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分歧3

「行，這條路給人的感覺很詭異。」

猴子噓聲說。越是平靜的環境，越是沒有危險的道路，有時候卻又偏偏不平靜，偏偏不黑暗。

「恩。這我知道，猴子。」

風中行回答說。但是，既然已經選擇了這條道路，無論多大的驚險，多大的災難，他們都要去迎接。不可以退縮。

「不管怎麼說，現在，最起碼咱們的處境，還是安全的。」

大師強笑著說。笑容苦澀，笑意里隱含著的，更多的是卻是細碎的顫抖。

「哎。」

不知道哪個位置，哪個方向，忽然傳來了一聲嘆息。嘆息聲雖然很低，但風中行三人卻聽得極其清楚。那聲嘆息，就彷彿是深夜裡狗間斷的吠聲。

「誰？」

風中行暗驚。

「暗影，是你嗎？」

猴子問。他的身軀轉動得更快了，風煞旋舞在他的周圍。這個時候，如果有人想要攔截他，都必須先要於他對戰，打敗他。

沒有回答。徹底的黑暗，濃深的恐懼。

「是暗影。」

黑修回答。

「猴子，其實，大師說得很對，這條路並非死門。可是，這條路上的驚險，卻比死亡更加令人心寒。人死了，我還可以去冥界找取你們的魂魄。可是，如果你們不小心喪命在這裡，那麼，你們的精華，你們的魂魄，都會隨著煙消雲散。沒有投胎轉世，沒有命運輪迴。」

暗影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風中行的正前方。

大師，猴子和黑修的身軀猛然顫抖了一下。

「暗影，你，你怎麼不早說？」

黑修的聲音因內心的害怕而變得寒噤。

「我早就提醒過你們，這條路是行不通的。你們卻偏偏不聽。」

暗影的身軀在風中行四人急速飛馳的周圍快速閃動。

「可你當初也沒說明白啊！」

在這種比死亡還要害怕的威脅下，黑修彷彿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漸漸變得有些孩子氣。他吃驚的動作，更像是一個小孩子受到驚嚇時的模樣。

「現在說，也許還來得及。」

暗影嘆息著說。

「來不及了。」

風中行冷冷回答。然後，他的身軀，射飛速度更快。猴子，大師的身軀快速閃飛，緊緊保護在他的周圍。

黑修微怔。然後，他頓下了身形，不想再去嘗試。因為，他害怕，這種嘗試，會讓他失去他的魂魄，失去生命輪迴的機會。

「暗影......」

他輕聲喚。

沒有回答。暗影早已隨著風中行他們的前進而射飛了。

短暫的沉思后，黑修再次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懼意。好象恐懼在他的心臟扎了根，然後，向著他的血液，向著他的四肢，散發而去。

他懼怕地四下巡視。

黑暗，靜謐。

然後，他的腳心再次注滿真氣，身軀猛然向前竄去。

謝天謝地，他終究還是追上了風中行他們。當他看到風中行三人的身影時，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心底流過一絲暖流，彷彿孤獨的他找到了依靠，彷彿黑暗中他看見了光明，雖然依靠微小，光明隱弱，卻依然令人覺得溫暖。

「大師，猴子，如果你們害怕了，就請回吧。」

風中行低聲說。聲音里透出細小的顫抖。他現在忽然覺得有些後悔了。無窮盡的黑暗，沒有低的深谷，沒有絕望，可是也沒有希望的隧道。在這種境況下，他似乎覺得自己當初的選擇確實有些鹵莽。可是，如果單隻他一人陷入這種境況，他還不覺得有些什麼。然而此刻，他的身邊還有他最親密的朋友，大師和猴子。他不想因為自己的鹵莽也拖累了他們。

「行，我們不會害怕的。」

猴子笑著回答。在他的生命中，他已經將風中行的安全看做了自己的生命主題，所以，只要風中行不害怕，那麼，他就不會害怕。

「猴子，行，我大師以前是你們的朋友，現在是，以後，註定也是。」

只是一句簡單之極的回答，卻險些讓風中行流下眼淚。也許，他以前對大師，確實有敵意，或者說是防備，可是此刻，他忽然覺得很後悔，也很溫暖。畢竟，友情的光芒是可以照亮人心底的黑暗，哪怕時間極其短促，卻依然叫人感動。

