!她竟然生下了與段雲一的孽種!十劫老人惡狠狠地瞪著那嬰孩,他伸出自己厚實的手掌想要一掌把她劈死,而那個女嬰竟然笑了,瞪著明亮的眼睛沖著他微笑……

「於是那一天,我抱走了那個嬰孩。我想,既然賤內生下了這個孩子,竟然還那麼幸福,簡直是無恥之極,我一定要將那嬰孩抱走,讓她徹底失去快樂。看著那孩子號啕大哭的時候,我的心裡充滿了無限的快樂。呵呵,咳咳。」十劫老人的話令每一個人有幾分震驚,他們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十劫老人道:「不錯!這個女嬰日後的名字叫歐陽雲妝,是我起的名字。我訓練她,虐待她,就是想有朝一日能夠讓她成為對付段雲一的工具!段雲一不是不跟我較量了么?那麼我就設計一個十劫陣出來,把她的女兒作為籌碼——她就是天底下最美的女人。我要逼著段雲一來破陣,讓他得到他的女兒。俗話說,美女愛英雄,那時候,要是歐陽雲妝愛上了他的爹爹,那會是什麼一種局面,哈哈!想想何其快意!然而,我沒有想到,任我如何挑釁,段雲一始終不肯破陣,最後逼得我只好說,要是他能打敗我,我就聽他的話回家去。哪裡想到,段雲一卻發了一通酸腐的話,總之是不跟我比試了。當時我一怒之下,就告訴他,他們的好女兒小雲在我的手裡。」

十劫老人告訴段雲一「小雲是被他搶去」的時候,段雲一沉默了。十劫老人彷彿看到段雲一被擊中了軟肋,於是得意地笑了。他笑道:「可惜了這孩子,生就的真是水靈靈的,那真是天下一等一的美女,可惜卻受盡了我的侮辱、打罵,過著非人的生活。」他看到段雲一的表情蒼白如紙,心中更加痛快了。

段雲一仰天長嘯道:「沒有想到竟然你偷了那孩子,害得你妻子……妄你妻子日夜思念你……沒想到,我們的恩怨竟然累及了一個無辜的孩子,全都是孽!全都是孽!」

十劫老人怒道:「這孩子本來就不該活在這世上!」

段雲一面色蒼白,看著十劫老人冒火的眼睛,終於避開了。他仰望蒼天,緩緩道:「錯了,師弟!放過那孩子吧。一切罪責由我承擔!」瞬間,他拔出了自己的劍,刎向了自己的脖子。

5

「哎——」歐陽雲妝將所有的痛苦只化作了一聲幽怨的嘆息。

孤一鳴聽到這揪心的一聲,不禁淚如雨下,而在場的每一個人從來沒有感覺心情如此之痛。

歐陽雲妝挑開了帘子,站在馬車的邊緣搖搖欲墜。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被她的美貌所震懾。清風輕擺她的衣裙,使她恍若一朵出塵的蓮花,而她的眉宇之間那籠罩的哀愁更令每一個人我見尤憐。

人們心中暗嘆:紅顏多薄命!

歐陽雲妝冷笑道:「這世道,每一個女子生來都是不幸的。」

眾人俱被此話所驚,霍元雄彷彿被觸動什麼心事,不禁將頭別向了一邊,偷拭了一下淚水。

孤一鳴小聲喚道:「雲妝……」

十劫老人死了!在臨死前,他凌空解開了歐陽雲妝的穴道,狂笑道:「老夫這一生的罪孽終於結束了!」他彷彿心安理得的去了,而每一個人還沉浸在他適才的悲呼里:「段雲一你為何要死,難道要老夫愧疚不安么?為何你不能心平氣和的告訴老夫:小雲不是你們的孽種,而是賤內撿來的!我的愛妻呀,我悔呀!」

多像一場夢?歐陽雲妝努力地望向太陽,希望它能夠驅趕走所有的陰霾。然而一切都真實的發生了。

孤一鳴慢慢地挨近她,想要扶她下來。他繼續呼喚著:「雲妝,我是孤一鳴。」他不知道他該說什麼好,他還能說什麼,誰會想到這般美若仙子的女子這一生會如此不幸!在那一瞬間,他悲憫地想到:老天,我這一生要好好地對待雲妝,讓她從此不再痛苦。這一瞬間襲到心頭的時候,他鎮住了——原來他是個沒有未來的人!

