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童言稚語

這是一座看起來再普通不過的院落——院內的小屋青瓦白牆、木框為窗；外邊則是一圈一人多高的泥巴牆；院中則種著一顆榕樹遮擋驕陽——和外界的普通人家並無二致。

以致宋顯剛踏進院內，恍惚之間覺得自己回到了天水城一般。

「寒舍簡陋，委屈公子了！請公子先飲茶歇息，桃娘這就去準備酒菜！」引宋顯進了院子中，桃娘將樹下的一張小木桌擦拭乾凈，端上了一杯清茶，又取了一個木凳前來招呼宋顯坐下，這才要進屋去準備餐食。

「小豆子，你已經長大了！要替娘親好好招呼公子，不許調皮！如果公子被你惹惱中途走了，娘親可絕對不輕饒！」桃娘進屋之前特意囑咐道。

「娘親，你放心好了！沒有本聖主的命令，大長老一定不會走的！」手持木棍的小豆子沖着宋顯笑道，「大長老，本聖主說得對不對？」

「屬下謹遵聖主訓令！」宋顯立刻故意應和道。

見宋顯如此隨和，一直隱隱不安的桃娘也禁不住莞爾：「不許胡鬧！一會咱們母子二人要好好陪宋公子喝上一杯！」

「啊？娘親，要喝酒嗎？」小豆子似乎有些意外。

「對呀！公子是貴客，款待貴客怎能沒有酒水？」桃娘微微一笑，已經轉身進了屋。

「可是……可是這樣好像不對呀！」小豆子的眉頭緊蹙，似乎在琢磨着什麼。

「請問聖主，你老人家在憂愁何事？」見這憨厚可愛的小狐妖的眉頭都要擰在一起了，宋顯不由打趣道。

「大哥哥，我要悄悄問你一個事情！」小豆子抬起了頭，望了望屋內，將嘴巴湊在宋顯耳邊輕聲說道。

「好呀！你問吧！」宋顯也輕聲道。

「你知道什麼是『靈氣』嗎？」小豆子忽然問道。

宋顯不由一怔——他不知這小狐妖怎麼會想起問這個。

「我嘛，知道一點！額，那你知道嗎？」宋顯略微遲疑了一下，然後反問道。

「我當然知道了！娘親告訴我的！她說靈氣乃是這世上萬物的根本。正是因為有了靈氣，我們才能存好。而且對於我們聖狐一族而言，必須要更多的靈氣才能脫胎換骨徹底修成人形！我現在這個樣子就是因為體內沒有什麼靈氣所致。」小豆子說着，搖了搖自己那毛絨絨的尾巴，小聲說道，「不過，我覺得我這個樣子也挺好！」

「我也覺得挺好！幹嘛非要修鍊成人形！」宋顯不由笑了起來，「做聖狐一族多好，起碼你的鼻子肯定比我的更靈；而且到了晚上，就算沒有燈火你一樣能把東西看得清清楚楚，而我則就兩眼一抹黑，什麼都看不到了！哎，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半夜掉進了那水井！」

「大哥哥，你說得太有道理了，我也這樣覺得！可是娘親卻不覺這樣！」小豆子這時又瞅了屋內一眼，繼續低聲說道，「娘親說，如果不能修成人形，下輩子哪怕要轉生依舊還是獸類，還要在世上吃苦受罪！她還說只有修成了人形，才能長命百歲，才能真正懂得活在這世上的美妙！」

「是嗎？可是我雖為人身，還是沒有懂得這世上的美妙呀！」宋顯不禁苦笑道。

「額……那我就不知道了！是不是你活得不夠長呀？」小豆子撓了撓頭說道，「大哥哥你知道嗎？娘親還說如果我再不長進的話，別說修成人形，恐怕再過最多七八年，我就會死掉了！」

聽聞此言，宋顯頓時身子一顫，看着一臉不在乎的小豆子問道：「你小這娃娃，才多大的歲數就說生呀、死呀！我看你這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再過七八年就死呢？簡直是胡說！」

「我真的沒有胡說！娘親是這樣說的！她還為了此事天天晚上掉淚！其實我都被她眼淚弄醒了，但是我還是裝作睡覺，不讓她知道！」小豆子頗為認真地看着宋顯說道。

「你……你難道得了什麼怪病？」宋顯不由一愣。

「沒有呀！娘親說之所以我只能再活七八年，是因為我和你們，和娘親和爹爹都不一樣！我從生下來就是半人半狐！雖然我這類小聖狐不用再開啟靈智，也省去了不少修行之苦，但是卻因為體內靈氣先天不足，而且天生經脈不全，再修行極為困難，所以最多只能活到十多歲！」說這些時，小豆子臉上並無任何戚戚之色，彷彿在說別人一般。

宋顯則禁不住暗自唏噓。

「所以呀，那些內城的族人覺得我們是廢物，是不祥之人，不允許我們在城內住，便將我們全部驅逐到了這裏！」小豆子手中擺弄那木棍繼續說道。

「小豆子，你是說你從來沒有去過內城，是嗎？」宋顯不由問道。

「是呀！」小豆子點了點頭，「但是我聽娘親說過，內城和我們這裏大大不同，好似仙境一般！不僅風景秀麗，靈氣充沛，而且極為便利！說是要喝水的話都不用從井中打，只要揮揮手，便自然會有甘甜的山泉流出供眾人飲用！」小豆子說得繪聲繪色，彷彿親眼見過一般。

「而且我還聽說，內城有一處叫做破石堂的地方，那裏住得都是神仙。只要能見到那些神仙，能夠讓他們賞賜一顆仙藥，即便是笨得如同小豆子這般的也能很快修成人形！大哥哥，你不是來自內城嗎？那裏面是不是真的有神仙呀！」小豆子歪著頭問道。

「破石堂？」宋顯忽然想起塗千里曾經說起過這個地方——只不過這裏並不是什麼神仙住的地方，而是那些長老們議事的場所。

宋顯這時忽然開始有些明白，為什麼桃娘一聽說自己來自聖女府會如此詫異，為什麼接着會表現的謙卑無比，為什麼非要留自己吃這一頓飯——雖然這破石堂沒有神仙，但是卻有那些修為不低的長老。也許只要有其中一人大發善心渡一些真氣給小豆子，助他補足先天缺陷，他就真的能夠脫胎換骨、修成人形，而不至於早夭！

也許，桃娘也嘗試過其它方法，但終究是沒有成功，只能寄希望於這些塗山長老。

但是她只是一個最普通的狐族女子，普通的也許連內城都無法進去，更別說去求那些高高在上的長老了。

但是忽然之間，自己這號稱聖女府的人丹面首居然從天而降，所以陷入絕望的桃娘彷彿在無窮黑暗之中見到了最後的一絲光亮——畢竟聖女府可是塗山聖女，是能任意出入那破石堂的人物！而自己這個所謂的人丹面首也是能在塗山聖女面前說上話的人！

「一頓飯居然要吃出一條性命！唉！只不過自己恐怕要讓這對可憐的母子失望了！」恍然大悟的宋顯看着一臉天真的小豆子，禁不住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