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破陣

意外破陣

1

天空晴朗,這向陽的天空令每一個人感到了無限的暖意;空氣如此清新,在場的每一個人開始放開胸懷大口的呼吸。霍元雄等人癱軟在地上,胸口起伏著,喘著粗氣,汗水順著毛孔滴落下來,吧嗒有聲;十劫老人虎虎地盯著他們,面如死灰;周圍的樹木在陣形崩潰的剎那,震斷了無數。

孤一鳴和霍飛從樹上爬下來,也開心地笑了。突然,一顆石子飛來,帶著強大的勁風,霍飛撲過去喊道:「孤大俠,小心!」石子從霍飛的肩胛骨透射而去。霍飛冷汗直冒,孤一鳴感激地驚呼:「霍兄弟!」

這石子正是十劫老人射來,他現在有些惱羞成怒,沒想到自己終究不能達到新的陰陽和諧,這一切終被程玉奇飛到陰魚眼裡給破壞掉了。他於是遷怒於孤一鳴,故而想要殺了他。只是,令十劫老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一個下人打扮的人會去拚死相救。一擊不中,深以為恥,當下不再發招,唯悶「哼」道:「好一個仁義的下人!」

蕭玉罵道:「太卑鄙了,竟然暗算一個手無寸鐵的人!」

程玉奇聞聽此言,又聽到孤一鳴剛才的驚呼,知是暗算了孤一鳴,大怒道:「老匹夫,有種沖我來,休動我孤大哥。」

十劫老人老羞成怒,忿忿道:「古語有『觀棋不語』,這小子旁觀胡亂言語,不收拾他收拾誰!」

霍元雄朗聲道:「前輩請息怒,前輩的陣法實在精妙,我們兄弟幾人實在無力破得,若不是孤兄旁觀冒犯,我們幾個早已葬身陣中,想必前輩並不是真心生氣的。」

十劫老人冷哼一聲,想起孤一鳴確實是個「識貨」之人,怒氣也消失下去。見十劫老人臉色有些明朗起來,霍元雄試探地問道:「不知道前輩現在可否讓歐陽姑娘見孤兄一面?」

十劫老人怒道:「怎麼,你們以為破壞了我的陣法,就可以跟我討價還價么?我們之間還沒有結束!」

眾人俱是一驚,經過剛才的大戰,眾人一坐在地上就再也不願意起來,哪裡還有力氣迎戰?眾人強打起精神,想要提一點真氣上來,卻感覺渾身沒有一絲力氣,再望向十劫老人,噴火的眼睛炯炯有神,彷彿剛才並沒有經歷過任何的爭鬥,依然精力充沛。大家不禁心灰意懶。

十劫老人見眾人模樣,不經啞然失笑道:「沒想到你們這些成名的後生也會有如此狼狽的樣子,看來已經沒有能力還手了,倒不如求老夫饒了你們……」還沒等他說完,躺在地上的幾個人,霍然站了起來。十劫老人乾笑一聲:「倒是有些骨氣,只是未必能硬得了多久。」

眾人振奮精神,做好迎戰準備,但見陰風大作,周遭灰土、碎葉開始懸浮起來,繼而在空中靜止不動,密密實實地遮蓋住天空,黑壓壓的蓋住頭頂,頓時失去陽光,四周暗淡下來。

霍飛扶著肩胛骨問:「這可是陣?」

孤一鳴茫然搖頭道:「一時間難以捉摸。」

天空的浮遊物越聚越多,在天空蔓延開來,迅速地籠罩了每一個人的頭頂,強烈的壓抑感襲上每個人的心頭,大家開始感到煩躁。林中的馬突然狂嘶,踩著蹄子亂跑。霍飛見狀,心中焦急,唿哨一聲,那些馬卻不聽使喚,向叢林深處跑去。正在人們無心顧及馬的時候,又聽馬蹄響,叢林間一輛華麗的轎子閃現在人們的面前,正是歐陽雲妝所在的那頂。十劫老人看著那馬,笑道:「其他的馬都嚇得逃走,這畜牲倒來湊趣,這也好,讓那賤妮子看看老夫的手段。」一揮手,那馬跪在地上不能動彈,轎里的人卻不發一聲。

