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組團忽悠

最近，居住在林場的余老太很是鬱悶，更確切一點的說法應該是憤懣。

因為就在前兩天，她和老伴去未來的親家家裏過彩禮時（過彩禮為東北風俗，即結婚前由男方父母將一定錢物送到女方家，並藉機商量結婚等事宜），居然會載那麼大的跟頭、丟那麼大的丑——她給親家的4000元人民幣竟然全部是假幣。

讓親家母當着眾人的面數落自己心術不正，拿假人民幣充彩禮，這令素來愛面子的余老太是百口莫辯。可是，余老太怎麼也想不明白，那4000元嘎嘎作響的人民幣明明是自己剛剛賣了蕨菜得來的，咋在家放了沒幾天就成了假幣呢？

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蹊蹺的余老太一抹眼淚，直接拐進了林場派出所。

聽了余老太的敘述，派出所余所長的第一直覺就是：收購余老太家蕨菜的商販有重大作案嫌疑，遂安排大剛、楊瑞我們幾個詳細詢問一下當日的具體情形。據余老太回憶，前天上午，兩名*外地口音的男子來到她家，說是來收購蕨菜。因此時正是收購蕨菜的黃金季節，來林場收購蕨菜的老客（東北俗語，指收購山貨的商人）天南海北的都有，所以余老太對這兩名男子也沒多留意，隨口報了個賣價就自顧自地忙起了手裏的活計。不想那兩名男子一見余老太一個人在家，不僅一再壓低收購價，還拉拉扯扯的欲強行購買院裏晾曬的所有蕨菜。見兩名男子行為不端，性格潑辣的余老太頓時火了，亮開大嗓門和那兩名男子就吵了起來。正亂騰的工夫，又有兩名女子進了余老太家。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后，其中一名約40來歲的婦女張嘴搭了腔：「哎，我們姐倆聽了半天了，這就是你們的不對咧。」那名婦女伸手一指那兩名男子，「買賣買賣，就的一個願買，一個願賣是吧。瞧你們兩個大男人合夥欺負老太太，也不嫌寒磣，連我們都看不過眼了。我說，你們倆走不走，不走我們可喊派出所的警察了。」

一見有人替余老太助威，那兩名男子或許是自感理虧，一邊嘟囔著「這麼厲害，看誰敢作你家的買賣」，一邊借故溜走了。望着那兩名男子的背影，余老太余怒未消「呸」了一口后，轉而熱情招呼兩名抱打不平的女子。通過閑談，余老太得知兩名女子也是收購蕨菜的老客，在路過余老太家的院子時，見院內晾曬蕨菜質量好，便想近來收購，不想恰好碰上了這檔子事，遂忍不住說了幾句公道話。

聊了一會兒，年輕一些的女子一拽40來歲的婦女的衣角：「姐，我看大娘一時也無心談買賣，要不咱們明天再來吧。」聽了年輕女子的話，余老太趕忙攔住了作勢欲走的兩人：「嗨，瞧我光顧嘮嗑了，都忘了你們是幹啥的了。沒事，大娘就沖你們的熱心腸，這院子的蕨菜你們隨便挑，價錢上大娘優惠。」就這麼着，兩名婦女總共收購了100斤蕨菜，價值人民幣4000元。付款時，因余老太提及這些錢是準備給兒子結婚過彩禮用的，年輕女子還特意拿出一沓嶄新的百元面值的鈔票，並數了40張給余老太，說是新婚用新錢，圖個吉利，樂的余老太又給她們抓了兩把山核桃塞在兜里。