「網絲交重路！」

忽然，黑修驚叫起來。

網絲交重路，在傳說中，是極其令人驚恐的。有人說，一旦陷入這種路的人，終身受盡折磨，最後全身蒸發而死。也有人說，一旦陷入這種路的人，其後災禍連連，叫人心力皆碎而死。更有人說，一旦陷入這種路的人，一身命運為其改變，所心皆為魔，所身斷為僵，恐怖之極。

「現在，回還是不回？」

暗影的身軀，就出現在這網線交重路的正前面，擋住了風中行眾人的道路。

風中行，猴子，大師和黑修相繼停下身軀，彼此凝神，陷入深思。

就此放棄，風中行實在是心有不甘。猴子的前進於後退，完全取決了風中行的態度。大師猶豫不絕，想繼續前進，可又想後退。但是，無可厚非的是，他絕對不會覺得害怕，因為，只要是他認定的路，按照自己意願做出的選擇，他就永遠沒有後悔之意，也永遠不會有懼怕心理，更何況，那個神秘老者，早已將他本能的懼意消除掉了。黑修卻只想後退，單論網線交重路的傳說，就足已令他心神皆寒了。

風中心慢慢走近暗影，嘴角不經意地顫抖了一下。然後，饒過暗影，定定地凝視著這令萬人驚恐的網線交重路，眼神茫然一片，腦海了也是一片空白。這個決定，太過重大，也太過關鍵，可是，他卻是決定的核心。他忽然感覺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壓力。

「猴子，大師，謝謝你們一路陪我到此。我決定了，我要親自試試。」

「不要啊！」

猴子和大師同時躍起身形。然而，已經晚了，風中行的身軀，已經捲入了網線交重路。

黑修的眼睛，忽然亮了起來。

他慢慢走到網線交重路近前，眼神淡定。然後，他的雙掌忽然平端而出，陰風隨勢而起，瞬間衝進了網線交重路。

奇迹也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網線交重路，忽然如同蜘蛛網一樣，輕輕顫了一下。然後，風中行的身軀，居然穿過網線交重路的縫隙，成功地退了回來。

在他身軀完全墜地的那一刻，大師和猴子迅速掠到他的兩側，分握住他的左右臂，預防他再次溜走。

但是，黑修的身軀，卻被網線交重路拈出了。然後，一絲很細的線從網線交重路里凸現了出來，在黑修身上纏了一圈。

「哈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黑修居然狂笑了起來，笑聲亢長而洪亮，「暗影啊暗影，我苦苦尋了一生，居然在這裡找到了。」

沒有人能夠聽懂他的笑聲，也沒有人能夠聽懂他言語里透出的即絕望又興奮的意味。除了暗影。

「是的。你終於找到了。」

暗影沉聲回答。她知道，黑修的路恐怕也快走到盡頭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我黑修冥思苦想大半生也想不到的答案，居然卻在這裡得以揭曉。」

「是啊。這恐怕任誰也難以想到。」

暗影回答。

「可是，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黑修反覆高喊。然後，他的身軀，忽然猛速向外掙扎，而網線交重路，也被他連帶著扯得混亂。

「大家快走！」

暗影大驚。然後，說完這句話后，她的身軀，當先射退。她知道，那種路，那種難以預測的結果，足以讓她受痛一生。所以，她害怕，強烈的害怕。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陪伴著她的，一是孤獨，二是麻木，可是如今，她卻感覺害怕更讓人覺得難受，覺得心驚。

「哈哈！」

黑修碎心的大笑聲將靜謐的黑暗撕得破碎一片。瘋狂的恍惚彷彿瞬間在他的心臟炸裂開來，沒有恐懼，沒有溫暖，沒有冷漠，此刻，他整個身心，有的，彷彿僅僅是瘋狂。失去理智，失去死亡，瘋狂地開心，瘋狂的大笑。連同他身後的網線交重路，似乎也便得瘋狂起來。