孤一鳴顧念歐陽雲妝的安危,低喚道:「雲妝!」見無人回應,遂問十劫老人:「你把雲妝怎樣了?」

「哼!自己性命就要不保,還有心思顧及別人!還能怎樣,被老夫封了穴道罷了!」

程玉奇叫道:「老匹夫,要殺要剮沖我來,不許你傷害沒有武功的人。」他故意將沒有武功說的極重,他料想十劫老人是個身份極高的人,當然不會和沒有武功的人過不去,只是他想錯了。

十劫老人回應道:「會不會武功他都是個該死的人。」

霍元雄道:「前輩,還望您手下留情。」

「算是求我么?哼!晚了!你們都該死!」

「跟他羅嗦什麼,他已經殺紅了眼,還能聽咱的么?」楚雲雷暴怒道。

蕭玉道:「對!大丈夫死則死矣,今日戰到最後一人,咱們兄弟也要抗爭到底。」

當下大家同仇敵愾。

十劫老人哈哈大笑:「你們的骨氣實在令老夫敬佩,能遇到硬骨頭的人實在有趣的緊。今日老夫偏不出手殺死你們,倒要看著你們一個個把自己殺死!」

眾人面面相覷,不禁驚道:「難道他會迷魂大法?」

「錯,這是老夫自創的『頓悔功』。那迷魂大法只不過是催眠一類的鬼魅伎倆,玩弄別人的心智,老夫還沒有那麼卑鄙!老夫只不過是挖掘了每個人自己身上的潛能,殊不知天下沒有不後悔的人,在內心深處都壓抑著一些或多或少後悔的往事,待老夫勾起各位的悔意,到時列位自然會悔意頓生,一邊訴說自己的後悔之事,一邊淚流滿面,豈不快哉!呵呵,這也算老夫對列位的功德。不過,有些可惜的是,悔意即生,一發不可收拾,自然會有人用頭搶地,有人自刎謝天,有人咬舌自盡,想必這悔意真是令人痛不欲生。」

眾人聞聽之下,毛骨悚然,不知是真是假,心頭卻將所能後悔之事過了一遍,明知這樣會中了十劫老人的圈套,還是不免心中抱愧,尤其是孤一鳴,想起所殺之人,情動於衷,不禁氣血翻滾,大聲咳嗽。

十劫老人得意道:「已經開始有人有了悔意了。」

眾人驚覺,霍元雄叫道:「從現在起,大家定要心無雜念,將心靜下來。」說完此話,他先坐在了地上,閉上雙眼,暗運內力相抗。

眾人依法而行。孤一鳴和霍飛雖無武功,也盤膝而坐,閉目入定。十劫老人亦坐於地上,口誦「無量」二字,聲若遊絲,卻無賴般地鑽入了每個人的耳孔,大家頓時感覺像有無數小蟲慢慢爬進了內心,它們開始無情的咬噬著心靈的每一個角落。

眾人心中翻騰,內心產生一絲恐懼,彷彿一股無名悔意和悲哀瀰漫開來,撓癢了全身。原以為合上雙眼會靜下心來,卻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一聲大於一聲,彷彿要爆炸了,而眼前像過電影一般出現了無數清晰的畫面,那些不願觸及的往事像碎片一樣開始拼湊起來。越是有意的去模糊淡化,內心越是掙扎著向相反的方向將一切深刻起來。眾人大吃一驚,彷彿夢中囈語,猛掙開雙眼,極力緩解心中的不釋。而眼睛彷彿已經沒有用了,四周俱是黑暗,清晰的幻覺浮動於眼前。慈祥的老母、啼哭的嬰兒、紡紗的女子、孤燈下的女人,漁火酒家、千里孤墳、殘垣斷壁、餓殍遍野……或多或少的觸動了人們的神經。無計可施,眾人唯有繼續閉上雙眼,運力相抗。

