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意外1
「風中行，你不需要難過，也不需要內疚。」黑修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的額頭，慢慢滲出了很多汗珠，「行，此時，你應該知道，我早已是強弩之末了。我註定活不了多長時間了。但是，行，請允許我，在臨死前，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最後一件。」
「黑修，我只希望你能夠停下來。黑修，只要你不放棄，我們一起努力，肯定能夠活著出去的。」
眼淚，悄無聲息地從風中行眼角流了出來，晶瑩而璀璨。他的聲音，破碎的抽噎著。他相信，只要他們聯手，衝出這個網線牢籠還是很有可能的。
「行，我可以喊你行嗎？」
黑修雙臂間的真氣，流動速度變得更加得快了。而他的聲音，卻似乎隨時會斷掉。
「恩！恩！可以，只要你能夠活下來，你怎樣稱呼我什麼都無所謂！哪怕是直接喚我為無常，我也絕不說什麼！」
黑暗中，風中行不住地點頭。他臉上的淚珠，也隨著他頻繁的點頭而滾滾砸落在土地上。潮濕讓地面變得粘手。
大師悄悄轉過身去。對於無常兩字，他還是心有芥蒂。
「謝謝你，行。行，蝶兄今生最敬佩的人，就是無常。他以前總在我面前說起他的光榮事迹。所以，行，我希望你可以相信，無常並非外界傳言那般，不可理喻。」
緊緊地閉著眼睛，黑修幾乎在用盡所有的力氣來說話。
沒有聲音，沒有回答。只是，他感覺他雙手觸及到的背脊，在微微顫抖。
「行，我知道，你對無常存有偏見。你雖然表面上不說，但是我看得出來。因為，你不以無常這個身份而驕傲，甚至，你甚至視這個身份為累贅。」黑修稍微頓了一下，接著說，「也許是無常平日的所作所為有些極端，所以，外界總是拿他的惡來淹沒他的善。他太過偏激，個人主義太過強烈。可是，行，你應該相信，無常一生，從未冤枉過一個好人。而遭他懲罰的惡人，也都是罪有應得。」
風中行一直閉著眼睛。他在聽，他的淚也在流。他很心痛，也很矛盾。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誰，可是，他也不忍心去傷害黑修。何況此時的黑修，已是將死。
「行，我知道，我是個惡人。可是，人至將死，其言亦善。也許，假如以前讓我去誇讚無常，難以登天。可是，現在我卻要說句公道話，為無常，為你，更為正義。冥界第一高手無常，我敢用個人生命去擔保，用我的生命輪迴去擔保，無常絕對是正義的象徵，是邪惡的牢獄！」
當他高聲說完這一切后，風中行忽然覺得自己背後的手臂滑了下去。
眾人驚怔。
濃深的黑暗裡，網線交重路的牢籠里，黑修的手臂，沿著風中行堅挺的背脊，慢慢地，慢慢地，滑落在地面上。
黑修他......
大師和猴子難過地轉過身去。
「黑修！」風中行狂喊了一聲。然後，他猛地迴轉過身軀，凝視著黑修。「黑修，你不要死啊，你不可以死啊！黑修，我們還沒有離開這裡呢！你說過的，你剛剛說過的，你要用你的生命，用你的生死輪迴來擔保無常的正義。那麼，你就不可以死在這裡。死在這裡，沒有生死輪迴，你叫我如何去相信你！？」他跪伏在黑修面前，頭低得很深很深，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滴滴砸進泥土裡。
「行，你不要哭。」
聲音很微弱。
眾人微微怔住。
黑修又醒了過來。
他還沒有死。
「行，剛才，就在剛才，我發現了一個秘密，至關重要的秘密。行，你繼續按照你原來的辦法，去嘗試著突破出這個網線牢籠。粘性可強可弱，可緊可鬆。所以，行，你要記住。一會，你先用灼熱風煞將網線牢籠最薄弱的地方燙軟燙稀，然後，再用寒陰風煞將它凍結住。最後，你們各位，抓緊那最寶貴的時間，突圍出去！」
回光反應，讓他說出了最關鍵的話。當他說完這些后，他的頭顱，斜斜地歪懸在脖子上。他的嘴角，似乎正在綻著一絲恍然的微笑。笑容溫暖而舒心。
濃深的黑暗，將每個人都緊緊地包裹在中心。網線牢籠，更是令人難以突破。
長久的默哀。
沒有人說話，死寂在每個人的心底紮根開花。
「大師，請你按照原來我所說的，再來一遍！」
過了很久，風中行才開口說話。然後，沉靜被打破。
「好的，行。」
大師慢慢走到眾人的面前，身體驟然躍起。半空中，他的腳心向上，頭顱朝下。然後，他的雙掌在頭頂處快速地閃錯交回。