「這倆女的長得慈眉善目，還一口一個大娘的叫着，俺琢磨，她們橫是不會幹這傷天害理的損事兒吧？」余老太說完了事情經過，半信半疑的望着的我們。

「我們也只是懷疑，」大剛故作矜持的一笑，「對了，這些錢還有別人碰過嗎？」

「沒有，收完錢我就掖到西屋立櫃里，準備後天，啊，就是今天去會親家，沒人碰過。」

「那行，您先回去，有事我再找您。」

「對了，」臨出門，余老太冷丁想起了一個細節，「那兩個女的雖說說的是普通話，可一說急了，就和那兩男的一個味了。」

送走了余老太，余所長立即將情況通報了公安局經濟犯罪偵察大隊，並會同經偵大隊民警對林場通往市區的各檢查站進行走訪。不過，由於每天經過檢查站進入市區的老客多如牛毛，檢查人員對那兩名女子並無印象。

說來也巧了，就在我們和經偵大隊民警正為無法統一偵查思路而爭的急赤白臉的當兒，富強小區鰥居的耿大爺拎着一包假幣也到經偵大隊報案來了，說是剛剛有一男一女到他家中推銷蕨菜時，聲稱老人家中將有災禍發生，並會連累親戚子女。見老人半信半疑，那男的便讓老人拿出一個火柴盒，並在左弄右弄一番后將火柴盒扔入水盆中。很快，火柴盒上顯示出一隻虎頭。指著虎頭，他（她）們即故作神秘的稱老人命犯白虎星，並會連累子女。一看老人嚇的夠戧，那名女子即小聲勸男子給老人破破。見老人一臉惶恐的懇求表情，那名男子半推半就的告訴老人，只有把家中所有百元面額的現金拿出來讓他們做法才能消災免禍。老人一聽這話，忙不迭地將家中僅有的2500元錢拿給了他們。隨後，他們用老人家裏的衣服將錢包好念念有詞，又將包錢的衣服放入老人家的衣櫃中，並一再叮囑七天後才能取出，否則還會招惹禍端。待這些人走後，耿大爺越尋思越不對，打開衣服一看，錢還在，就是票面新了許多。等再讓在銀行工作的鄰居仔細一瞧，耿大爺登時就傻了：感情那些新錢全是假的，自己包的真錢早讓人掉包了。

短短兩三天就發生兩起使用假幣案件，經偵大隊的哥們可真坐不住了，在案情分析會上，通過對作案人員的手段及犯罪心理進行分析，我們認為犯罪分子應為結夥作案，即通過一方扮白臉、一方扮紅臉的手段來博取受害人的好感，進而打消受害人的防備心理，俟機實施犯罪。鑒於他（她）們如此煞費苦心，絕不會僅作案一、兩起就急於開溜。而且考慮到林場交通不便，他（她）們很可能在市區內設立落腳點，以供藏匿、分贓之用。因此，余所長和經偵大隊的王隊長一商議，決定請求局裏支援，對市區內的出租屋、旅店進行排查，力求儘快鎖定犯罪嫌疑人的蹤跡。

正所謂人多好辦事，在各兄弟部門的大力配合下，我們很快掌握了四名來自安徽省渦陽縣的男女販賣、使用假幣的重要線索，並在一出租房內將四人一舉拿下，捎帶還搜出了近2.5萬元假幣，以及余老太的蕨菜和耿大爺的現金。

長話短說，一經審訊，四名男女就將在余老太和耿大爺所犯的案子全撂了，並且還交待了這批假幣是從廣州買來的。不過，讓我們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這四名犯罪嫌疑人竟然是如假包換的四兄妹！如此大手筆的舉家傾巢出動來「組團」忽悠，說實在的，就來一向以見多識廣、處變不驚自詡的余所長都感到有些震撼，套用時下流行的網絡話語就是：太雷人了。

再後來，四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使用假幣被逮捕，受到了應有的懲罰。至於余老太的蕨菜，我們在徵得了老太太的同意后，直接將蕨菜在市區就處理了。拿着我們返還的4200元蕨菜款，余老太連個謝字也沒來得及說，急匆匆的轉身就走。

「您幹嘛去，找人驗錢的真假啊？」見老太太急不可待的樣子，大剛忍不住打趣道。

「我去找老沈婆子（余老太的親家母）好好掰扯掰扯（東北方言：找人理論的意思），讓她還我清白。」遠遠的，傳來余老太底氣十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