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慶幸有你

夜幕降臨，飄起了濛濛細雨，寒意更重了。

蔣小瀾喊肚子疼，戴招急忙帶上準備好的小孩的東西往醫院跑。

戴葙也跟著出來了，可是出來后，只看到戴招後背一個大包，懷裡抱著蔣小瀾沖在了最前面。

戴葙怎麼也追不上，在路燈下努力的奔跑，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進了計程車揚長而去。

站在路口路燈下面，路燈周圍罩著一層白霧及些飛蛾。

旁邊有個椅子，戴葙也不管幹凈與否，就坐了下去，在寒風裡等著。

一束光從前方照過來，把戴葙的影子無限放大。

車子停在了路口，車窗搖下來，探出一個小腦袋，眼睛長得好看，臉上滿是詫異，他問，「戴葙，你在這裡做什麼？」

戴葙抬頭看去，是只見了幾面的人，叫……易易嗎？

戴葙不說話，也別過頭看了別處，雙手卻很誠實的搓了搓，試圖能得到更多的溫暖。

易易在車裡與媽媽說了幾句話就開門下車，來到戴葙面前，看她冷的瑟瑟發抖，把外套脫下來給她，「下雨了，你怎麼在這？」

戴葙看到的是一雙透徹亮晶晶的眼睛，手裡是厚實暖和的衣裳，倔強的仍舊是不說話。

因為，一說話就暴露了自己現在的處境，她會控制不住大哭。

見她不說話，易易就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你是不是在等人？你爸媽呢？去哪了？」

三問，不知怎麼回答，戴葙只低著頭，享受著後背因他的衣裳帶來的暖意，然後一顆熱辣的水珠從眼角滾下來。

易易回到車子那邊，也看到了媽媽的疑問。

易易的媽媽楊莧也探出頭來看了這個小女孩，又看了易易的樣子，「怎麼了？」

「媽媽，我問她話，她也沒回答我，」易易也是覺得詫異。

楊莧看了這雨下的不大，淅淅瀝瀝的，又是寒冬，無奈之下，拿手機準備撥打110。

可想了想，還是放下手機，打開車門下來，走到戴葙邊上，「小孩，你家大人呢？」

聲音溫柔細膩，這話在戴葙耳朵里轉來轉去，覺得很是好聽。

戴葙抬頭對上的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那張臉上有精緻優雅的妝容，不淺不淡的口紅讓她的唇更漂亮。

