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回·任以師為

第五十一回·任以師為

且說伯勉失了魂似的從屋中衝出,慌慌張張上了馬,沿着小路疾奔而出,四處打探花蠶下落,見人便問,將花蠶形容特徵一一闡述得清清楚楚。可惜路人均答不曾見過。但是此刻伯勉除了沿途四處尋訪之外也別無它法。一路上失魂落魄,彷徨不已,便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心中暗自思量,卻怎也想不通事情原委,更是不解『婀蠶身份卑劣,與君余有懸慮』這兩句究竟是何意思。明明早上還言定待弧厄傷好便一起隱居深林,再也不問世事,為何自己一覺醒來,她卻不辭而別,難道是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或又是她後悔了,所以才以此為託詞。無論怎樣,始終無法找到一個合理的答案說服自己,心中暗自決定,無論走遍天涯海角也要將她找到,問個清楚明白,若真是她後悔了,自己斷然不會再糾纏於她,但若非她親口說出,自己卻怎也不能甘心。可是終南山竹樓現下早已成了廢墟,她此行又會去往何處呢?婀蠶峰,對!她定會去往炎陵婀蠶峰的赤炎樹下,待弧厄傷好,我便去那裏等她,她若一日不來,我便在山上住上一日,她若一年不來,我便在山上住上一年,若是十年,二十年,一輩子都不來,那我便在山上等她一輩子。想至此處,心中暗下決定,這才策馬掉頭,回村而去。

回至屋中,見滿桌飯菜都已涼了,眾人均未食過,這才又將飯菜拿至廚房去熱,朱僪見了忙出來幫忙,兩人將飯菜盡數熱好,又端了進來,剛好遇到李鳳鳴從弧厄房中走出,心中一奇,問道:「這是……?」

伯勉微微一笑,言道:「吃飯!」當即便坐下身去,見眾人臉上均是驚異之色,又伸手示意眾人坐下,言道:「這頓乃是鳳鳴姑娘辛苦半日,煞費苦心所做的午飯,若不享用,豈不辜負了鳳鳴姑娘一番美意?」眾人聽言也相續坐下,伯勉微微一笑,端起桌上飯碗,大口的吃了起來。

眾人端著飯碗面面相覷,心知伯勉此刻心情定是極差,行為卻又如此反常,均是不甚擔心。只見他看了眾人一眼,這才將飯碗放下,拿起桌上酒壺,將各人面前酒盅乘滿,又放下酒壺,端起一盅酒,言道:「這盅我敬鳳鳴姑娘與朱大哥,這兩日操勞二位了。」言罷,將盅內黃酒一飲而盡。

李鳳鳴與朱僪均是一臉茫然,相互對望一眼,見他已將盅內之酒飲下,也相續端起酒盅,朱僪自是一飲而盡,李鳳鳴輕呷一口,這才將酒盅放下,伯勉又自行拿起碗箸,吃了起來。見他二人形容拘束,始終不動,言道:「你們若再不吃,飯菜又要涼了。」二人這才動手。

只聽朱僪問道:「少爺,你沒事吧?」

伯勉輕嘆一聲,自然知道他二人心中所想,言道:「朱大哥,鳳鳴姑娘,你們二人請放心,我無大礙,蠶兒定是心有餘悸,這才不辭而別。待弧厄身體好轉,我便去尋她回來。」

二人聽他如此說,心下稍稍放心,三人這才算將這頓午飯吃了,雖稍稍顯得有些沉悶,但卻無大礙。

吃完飯後,伯勉獨自坐在弧厄床邊,默默的看着他,心中卻不知在想些什麼,朱僪自然是在廚房忙活着收拾殘局,李鳳鳴在院內教小蔓蓉習字。

時日如常,決不會因人或事而滯留,但往往又因人或事,在各人心中,時日卻顯得無常起來。弧厄到下午方才醒來,朱僪又予他熱了些飯菜來吃,弧厄緩緩起身,言道:「有勞朱大哥辛苦,只是……」頓了頓,嘿嘿一笑,又道:「可有酒喝?」

伯勉聽言微微一笑,言道:「兄長身子剛剛恢復些,這酒就免了吧,待兄長好了,我再與兄長暢飲三日……」

沒等他把話說完,只聽弧厄道:「誒……先生豈非不知,若是無酒,恐怕要恢復得十天半月才下得床,倘若有壺美酒,那我弧厄明日定當無恙。」言罷,哈哈一笑。

伯勉微笑搖頭,也只能由得他去,便即叫朱僪去取酒來。又聽弧厄問道:「翎兒呢?」

只見伯勉微微皺眉,面有難色,隨即從懷中取出花蠶那張錦帕遞予弧厄,言道:「翎兒留字,不辭而別了,這錦帕上最後兩句,乃是翎兒所寫。」

弧厄接過錦帕,看了半晌,輕嘆一聲,道:「這個丫頭,定是去驪山救他爹爹去了,驪山石牢守衛森嚴……」言至於此,又嘆一聲,繼道:「不行,等明日我身子好些,需得去驪山尋她。」隨即將錦帕交還與伯勉。

