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遊方和尚

夢夫人按住蠢蠢欲動的秋雨，介面道：「這位公子，我們是誠心上山拜佛的，自然會捐上一筆不小的香火錢，倘若這座廟宇是您出資建造，老婦的誠心和公子不謀而合。這樣，老婦向公子承諾，今天為寺院捐上二十兩銀子，並請在場信徒監督如何？」說著流轉目光，環顧四周遊客，慈善的容貌令人心生敬仰。

立時，幾位遊客壯起膽子附和道：「一看夫人就是虔誠的信教徒，佛主會保佑您平安無事的。」

連善眉頭一蹙，瞪大眼珠朝出聲的遊客看去，殺氣騰騰喝道：「你們是皮鬆骨癢了吧，你們如此喜歡出頭，爺爺倒想知道你們的腦袋有沒有石頭硬！」說著手指一撥，一枚鐵膽如電射出，重重轟在石道旁突起的巉岩。「轟」的一聲，米許高的巨石四分五裂，轟然倒下。

「啊……」幫腔的遊客面如土色，嚇出一身冷汗，不禁腳步加快，低頭遠離這是非之地。

忽地，靜悄悄的山谷揚起清朗的吟詠：「采采流水，蓬蓬遠春。窈窕深谷，時見美人……」只見史良摺扇輕搖，風度翩翩踱步上前，「刷」地一聲，優雅合上，重重拍在連善肩頭。

連善吃痛，轉過身子，怒目而視，輕喝道：「你來真的呀，下手忒地不知輕重！」

史良若無其事道：「什麼真的假的，本公子一概不知，本公子只知這位夫人慈眉善目，是位大善人，你怎麼能如此無禮，如此蠻橫。」說著摺扇輕輕壓了幾壓，發送配合的暗號。史良雖說是個紈絝公子，畢竟家學淵源，從小名師點撥沒少過，只不過他心思盡放在吃喝玩樂、恃強凌弱上，風月歪詩倒是懂不少，鬼點子也是信手拈來。

連善會意，面色稍緩，哼哼道：「好，看在史公子面子上，連某今天網開一面，暫且放你們一回！」

史良微微一笑，道：「謝謝連兄賞臉，今晚小弟作東，明月樓見，以報感激之恩。」接著雙手抱拳，沖夢夫人道：「小侄史良，今年二十四，尚未娶妻，家父史臨風，乃清風城城主。看夫人典雅氣度，想必是大戶人家，唉，小侄枉自虛渡光陰，居然沒能交結貴府主這等英雄人物，實在大大不該。」

「好在上天賜緣，冥冥之中讓我們相遇山道，藉此良機，小侄向您告罪，敢問貴府何處？小侄想改日登門造訪，面見府主虛心請教，倘若不能滿足心中的仰慕，小侄必會抱恨終身的。」

聽到這裡，夢秋雨懨懨地撇撇嘴，小聲嘀咕道：「豬頭，如此拙劣無聊的伎倆，三歲小兒也看得出！哼，想藉此套問我家府上位置，從而接近我姐，哼哼，沒門，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聲音雖小，可傳入史良和連善耳朵，眉頭不禁擰上一擰，終究忍住怒火沒有發作。

夢夫人淡淡應道：「鄙府簡陋，實在無法讓史公子屈尊，史公子的好意老婦心領，於此謝過公子的出手解圍，我們要去拜佛，就此別過。」

聞言，連善忽地放下臉，聲色俱厲威脅道：「別敬酒不吃吃罪酒！史公子難得軟聲相求，你們得了一點顏色居然開起染坊來。貴府何處？今天不說也得說，哼！」

史良連忙假惺惺勸道：「唉，連兄別發那麼大火呀，夫人不說自有她的道理，小輩不敢妄自揣測，但小侄結識府主的意志是不會改變的，最多不辭辛苦，多問多打聽，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

見倆人眉來眼去，夢秋雨噁心之至，再也忍受不了，大聲揭穿道：「一丘之貉！你們不用演戲了，見過臉皮厚的，沒見過像你們這麼無恥的。」

連善登時惱羞成怒，抬起右手，一個老大耳瓜子扇去，口中嚷嚷道：「敢說老子無恥，老子就無恥給你看看！」

夢秋雨早有防備，一個閃身險險躲過，凌厲的掌風颳得滿頭亂絲。

空手而歸，連善怒不可遏，又是一個揮手扇出老大耳瓜子，喝道：「躲呀，躲得過第一下，躲得過老子連環秋風扇嗎？」

「啪！」

連善手腕一震，隨即一麻，「噔噔噔」後退三步，一臉迷惑，難以置信盯著夢夫人，失魂落魄道：「好強的內力，看不出夫人還是位武學高手！」俄而，連善回過神，獰笑一聲：「好，好，好，就讓連某領教一下夫人的絕學，看，流星趕月！」