戴葙搖搖頭，鼻子酸酸的，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又把頭低下去。

楊莧走上前去，抿了抿唇，「記不記得你家大人的電話號碼？」

戴葙愣了一下，只記得三個哥哥和外婆的號碼，媽媽和那個人的，她不知道啊！

戴葙搖頭，表示不記得。

楊莧看在眼裡，面上儘是無奈，這淅淅瀝瀝的雨霧落在身上，頭髮衣服都有些微濕，看了易易的衣裳都在小女孩身上。

楊莧緊了緊手上的車鑰匙，蹲下去看著戴葙，這個角度看去，看到了她在流淚。

「淋雨了會生病的，要不你先跟我去我家，我想辦法幫你找父母，」楊莧的話語依然是那麼溫柔。

「真的嗎？」戴葙抬頭，稚嫩的臉上滿是淚痕，滿是期望的眼神看著楊莧。

「真的，」楊莧點頭。

戴葙進了楊莧的車，與易易坐在後座，車裡有暖暖的溫度。

戴葙看著被雨水覆蓋的車窗，只看到了模糊不清的世界。

易易拿來車裡時常備著的毛巾給戴葙，「把頭髮上的雨水擦了！」

戴葙在灰濛濛的車子里，借著前方的光線看到了他的臉，「你八歲嗎？」

易易一愣，笑了笑，「還有兩個月我就八歲！」

戴葙「哦」了一聲，又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

在二單元的停車場停下，楊莧帶著他們兩個往樓上走。

戴葙走在熟悉的樓道里沒有感到害怕，聲控燈修好了，就一個腳步下去，樓道里亮堂堂的。

來到了六樓，戴葙習慣性的來到自家門口，可惜門是關著的。

易易見她這樣，愣了一會兒走過來，「你家在這裡嗎？」

戴葙「嗯」了一聲，知道家裡沒人，敲門也是徒勞。

「那你……」易易的話說不下去，回頭看了正在開門的楊莧，又回來看了戴葙一眼，「我家是606，你家601，是鄰居啊！」

那平時的出門都是怎麼錯開的呢？

戴葙看了兩家的門牌號，看了易易一眼，「原來你家在這！」

易易看了她一眼，「你爸媽不在家？」

「不在，」戴葙淡定的說。

「那先去我家，你吃飯了嗎，餓不餓？」易易一邊走一邊問戴葙。

戴葙想起自己還在吃飯，就聽到媽媽喊肚子疼，慌裡慌張的跟著跑出來，就被扔在了馬路邊。

戴葙站在易易家門口，看了好一會兒，比家裡好，地上鋪著乾乾淨淨的地毯，還有好聞的氣息，剛要進去的腳挪回來了。

易易看她這樣，一把把她推進去，笑著說，「謙虛什麼呀，進去和漾漾玩。」

楊莧端著水果盤從廚房裡出來，看到了戴葙，覺得有些眼熟，笑著說：「進來吧，外面冷。」

戴葙看到她笑，就覺得像在那裡見過，很是熟悉，尤其那個很甜美的聲音。

「阿姨，我們是不是見過啊，就在……今天早上！」戴葙說。

楊莧點點頭，在路邊時就已經知道她是誰了，把水果盤放在茶几上，對她笑了聲，「嗯，你和你媽媽去母嬰店買東西，我收的錢。」

戴葙知道了，突然，從一個房間裡邊揉著眼睛邊嬌滴滴的喊，「媽媽，你回來了！」

再是睜開眼睛一看，易漾的睡意全無，看著在客廳沙發里規規矩矩的戴葙，喜的「呀」了一聲，「戴葙，你來了！」

楊莧對於他們認識不認識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腦海里響起之前漾漾說的幫她趕走小狗的人是個小女孩，和她一般年紀，見漾漾的反應，想來是她了。