孤一鳴因為廢去武功,更由於常常自傷自責,早已開始招架不住,巨大的悔意扼住了喉嚨,全身冰冷,身體開始抖得厲害。一旁的霍飛突然驚覺,扶住他問道:「孤大俠,你沒事吧?」

孤一鳴身上抖個不停,勉強支撐道:「我還好!」說完這話,身體抖得更劇烈了。

「看來殺了那麼多的人,實在是罪過呀。」十劫老人輕輕說道。這話卻讓孤一鳴聽到耳中,像個炸雷,那些死人的名字更加清晰起來,身體一時控制不住,大喝了一聲,聽得其餘的人萬分焦急。大家艱難的擠出幾個字:「孤兄堅持住!」

聽了此言,孤一鳴奮力相抗,面色越來越難看。

霍飛無所適從,只有輕輕地拍著他的肩,希望能夠減輕他的痛苦。

十劫老人突然喊道:「咦?別人都已招架不住,你為什麼會沒事?」這話是沖著霍飛說的。眾人有意無意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霍飛身上。

霍飛冷冷道:「也許因為我沒有後悔的事情!」

「不可能!一個人這一輩子怎麼可能沒有後悔的事情?縱然沒有做過錯事,難道你就沒有做過不稱心、不滿意的事情?」

「沒有。我是一個頭腦簡單的下人,沒有那麼多的煩惱!」

「怎麼可能!」

「確實可能!我的生活很簡單,我是被霍家抱大的孩子,十四歲跟隨主人走南闖北,為其驅駕馬車、拜會刀客,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不問、不做。」

「你難道就甘心做個下人?」

「主人是個仁義的人,待我如兄弟,我很快樂,自然很甘心。」

十劫老人嘆道:「天下間,傻子也該有後悔的事情,沒想到會遇到你這麼個怪人。一個將心思不用在自己身上的人,一個知足常樂的人,看來確實會比常人少做後悔事,而你竟然做到不後悔,想必令在座的每一個人慚愧!」

這話又擊中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軟肋,眾人彷彿問心有愧一樣,心頭的氣浪更洶湧了。霍飛突然知道自己反而被十劫老人利用了,趕緊閉上了嘴巴。然而,十劫老人這話卻是無心之語,沒想到歪打正著罷了。在霍飛面前,他竟然也產生了一絲羞愧之色,殺時間,感覺心頭升起一股悔意,暗叫不妙,運力相抗而下,不禁勃然大怒,想自己一世英名,差點作繭自縛,就差一點悔在一個無名小子的手裡。這小子站在那裡實在是個禍害,一揮手,霍飛受了十劫老人一掌,委頓於地。因十劫老人心中暗自佩服霍飛的人格,沒有要了他的命。

十劫老人哈哈笑道:「這樣一來,在坐的每個人都是做過悔事的人,讓老夫一點點把你們打回原型!」

眾人這才知霍飛已經被十劫老人擊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當下破口大罵。氣力一泄,更感招架不住,於是不敢再有所懈怠。孤一鳴卻終於熬受不住了,見霍飛已「死」,想起此人的仁義,終是因為自己又多害了一條人命,再想起今天之事,兄弟們因為自己命在旦夕,不禁悔意涌遍全身,大叫一聲「罷了」,開始細數著自己的過失。崆峒、武當、少林、丐幫……一樁樁血案從孤一鳴的口中蹦出,他聲嘶力竭的呼喊,揪著自己的頭髮喊叫。

十劫老人哈哈笑道:「這一樁樁血案都是他乾的,此人死一百次也夠了,今天老夫讓他能夠如此懺悔而死,想必他下了地獄之後必會感謝老夫的。看看!他後悔的都快死了,什麼叫後悔死了,各位今天算是開了眼了吧。」

