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老人家

出了風雨口，便離開了燕山地界。

已是晚秋時分，八百里平川芳草萋萋，連同古道向遠處延伸，在遠處天地交界的地方，有一個黑點，慢慢的，黑點逐漸放大，最終，看清楚了，是一個簡陋的小店。

小店簡陋，簡陋的不像小店，更不像是一個家，但除了小店這個稱呼，似乎沒有比這更加貼切的稱呼了。

店中的桌椅看樣子是這家酒店老闆自製的，簡陋，簡單，不平整，和這小店一樣，微弱的隨時都有可能消失。可是在這荒無人煙的地方，行者看到有這麼一處青煙裊裊，可以歇腳吃飯的地方，很是難得。店中生意今天似乎出奇的好，屋中四五個小方桌上坐滿了人，屋外也擺了幾桌，老闆笑呵呵的招呼外面的客人。

突然，馬蹄聲響起，迎著夕陽，十三騎絕塵而來，白衣飄飄，夕陽將馬上的少年人照的發亮，就像從西方世界來的，神采奕然，眾人一時看的呆了。

是燕雲十三騎！

馬上人下來后，坐在了外面兩張空著的桌子旁邊。

「店家，來點吃的。」其中一個少年道。

看到十三個少年的風采，老闆先是一愣，而後一聲「好嘞」上前招呼了起來。

這樣的店中，似乎用不著點菜，店家將幾個小菜放在桌子上，還上了幾個饅頭，兩壺烈酒，十三個白衣少年不做挑剔，埋頭便吃了起來。

叮鈴鈴，叮鈴鈴，鈴聲響起，此處雖有小店，原野的那份空曠還是遮擋不住，而這鈴聲似乎壓過了店內店外所有人的說話聲、叫喊聲，也壓住了原野中的那份空曠，清脆、悲涼，甚至有點刺耳。

整條大路由東向西，路的東邊，漸漸出現了一位老人，他走的很慢，他的步調似乎和鈴聲有這同樣的節湊，叮鈴鈴，叮鈴鈴。

到了小店跟前，老人將小店打量了幾眼，看了看桌子邊上休息的過客，看了看夕陽，又看了看來時的荒野和眼前向遠處伸展的荒野，他將一切都看完后，取出一個葫蘆，對著酒店道：「店家，能幫老夫打點酒嗎？」

店主上前，躬身接過酒葫蘆，道：「老丈稍坐片刻，我去去就來。」

老人看看店外的桌子，基本上都坐滿了。

「老人家，這邊坐吧！」一個少年站起來給老人讓出座位。

「謝謝，謝謝。」老人笑了一下，坐了過去。

「老人家，您這匆匆忙忙，是準備去哪兒呢？」燕雲天道。

老人晃了晃手中的長拐，叮鈴鈴，叮鈴鈴響了兩聲，道：「天下之大，老夫只是想走走，看看，找一個安生之所而已。」

「哈哈哈，」燕雲天突然覺得老人簡簡單單一句話中，卻是豪氣衝天，道，「老人家說的是，這天下之大，什麼樣的地方才能讓您覺得可以安生呢？」

「心安處，便是身安處！」老人輕輕的道。

燕雲天心中一顫，心中的什麼地方好像被觸動了一下，默默的念叨：心安處！

「年輕人，我看你們也是江湖中人？」

「老人家說的是，我等都是江湖男兒。」

「天地萬物，皆是輪迴，江湖平靜了這十多年，怕又要有什麼事了吧？」老人淡淡的道。

燕雲天心中一驚，對眼前老人肅然起敬，面上裝作平靜，問道：「老人家何處此言？」

「你雙眉緊鎖，神庭有股黑氣，前方定有兇險，」老人頓了頓，「而你們十三人從西邊而來，今日聽聞江湖中燕雲十三騎武功卓絕，行俠仗義，想必你們就是了。」

「老人家好眼力！」燕雲天道。

「哈哈哈，老夫只是憑空猜測，這老眼昏花，還望不要看錯的好。」老人笑道。

燕雲天道：「老人家過謙了。」

「老夫和你一見如故，也是緣分，想贈你一言，不知可否？」

燕雲天起身，道：「在下洗耳恭聽。」

老人點了點頭，道：「少俠道根深，慧根足，若能放得下這江湖瑣事，便可安度晚年。」

燕雲天震了一下，帶著年輕人的固執和狂妄，道：「如若不然呢？」

「蒼生造化，各安天命，」老人從長拐上摘下一個鈴鐺，交給燕雲天，「老夫身無它物，就當是留個念想。」

這時，酒店老闆過來了，手中是老人的酒壺，道：「老人家，你的酒好了」

店主將手中的酒壺送到老人手中：「一共十三文錢。」

老人數也沒有數，將手中錢交給酒店老闆，轉身就走，老闆喊道：「老人家，前方百里之外才有歇腳的地方，現在天色已晚，老人家不等明天再走嗎？」

「不了，時日不多，老夫還是趕路要緊。」

酒店老闆匆匆進去，拿了個包袱出來，對著老人道：「老人家，路途遙遠，這點乾糧您帶著」

老人轉身看了看酒店老闆，道：「多謝，我看你眉心下垂，印堂鼓起，想必先生自小父母雙亡，流離失所，嘗盡人間疾苦，三十五歲有過一大劫，而今四十有二卻還是孤身一人。」

在座的酒客到沒什麼，酒店老闆卻是聽的呆了：「老人當真是神人，絲毫不差，那我當如何是好？」

「可是你地倉飽滿，大迎外凸，實乃有做生意的天分，不過你這小店坐北朝南，對你而言，是不利的，在據此向南三十里有處地方，雖也是荒無人煙，可也是南北過往的人必經之處，我想那邊做點酒水生意定是不錯的。」

殘陽下，芳草萋萋，向遠處伸展。

古道上，一個老人向西行去，微風吹過，老人的稀須隨風飄動著。

叮鈴鈴，叮鈴鈴，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