「嗖！」銀光一閃，手中鐵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射出夢夫人。

夢夫人是位賢德婦人，總認為刀劍乃兇器，女子舞刀弄槍實在不雅，於是僅僅修行內功心法養生延年，武技之道是一竅不通。眼見明晃晃的鐵蛋奔襲而來，不由心神慌亂，大手一揮，袖中那些碎銀子亂射迎上。

「娘親！」

夢秋水姐弟倆肝膽俱裂，不顧一切撲身相救，可是他們武藝太差，身形不夠矯健，心有餘而力不足，眼睜睜看那道閃電直襲娘親前胸。

「當！」一聲金屬交擊，一塊黑黝鐵牌橫在中間，堪堪擋住鐵蛋洶洶去勢。「吁！」夢秋水三人長舒一口氣，提吊嗓子眼的心臟緩緩落地，背脊冷汗涔涔而下。

不及多想，夢秋水姐弟倆一個閃身，擋在娘親身前，挺胸喝道：「莫要傷我娘！」

黎玉枝心中一急，奮不顧身上前，擋在夢秋雨身前，顫聲道：「莫要傷了夫人和少爺！」

夢秋雨眉頭一皺，一把推開她，輕喝道：「起開，這裡沒有你什麼事，還不聽從我娘剛才的教誨，快快躲到寺廟去！」

「哦！」黎玉枝也是冰雪聰明，立即回過神來，尋思道：「少爺是讓我去寺院搬救兵，對，少爺就是這個意思，我明白了！」當機立斷，黎玉枝拔腿就跑，忍不住一個回頭，瞅見秋雨雙拳緊握，稚嫩的臉龐滿是堅毅，心中針刺，嗚咽道：「少爺，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不要有事，嗚嗚嗚……」

夢秋水凝神看去，正是那位彪形大漢從包袱取出一塊半尺寬的鐵牌，千鈞一髮之際讓娘親免於受傷。

彪形大漢暗叫僥倖，目光偷偷瞄向夢秋水，見她眼中滿是感激，喜不自禁思道：「值了，能在小美人心中留上美好印象，即使得罪『死皮賴臉』四位惡少也值了！」

連善大怒，擺出「虎形拳」姿勢，長嘯一聲，一個「黑虎掏心」轟向彪形大漢。

彪形大漢咬咬牙，喝道：「我和你拼了！」接著揉身而上，鐵牌上下飛舞，水潑不進，一時間不分高下。

夢秋雨眼珠一轉，扯開嗓門喊道：「來人吶，快來人吶，毛賊攔道傷人吶，朗朗乾坤，難道就沒有正義公理了嗎？難道就沒有俠義之士挺身而出，替天行道嗎？」

立時，四大惡少臉色一變，換上野獸般猙獰面孔，賴盡那對鬥雞眼往中間一靠，怒罵道：「臭小子給老子閉嘴，否則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夢秋雨怡然不懼，置若罔聞，繼續高喊道：「毛賊不過屈屈四人，咱們人多勢眾，只要大家齊心協力，定能打得他們抱頭鼠竄，來呀，大伙兒抄傢伙呀！」說著彎腰，從身旁拾起兩塊大石用力向連善砸去。

「哐啷！」

皮天從背後拔出一柄短刀，史良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賴盡從長靴中取出兩柄匕首，結成三才陣形，互為犄角。

史良眉頭一挑，厲聲喝道：「我爹是本城城主，誰敢傷我一根毫毛，我爹就會抽你們的筋，扒你們的皮，叫你們家破人亡！」

頓時，所有人停下手中動作，眼光閃爍不定，心中躊躇為難。

見狀，史良扯高氣昂起來，目光凌厲一掃，落在夢秋雨身上，獰笑道：「臭小子，看爺爺怎麼收拾你！」說著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夢秋水一把拉過弟弟護在身後，高聲叱道：「此乃佛門清靜之地，你們休得張狂，否則必遭天遣！」

「哎唷！」史良換上**表情，垂涎欲滴道：「小美人，你讓我不張狂，我就不張狂，只要美人兒讓哥哥抱一個，親一口，哥哥就是精鋼也會化作繞指柔，通通依了你，哈哈哈哈！」說著軟劍一抖，緩緩向前挑刺。

「阿彌陀佛！」一個宏亮佛聲在每個人耳畔響起，宛若黃鐘大呂，清越穿透直抵心靈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