易漾拉著戴葙的手，喜滋滋的看著楊莧，「媽媽，這就是那個小女孩！」

楊莧笑了聲，「我知道了，」目光移至戴葙那裡，臉上的笑意很溫柔，「先吃點零食，飯菜一會兒就好了。」

楊莧進廚房去忙活晚飯。

客廳里全是易漾的嘰嘰喳喳，笑聲爽朗，把一袋薯片撕開了遞給戴葙，「番茄味的噢！」

戴葙看著易漾笑的咯咯的，臉上全是幸福的笑意，手裡的番茄味薯片袋子里一陣陣的香味吸到了鼻子里。

沒有駁她的面子，戴葙把薯片袋子捧在手心裡，對易漾真誠的說了聲：「謝謝！」

「不要客氣啦，吃什麼跟我說，我幫你拿，」易漾拍拍胸脯，也拿了袋黃瓜味的薯片撕開，與戴葙挨肩坐在沙發里，邊看著電視邊吃著薯片。

易易去廚房幫忙擇菜，看到了易漾這樣子，不免笑了起來，女孩子和女孩子在一起才好說話。

一想起和戴葙說話，她就一臉的冷冰冰，易易探出腦袋去看了客廳。

客廳里空無一人，可不一會兒又聽見了衛生間傳來嘩嘩的水流聲。

見她二人一起出來，又坐在沙發里，挨肩坐在一起的樣子瞬間很可愛。

戴葙是不習慣在別人家吃飯的，可耐不住肚子餓得咕咕咕的叫，厚著臉皮在人家吃了晚飯。

易漾很熱情，給她夾了很多菜，也和她說了很多很多的話。

飯後，戴葙想去看看爸媽有沒有回來，可站在門外等了很久，也沒見有人回來，更沒有聽見屋裡有響動。

楊莧不忍心看著這孩子在外面受凍，和寒風吹，寫了一張紙條貼在了601的門上。

看著戴葙悶悶不樂，楊莧對她說，「葙葙，先去阿姨家，阿姨留了電話，你爸媽回來會給我打電話的。」

戴葙看著溫柔的阿姨，小臉上終於有了微笑，「謝謝阿姨！」

楊莧揉揉她的小腦袋，領著她的手進了屋，旁邊的易易和易漾也跟著。

易漾的房間里，是淡淡的藍色，沒有小女孩的特別喜歡的粉色系。

還有股子很好聞的玫瑰小香燈，在滿是暖意的屋子裡，戴葙睡意朦朧，歪在了易漾的那個軟和的枕頭裡，想睡卻又睡不著。

屋子裡不黑，因為有玫瑰小香燈的微光，還有從窗外照影過來的路燈。

易漾覺察出來她沒有睡著，也迷迷糊糊的坐起來，「葙葙，你怎麼了，是認床嗎？」

戴葙也坐起來，靠著枕頭，把被子拉了拉，看了睡眼惺忪的易漾，「姐姐，我不認床，我就是睡不著！」

易漾醒了困，把燈打開以後，看著面部表情還是不冷不淡的戴葙，「葙葙，你怎麼不笑啊，你有酒窩，笑起來很好看的喔！」

戴葙抿抿嘴唇，僵硬的臉有些緊繃，還是笑不出來，「我……」

「哎呀哎呀，沒事沒事，」易漾會意，跳下床蹦蹦跳跳的來回一趟，手裡多了本童話書，「我們講故事吧！」

看著童話書，戴葙點點頭，「好呀！」

「那好，我講一個王子變青蛙的故事，你呢？」易漾問戴葙。

戴葙想了想，「我說個童謠。」

「行，」易漾拿著童話書，翻到了王子變青蛙的那一篇，繪聲繪色，連說帶划的把這個故事說了出來，自己也捧腹大笑。

戴葙聽了很多遍了，一字一句都記在心裡，看到易漾笑的前仰後合，也跟著笑了起來。

戴葙笑起來，嘴角那兩個酒窩很明顯，加上兩個小小的小虎牙，極其的可愛。

易漾說，「你笑起來真好看，以後要多笑喔！」

戴葙微微一笑，「扯大鋸，拉大鋸，咱家門口唱大戲，請閨女，接女婿，小寶寶也要去，一鞋底打回去！」

這個是外婆教的，但是學的不全，有些詞也忘了。

易漾聽了，托著兩腮，眨了眨眼睛問戴葙，「為什麼要把他回去？」

「因為她愛哭！」戴葙說，眼睛有忽閃一過的異樣。

「原來如此，」易漾微微一笑，看了戴葙的臉上有些淡淡的笑意，又問，「葙葙，你來這裡很久了嗎？」

「嗯，有幾個月了！」戴葙如實回答，也和哥哥離別幾個月了。

「我們也才搬家過來沒多久，在這裡也不熟悉，以後我們一起玩，好嗎？」易漾說得很真誠，眉眼帶笑，連手都抓著戴葙的手，同時也在期待著什麼。

「好，」戴葙應了，看著易漾笑得眉眼彎彎，也跟著笑起來，卻只是抿著嘴唇微微的一笑。

兩天周末，戴葙都在家外面等，門上的紙條也沒有人動一下，還紋絲不動的貼在那裡，若不是樓道里有寒風吹來，可能覺得那張紙條是個擺設。

戴葙有易家兄妹兩個人陪著，也不孤單，只是這兩天吃穿用度都是易家的。

戴葙就感覺到不好意思，只好在易媽媽做飯時，都會去跟著擇菜，剝蔥，剝蒜，刮姜皮，削土豆皮，或者掰開捲心菜，撕成小塊小塊的。

晚上戴葙認床，易漾就陪她說說話，講講童話故事和童謠。

晚上沒休息好，易漾就去睡午覺了。

楊莧去母嬰店工作，因離家近，就沒有讓孩子跟去母嬰店，而她自己也會抽空回來看看情況。

暖烘烘的客廳里只有易易和戴葙，氣氛很平淡，偌大的空間里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戴葙不敢看他，老是錯認為他就是哥哥姜寞，可是仔仔細細的看了，才明白只是她的眼睛花了。

易易在拼積木車子的模型，看到戴葙在沙發里規規矩矩的坐著，還雙手托腮發獃。

「想什麼呢？」易易問她，見她不應，只得抬手在她眼前晃了兩晃，看她回過神來，笑著說，「怎麼了這是？」

「就是想我哥哥了，」戴葙如實回答心中所想，看著易易，微微一笑，「還有我外婆。」

「這樣啊，」易易明白了，把手裡的模型遞給她，「玩這個，邊玩邊想親人，兩不誤。」

戴葙接過去，只看易易演示了一遍，就把所有的步驟記得清清楚楚，三兩下就拼裝出來一個完整的模型。

易易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揚，「不錯啊。」

戴葙輕輕一笑，把模型拆了重新組裝，反反覆復很多次，腦海里那些溫存的畫面一直都是哥哥和外公外婆，現在還有了手裡反覆組裝的模型。

易易在一旁驚訝一陣，多看了好幾眼她的手，麻利，利落，拼裝的很準確，不會進第二次，一次到位。

戴葙在易易這裡學了快速拼裝模型，也感到了一個家最重要的是什麼。

是溫柔和微笑，而不是一味的責備和謾罵。

易易倒了杯溫水過來遞給戴葙，「喝水嗎？」

戴葙把模型放下來，接過了杯子，輕輕地喝了一口，對易易說，「謝謝你！」

「不客氣，」易易就在她旁邊坐著，喝完了杯子里的水，看著戴葙，「你在我家習慣嗎？」

「嗯，」戴葙點頭，捧著杯子放在唇邊又喝了一口溫水，沒有看他，直直的說，「阿姨真好！」

戴葙羨慕易易和易漾有溫柔細膩的母親，不會責罵和毆打孩子。

可是親眼看見了，易漾沒有拿穩杯子，杯子掉在地板磚上碎的四分五裂，殘渣一地。

楊阿姨一個重重的字都沒有說她一句啊，反而還去關心她有沒有被反跳起來的碎片傷到。

要換成是她摔碎了杯子或者碗，早就一頓說教，杯子要拿穩，摔碎了，買新的又是一筆開銷。

戴葙回憶起來，只是輕輕一笑，把杯子里水喝完，輕輕地放在茶几上，生怕不小心就摔碎了。

易易覺察出來她的異樣，溫聲細語，「在我家沒必要那麼小心，你幫我小妹趕走了小狗，我們感激你都來不及，怎麼可能會說你一句！」

戴葙怔怔的看著他，他一臉的正經，不像是開玩笑，「這……謝謝！」

戴葙謝了他，把眼淚強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