眾人明知道是激將法,還是忍耐不住。程玉奇暴吼一聲,奮力撲向孤一鳴的身邊,其餘幾人也不顧自己的安危,向那邊湧來。程玉奇摸住孤一鳴大叫道:「孤大哥,清醒過來!」孤一鳴哪裡肯聽,兀自大喊掙扎。程玉奇顧念兄長之下,感覺自己的胸口要爆炸了,心頭無限悔意瀰漫,想要運力相抗,見孤一鳴無法控制,又不能不管,心中大叫一聲「罷了」,索性隨他而去,突然仰天大哭,大叫道:「哥哥!你在天上可好?弟弟對不住你啊。爹爹、嫂嫂我一個也沒有照顧到,他們全死了,全死了啊。」聲音慘烈凄厲。

其餘三人驚駭。霍元雄搶先一步欺到孤一鳴身旁,輸送內力想要穩住孤一鳴,孤一鳴卻彷彿中魔太甚,無法控制。霍元雄情急之下,一掌劈去,將孤一鳴擊暈。如此一來,心中產生一股對孤一鳴的抱愧之意,霎時間悔意催生,一些往事瞬間襲上心頭,吐出一口血來。趕來的蕭玉一驚,迅速運功抵住霍元雄的背心。此時,楚雲雷與程玉奇四掌相對,程玉奇也終於平復下情緒。

霍元雄道:「玉弟停手吧,我無大礙。」蕭玉會意,將雙掌放於自己腰間。突然他嘆道:「兄弟們,我要放手一博了。」說完之時,身體迅速彈了出去,向十劫老人的方向揮掌劈來。霍元雄大叫道:「不要!」蕭玉已經被打出一丈開外。

十劫老人冷笑道:「不自量力。」

蕭玉受此一掌,五臟如百蟻鑽心,早已亂了方寸,口吐鮮血地呼喊道:「素問!是素問么?玉哥我對不起你,玉哥我不配愛你。我,我是畜牲啊。」每一個字清楚地鑽入了眾人的耳朵里。

楚雲雷與程玉奇四掌相對,有心要去救程玉奇,卻無暇分身,霍元雄本待起身拚死前去,卻聽到「素問」二字,正是自己妻子的名字,一時間亂了方寸,差一點也控制不住。眾人只能聽著蕭玉大喊。此時,眾人俱是萬念俱灰。

霍元雄心中暗嘆:「玉弟愛素問如是,我真是兩邊作了孽了。」一時間想放棄掙扎。

楚雲雷聽到「素問」二字,也不禁起疑:這不是元雄的妻子?這一分心,與程玉奇險些走火入魔,兩人均感不適。

眾人明白他們只有聽之任之了。這時,卻聽蕭玉繼續道:「這是我永久的恥辱與痛,任我做再多的善事,我也是個惡人,我也是頭披著人皮的狼!十六歲那年,我姦淫了一個女子。她長得很像你,她長得真好看。她總是從我的視線里走過,讓我對她產生了朦朦朧朧的感覺,所以我就想偷看她。我偷看洗澡,那白花花的胸膛、滑溜溜的肌膚、肥圓圓的屁股,所以我忍不住,我控制不了心中的惡魔,我已經顧不上什麼倫理道德了,我把她拖在草叢裡,摸著她的玉腳,劃過她的雙腿,看著她掙扎、掙扎,我一點點、一點點……」

「夠了!」十劫老人突然仰天長嘯,噴出一口鮮血有三丈高,霎時間,天空的灰土、碎葉掉降下來,埋住了眾人。眾人各吐一口鮮血,暗叫一聲「僥倖」,頓感心中無限空明,有說不出的舒坦。

誰也不會想到在蕭玉的一番話下,這「頓悔功」就這樣破了!眾人就這樣死裡逃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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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幽燕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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