歐陽雲妝聽到孤一鳴地呼喚,身體彷彿要跌倒下去,她茫然地循聲望去,想要看清孤一鳴的臉,然而只看到模糊一片。她的淚水已經如河水泛濫。她凄聲道:「我生下來就註定是個錯誤!」

程玉奇終於開口說話了:「歐陽姑娘,不要這樣說!」

孤一鳴努力地伸出自己的一隻手,輕輕喚道:「雲妝,下來吧。」

歐陽雲妝彷彿沒有聽見,輕吟道:「秋波媚玉盤……」

孤一鳴停下了手,呼吸彷彿被按壓在胸口,瞬間停止住了心跳,他獃獃地望著歐陽雲妝,雙手不自覺地全部伸了出去。

歐陽雲妝跌下來了,倒在了她曾經多次夢想過的懷抱——一個踏實的懷抱,一個可以託付一生的懷抱。她跌下的剎那,心中暗嘆:是了!這個男人,我終於委身於他了。

這一次是否就是永別?歐陽雲妝失去意識的時候這樣想。她只聽到孤一鳴大聲的呼喊:「雲妝,你怎麼這麼傻啊?你怎麼可以死哪?你不能死!」一切彷彿幻覺,身體彷彿很輕,意識彷彿丟失掉了……

歐陽雲妝確實不想活下去了!她是個不祥的人,生下來就被拋棄,終於被一個好心人收養,她卻間接拆散了一個家庭,最後連累死了段雲一,熬死了苦苦等待夫君的養母,更加害得自己所鍾愛的人身敗名裂、萬劫不復,而像剛才打馬而去的那個人難道不也是因為自己的原因么?所以,她早已經作了打算,還不如死了好。就在被解開穴道的時候,她拔下了一隻頭簪,毫不猶豫地刺向了胸口。

鮮血染透了前胸,孤一鳴抱著歐陽雲妝的屍身大叫道:「老天啊!奈何不能長相廝守!」口中鮮血飛濺。

6

「歐陽雲妝就這樣死了!」霍知命驚呼道。

程瞎子莞爾道:「呵!沒有!多虧那把簪子是錫做的,簪子也不粗,所以雖然簪子比較尖,終究有些軟,當它插入胸膛,隔著衣服反而彎曲了,只不過扎進了皮肉里,卻沒有刺到心臟。」

「這就奇了!那她當時豈不是故意詐死?」

「這倒沒有!她當時以為自己死了,所以出現了假死的現象。」

「噢?」

「這個不難理解。像她當時一心尋死,所以狠下了重手,那時候意識已經渙散了,自然很相信自己死掉了。這是一種心理上的錯覺,就比如有人用手指很用力的戳了你的眼睛,一剎那你睜不開眼睛,當時什麼也看不見了,你會以為自己的眼睛瞎了,甚至有些人遇到這種情況,還會感覺這雙眼睛確實被戳破了,正有東西流了下來,待過了許久,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還在,才相信眼睛並沒有瞎。歐陽雲妝當時的心理也是一樣的,她沒有想到簪子已經彎了,還以為簪子已經扎透了心臟,於是會感覺心臟在萎縮、流血,斷然活不了了。所以說,有時候,心裡錯覺可以害死一個人。」

霍知命點了點頭。

那時,霍元雄摸向歐陽雲妝的脈門,大喜道:「歐陽姑娘沒死,孤兄請放心!」

孤一鳴頓時來了精神,探查歐陽雲妝的鼻息,歐陽雲妝果然還活著。他不禁大笑三聲,眾人俱是開懷大笑。

霍元雄和楚雲雷埋葬了十劫老人,默默地站在石碑前許久。孤一鳴守著還在沉睡中的歐陽雲妝,心中無限感慨。程玉奇守在旁邊,心中久久不平,他嘆息著:這一對眷侶經歷了如此的風雨終於走到了一起,而他們明天的路會是什麼樣子呢?霍飛收拾著馬車,緊了緊馬鞍和車轅。

霍元雄望著天空,說道:「走吧。」

楚雲雷下意識地問道:「去哪裡?」

「回家?去我的家。實不相瞞,突然想家了。」

聽了這話,每一個人心中暢快起來,紛紛贊成起來。

霍元雄突然笑道:「該來的禍事它自然會找上門來,咱們兄弟幹嗎要送上門去!」說完,打馬向前,徑直向家鄉的方向奔去,楚雲雷緊隨其後。程玉奇坐在一輛馬車裡,孤一鳴抱著歐陽雲狀進入了另一輛馬車。霍飛站在兩輛馬車之間,左右腳踏在車轅之上,魁梧的身軀威風凜凜,他猛拉動韁繩,大喊一聲「駕」,馬車隨著前面的兩人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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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幽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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