「行，你要做什麼？」

猴子緊緊地拉著風中行的胳膊，大聲呵斥。

「猴子，放開我，我要去救他！」

風中行的身軀忽前忽後，忽左忽右，忽進忽退，就是無法掙脫掉猴子的束縛。

「行，你瘋了嗎？現在，你衝上去，只有死路一條啊！」

猴子不斷地搖擺著風中行的身軀，似乎試圖將他的意識也搖清醒些。

風中行終於慢慢安靜了下來。

「猴子，我們是否應該做個有情有義的人？」

他問猴子，聲音低沉而沙啞。

猴子茫然地點了點頭。這種時候問這種問題，行在搞什麼鬼啊？他們和黑修可沒有什麼來往的啊。

「猴子，剛才我陷入網線交重路的時候，你可知道當時我的境況？」

風中行接著問。他的思維，已經慢慢變得清晰。所以，他更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不太清楚。」

猴子吞吞吐吐地回答。難道，難道行剛才真的有生命危險？

「好。那麼我告訴你，剛才，如果不是他，我恐怕就再也回不來了。」

風中行望了望瘋狂搖擺的黑修，說。

「啊！？」猴子大驚，「難道，你現在要去救他！」

「恩！」風中行重重地點了點頭，說，「所以，猴子，為了讓我做個有情有義的人，請你放開我。」

猴子茫然地鬆開了風中行的手臂。

「猴子，不要啊！」

方才已隨暗影退去的大師突然折了回來。看見猴子鬆開風中行的手臂，他大喊。他知道風中行要做什麼，可是他不明白，猴子怎麼會這樣去縱容風中行，而不攔截他。

「啊！？」

猴子恍若大悟般驚呼。然而，當他想再次去阻擋風中行的時候，已經晚了。

風中行的身軀，閃出詭異多變的弧線，雙手上，醒目地出現了兩股掌風，一灼一寒，並且，他將這兩股掌風凝結成刀的樣子，將那些纏繞在黑修身軀上的路線，瞬間一一剁斷。

黑修只是笑。只是笑。他早已沒有靈魂，沒有思維，沒有意識。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經陷入了絕境，只是傻傻地看著風中行去救他。

終於，在剁到最後一根線的時候，風中行的身軀忽然飄躍在高空中，腳心向下，向著黑修的背脊直踹一腳。黑修的身軀滾落了出來，而網線交重路，卻彷彿在瞬間復活一般，將風中行的身軀再次吸入其中。

「行！」

猴子和大師大喊。

然後，他們兩人的身軀如同流星一般，向風中行左右兩側直掠而去。

「不要啊！」

暗影也折了回來。然而，她顯然也已經晚了。當她看到風中行的時候，他已經看見大師和猴子相繼跌落在那個網線交重路里。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本害怕無比的她，忽然感覺到一股力量，使得她向那可怕之極的道路閃飛而去。

誰也不知道，她的天地，一是隱退路，再一就是這網線交重路。然而，此刻，她僅僅為了猴子，就向著自己註定永遠也無法戰勝的天敵，隨出厲招。她只求猴子不要受到傷害，而對於她自己的安危，卻不會再有所顧及。

網線交重路徹底地亂成一團，如同風中的蜘蛛絲網。只是一旦這其中的網路繞上某個人，這個人，想要再掙脫，卻難之亦難。如同不小心跌入蜘蛛絲網的小昆蟲。可是，誰會去想，有時候，人的生命，確實還要比昆蟲更為脆弱。

「大家不要管我！」

風中行的雙臂漸漸失去了自由，他感覺自己體內的力量，也在悄然流失。然後，他看見了為了救他，依然竄入這網線交重路的大師和猴子。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激動，他的視野，慢慢變得模糊。

他大喊。他不要再牽累任何人。

大師的境況稍微次些。那些路線，似乎對他的火煞有所懼怕，然而，眾多的路線重疊地交纏在一起，依然呈現出，一個籠子的摸樣，而那個籠子的中間，就是揮舞著火煞的大師。大師屢次嘗試著突圍，卻都已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