大師選擇這樣的姿勢自然有他的道理。最大的爆發力，也許通過這種辦法，才更容易醞釀出來。重心下移，手掌借著人自身的重力，揮舞出的力量才會是最巨大的。
無數的小火苗如流星般向網線牢籠最薄弱的地方攻去！
風中行的身軀緊隨其後。
此時，他的功力又比原先要高出一倍有餘。半空中，他的左掌心，已經應心而動，醞釀出了一股灼熱風煞。而他的右掌心，寒陰風煞也已準備妥當。
小火苗終於擊上了網線交重路。然後，幾乎是同一時間，風中行的左臂驟然揮出，牢籠瞬間軟化。大師，暗影和猴子一直跟隨在風中行的身後。當風中行右臂也揮出的時候，他們的身軀，幾乎在同一時間，撞冰而出！
被風中行用寒陰風煞凍結住的網線確實像一層薄薄的冰。
「現在，往哪個方向走？」
突圍后，風中行問暗影。
「照原路返回！」
暗影硬聲說。
「找不準方向感。」
風中行難堪地皺皺眉頭，說。
「我可以啊！」猴子掠到風中行和暗影中間，笑著說，「我的尾巴有奇異功能，尤其是對方向感的捕捉，天下無敵。」他沒有自誇，卻在自雷。
「好啊。」暗影再次露出她難得的笑容，說，「猴子，你來帶路。」
「恩！」猴子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他高聲說，「都跟上，一個也別拉下！」
「只要你不使風行影隨輕功，我保證我不會拉隊！」
大師高聲說。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他是四人中間，武功最差勁的一個，當然，輕功也是最差勁的一個。
「真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在說你。」
猴子低聲說。他可不想讓大師聽見他在說什麼。
「猴子，你說什麼？」
大師終究還是聽見了。雖然很模糊，但他大概已可猜出猴子言語中的意思。
「哦！」猴子恍若大悟地抬起頭，說，「我說，咱要開始出發了。」
風中行無奈地搖了搖頭，笑了。
很多時候，生活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玩笑，就能夠很容易打破令人尷尬的局面，或者能夠活躍冷寂的氣氛。像是精美食品的調料。
黑暗的隧道，陰冷的風。風中行他們四人就在這樣的空間中，快速掠飛了長達半個小時，才重新回到了獅子群陣的地方。
然後，他們變得震驚。
獅子群陣也不復存在。而那個燃著大火的巨坑，似乎也消失了。只有那些血紅色的光線，依然充斥著這個詭異的空間。像是在給他們做證明，早先的一切，真的不是一場夢。
「怎麼回事？」
猴子茫然地望著這一切，問。危險是解除了，可是這突然的安靜，突然的安全，卻讓人覺得，這比原先的危險還要危險。因為，這種危險很可能藏在暗處。
「猴子，不要多心。」風中行饒到猴子面前，說，「這很正常。就像你們口中所說的傳說，火坑中的陣型是和獅子群陣相互克制的。所以，在咱們離開的這段時間，想來一定是火坑陣型徹底迸發了，然後和獅子群陣相互克制，彼此抵消。」
「我怎麼感覺你是在說順口溜？」
猴子疑惑地望著風中行，嘴角有輕笑。
「可是，這個順口溜也是合情合理。」
風中行笑著回答。傳說，如果**不離十，那麼，這一切就是真的。
猴子沒有再接話。血紅色的光線中，他只是微微撇過頭，望向暗影。
「去找那堵牆！」
暗影提議。這一刻，她的冷漠似乎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好！」
不再多說什麼，猴子當先躍起身軀，再次做起了領路人。大師，風中行和暗影跟隨在他的身後。
牆也不見了。
這次，眾人真得僵住了。
這樣的變化太詭異了。兩種可怕的陣型一起消失，還可以說出個理由。那麼，這堵牆的消失，又要用什麼來說明呢？難道它自己有腳？有生命？
「這下又該怎麼辦？」
見大家都不再說話，大師只有自己開口問。
「毫無裡頭，我不知道了。」
風中行無奈地聳了聳肩，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他只是覺得這些事情很離奇，並不害怕。
猴子久久沒有說話。他間斷地望了暗影幾次，暗影也沒有說什麼。顯然，這樣的變化，誰都沒有想到。
「跟我走！」
突然，風中行跳了起來，大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