伯勉將錦帕收起,卻不做聲,暗自沉思。又聽弧厄言道:「我前番醒來,恍惚聽到翎兒喚人『嫂嫂』,還道自己聽錯了,剛見錦帕上的留書,想必定是這位婀蠶姑娘?」

伯勉勉強一笑,微微點頭,言道:「那日與兄長分離,我在終南山中奇遇……」言至於此,輕輕長嘆,又道:「此事說來話長,日後再慢慢向你道來。」

弧厄聽言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此刻正值朱僪取酒進屋,眾人又是一番暢飲,將這幾日所歷一一道敘一番,弧厄心中感激,又舉杯一一相謝。

轉眼便已入夜,晚飯後弧厄已能下床走動,恢復得甚是迅速。伯勉又教了小蔓蓉一些為人之道,眾人皆是其樂言言。馬車夫從中午出門后,便再未回來,沒有他在旁作鬧,這日也算過得清靜。

次日一早,弧厄便已能隨意走動,只見他行至院中,站在那棵大樹下,眼睛直直的望着樹榦之上那片乾柴,呆若木雞,沉思良久。心道:昨日聽眾人談起,自己還不太相信,今日見到這樹中乾柴,果真有此奇術,僅憑人力,便將無鋒無刃的木材,插入樹榦之中如此深。不禁嘆到,真乃天外有天。

伯勉從屋中出來,見他呆站良久,知他心思,緩步上前,也立於他身旁,輕輕一笑,言道:「你那位弟妹也是個奇人,武藝高強,世屬罕見,他日若有機會,我與你好好引薦一番,你與她定有言語。」

弧厄哈哈一笑,道:「好!我早想看看這位婀蠶姑娘怎的有如此大的本事,竟能讓先生如此痴迷。」

只聽伯勉道:「兄長取笑,此女卻是名奇女子,名為花蠶,有情重義,那日若非她相助,可能我現下早已成了石虎等人的刀下亡魂了。」

弧厄聽言,伸手輕輕在他肩頭拍了拍,道:「先生吉人天相,只可惜先生滿腹才學,往後恐怕……」言至於此,輕嘆一聲,又道:「這幾日發生了太多變故,一切皆因弧厄魯莽殺賊而起,累得大家……哎!恐怕以後你我二人需得淪落天涯,負着通緝犯的惡名了。」

伯勉輕嘆一聲,勉力一笑,言道:「事已至此,兄長勿要自責,其實前日我心中便有定數,待兄長好了,便與蠶兒一起,找個僻靜之所隱居起來,再也不問世事。」

弧厄聽言開懷一笑,道:「先生能如此想,再好不過,走,咱們進屋喝酒去。」言罷,便即抓住伯勉手腕,大步朝屋中行去。

兩人行至廳中坐下,弧厄又從桌上滿了兩盅黃酒,拿起一盅遞予伯勉。伯勉接過酒盅,微微一笑,沒等弧厄開口,便即言道:「這盅我敬兄長。」言罷,舉起杯子,一飲而盡。

弧厄哈哈一笑,也拿起酒盅一口喝下。伯勉又端起酒壺予他滿上,言道:「這盅酒喝下,我有一事相求。」

只聽弧厄道:「先生見外,有何事?直言便是,你我本就一家人,勿要客套。」

伯勉微微一笑,道:「既是一家人,為何現在兄長還叫我先生,往日在朝中,兄長如此叫,乃是為了避免賊人猜忌,那也罷了,現下你我二人皆淪為通緝要犯,兄長應當改口了才是。」

「誒!」只聽弧厄道:「叫了這許多年,早已習慣,哪裏那麼容易改口,先生有何事,儘管直言便是。」

只見伯勉又將自己酒盅滿上,端在手中,言道:「不急,喝完這盅。」言罷兩人相對飲下。又聽伯勉道:「兄長可知北燕大夫徐子豫?」

弧厄微一舉眉,道:「自然知道,匠劍雙絕,威震北燕。只可惜三年前抱病而亡,先生為何突然提他?」

伯勉輕點了點頭,言道:「蓉兒正是徐子豫遺孤。」

弧厄聽言大為吃驚,「噢」了一聲,問道:「北燕距此如此遙遠,這……這是怎麼回事?」

只聽伯勉道:「此事說來話長,這徐子豫並非抱病而亡,乃是被人下了荷香腐骨散之毒,我此番是想求兄長,待身子無礙后,收蓉兒為徒,授他劍法。」言罷,起身進屋,從包裹中取出那本徐子劍訣來,遞予弧厄。

弧厄接過竹簡,打開來看,一連看了幾篇,見書中所載劍招多是講究接力運氣之道,招式精妙絕倫,妙不可言。隨即搖頭嘆道:「徐子豫真奇人也!」

又聽伯勉道:「蓉兒乖巧懂事,惹人喜愛,我見兄長與她有些淵源,若是兄長願收她為徒,授她劍法,相信她以後必又一番成就,繼承他爹爹威名。」

弧厄輕輕皺眉,微一思量,道:「授他劍法道是無妨,只是拜師之事……」

「兄長有何為難之處?」伯勉問道。

只聽弧厄道:「他爹爹威懾四方,何等英雄,我弧厄何德何能,做她師傅,若是讓旁人知曉,我難脫不自量力,自抬身價之嫌。」

伯勉聽他如此說,不盡哈哈大笑,言道:「兄長平日行事不拘小節,為何此番卻畏首畏尾,在乎旁人眼光,再說他爹爹早已辭世,何來攀貴之嫌?」

弧厄低頭沉思片刻,言道:「好!既然如此,我弧厄當儘力而為。」隨即兩人相對一笑,又端起酒盅暢飲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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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谷子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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