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一旦開始無聊，往往就具有社會危害性。」原本這只是一個條件苛刻的猜想，但是在過去的一個星期時間裡，鳳凰城的警務部門深惡痛絕地感受到了這句話隱藏的巨大破壞力。

醺酒、吵架、堵塞交通，乃至於在深夜裡無所節制地製造噪音。由於遊戲系統中的規章制度與現實相比簡單得多，導致npc們在實踐如何維護秩序的過程中，往往感到力不從心無法可依。萬般無奈下，只能挑那些情節特別惡劣且不知悔改的死硬分子抓起關幾天，象徵性地懲戒一下。

由此可見，愛打擦邊球的玩家，其實是具有無限創意的。

如果不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吸引了群眾的目光，如此亂糟糟的社會秩序恐怕還要持續很久。

「號外！號外！《鳳凰日報》最新消息！1個銀幣一份啊，買的速度！」

「南方天空出現不明物，專家分析為外星人入侵。哎，這位大哥，買一份吧？交個朋友，我給你八折。」

「獨家披露，造成昨天下午的地震的真實原因，以及光明教廷緊急發放的高額獎勵任務，詳情請見《小道消息》，附帶贈送重生殿大主教特約發行的貴賓卡，預先充值10金幣后可免費使用五次。5個銀幣，《小道消息》只要5個銀幣啊！」

「哇，有色狼！快抓住他！警察在哪裡？」

當我和MM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城門口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番亂七八糟的混亂景象。由於在城內擺攤開店會被城防軍以「支持城市建設」為理由課以重稅，導致眾多以經商為愛好的玩家經過縝密考慮后一致選擇在人流量相當可觀的城門口附近繼續發展自己的對金幣的濃厚興趣。儘管只有一線之隔，但是由於稅收部門無權干涉城外的商業活動，最後只能對這種惡劣的行為聽之任之。於是一傳十，十傳百，在經過一番大肆宣傳后，全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商人都明白合法避稅的重要性，玩家自發組成的集市就順理成章地形成了。

此時，就在我大發感慨「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時候，一個雙眼淚光的十多歲孩子突然衝上前來拖住了我的手，「大哥，買一份報紙吧？只要一個銀幣啊，看在我已經幾天沒吃飯的份上……」他頓時泣不成聲。

「放手，放手啊，我是男人！」

「我也是啊。」

「那你還不趕快放開？」我狠狠甩開小男孩的糾纏，只覺得全身發麻，雙耳中一陣轟鳴。

「唉，大哥，你該不會連一個銀幣這樣的零錢都沒有吧？」

「不買不買，我們還有事，急著進城。」

「姐姐，這位大哥好像有點小氣哦，一點同情心也沒有……」

「……」

「那就買一份吧，給，這是一個銀幣。」

「謝謝姐姐。」小男孩在收到錢后，立刻露出了無比燦爛的陽光笑容，在仔細看了看我們兩人後，似乎又小聲嘀咕了句，「原來如此啊，連私房錢都沒有……」

我頓時有一種想把他活活掐死的衝動。

「羽，你看，昨天發生大事了哦。」

「怎麼了？」聽出逐霓話語中的驚訝，我暫且按耐住了行兇犯罪的念頭，轉身望向了報紙。

「神龍現世於鳳凰城南方山脈」一行加粗的黑體大字赫然入目。

「龍？」一種不妙的預感從我心底慢慢騰起，「難道和我們昨天探索的那座龍墓有關？不會那麼巧吧？」

「這裡還有圖片呢，恩，『伴隨著地面起伏不定的震動，天空中出現了藍白色的電光，一條宛若龍型的光柱從下而上衝破雲層，爆發出清脆悠長的吟聲。』」

「這個……這個……在自然界中這種不可思議的現象應該是很常見的。」

「此外根據官方公布的消息，出現神龍的位置為禁止冒險者進入的地帶，傳說設有意義重大的靈魂封印，同時存在力量極端強大的怪物協助防守，並由高階魔法陣製造幻象遮蔽現場。」

「不是吧？強大的怪物？」

「恩，這報紙上說，可能是一隻好吃懶做的地獄犬……」

「……聽我說，這場騷動很可能就是由咱倆引起的。」沉默了片刻后，面對鐵證如山，我再也做不到不顧事實信口開河了，「可是我很奇怪，如果真的像報紙上所說鬧出了如此大的動靜，咱倆怎麼還能活著從龍墓里走出來？」

「還沒完呢，看這裡，光明教廷懸賞一萬枚金幣抓捕破壞封印的罪人，任何提供消息的人都能根據所立功勞的大小獲得極為豐厚的獎勵。」

「這麼說咱倆價值一萬枚金幣……」一聽到這個悲慘的消息，我不禁生生打了個寒顫，緊張地掃了眼不遠處那一大群低買高賣高聲喧嘩的商人。可想而知，如果他們碰巧知道那張萬金支票就這樣大搖大擺地站在他們面前的話，會在慾望的驅使下產生怎樣可怕的主觀能動性。

「報紙上還說，為了搜集逃脫的靈魂的相關信息，光明教廷發布了幾個獎勵豐厚的任務。羽，怎麼辦？我們現在的情況好像很危險啊。」

「走，只能趕快走了。」咬緊了牙，我低聲說道，「那個獨眼的強盜認得我，萬一他貪圖賞金前去舉報的話，麻煩就大了。只要離開這座城的勢力範圍，我們被發現的可能性就小得多，畢竟那傢伙不知道咱倆的名字。」

「恩，那我去準備一下，休息會兒就走。」

既然打定主意畏罪潛逃，為了不被無聊的人隨隨便便懷疑到頭上，在逐霓的提議下，我們決定去酒吧接受一個諸如送貨一類的任務，有時候，適度的偽裝也是非常必要的。

可是……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還沒進入酒吧的大門，我就聽見似乎有人如此大喊著，語氣中飽含著大義凜然的恢宏氣勢，愣生生把這麼一句逼債催命的聲明表達得如此正氣浩然。

我和MM不禁互相望了一眼。

「來，咱們好好算算帳，我贏了四局是不是？一局4枚，總共16個金幣。你給不給？不給？那我以神的名義，裁決你！『秩序刻印！』」

轟，巨大的爆炸聲傳來，刺目的光芒從緊閉的酒吧百葉窗中射出。

煙塵瀰漫。

「聖騎士？」儘管這幾天受到的打擊太大，但是我仍然感到自己的神經難以接受如此強烈的衝擊，「一個在公眾場合大肆賭博的聖騎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