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離奇槍案

剛剛參加公安工作的民警，大都渴望能參與破獲一些大要案件，我也不例外。

記得當年剛分到山裏派出所那會兒，大剛、小崔我們幾個新警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企盼轄區里能夠發生大案子，好讓我們一顯身手。可是，山裏民風淳樸，居民們一向奉公守法，就連鄰里之間拌嘴吵架的治安案件都很鮮見。因此，我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駕車在管轄的自然保護區進行巡邏，查看是否有不法分子在保護區內從事狩獵或砍伐樹木等勾當。不過，就在我們感嘆自己「生不逢時」、「明珠暗投」的時候，一起涉及一條人命的大案卻真的找上門來了。

那是我們到派出所的第二個冬天。一天午夜時分，在內勤老林的帶領下，大剛我們4名民警駕車到自然保護區進行巡查。時近臘月，山裏氣溫已降至零下20多度，可謂是滴水成冰。所以，縮在四面透風、如蝸牛般緩緩爬行的2020型吉普車裏，大剛、小崔我們幾個一邊噝噝哈哈的往凍得隱隱作痛的手上呵熱氣，一邊嘀咕著「這鬼天氣，下巴都凍掉了，誰還會不知死活的出來偷獵啊」。當然，話雖這麼說，我們幾個可絲毫沒敢掉以輕心。因為，不久前，該自然保護區遷來了一戶特殊家庭——一頭雌性野豬和四隻小野豬崽。由於野豬具有較高的商業價值（諸如肉質細膩、富於營養、骨可入葯等），難免會招致偷獵分子的覬覦。為此，我們近段時間有針對性的加強了保護區的巡邏密度，以免給偷獵分子留下可乘之機。

冬日的山林寂寥而靜謐。車窗外，除了折射出清冷的月光的皚皚白雪和黑黝黝的松林外，茫無一物。正當我們準備稍微放鬆一下神經的當兒，遠處隱約傳來的一記悶響讓我們驟然屏住了呼吸——憑經驗，我們完全可以斷定那是不詳的槍聲。隨後，我們加大油門，直奔傳來槍聲的達來列溝方向疾駛而去。片刻，我們在距離達來列溝約7公里的一處雪地上，赫然看到了一位仰卧在雪地上的男子，其左胸處猩紅一片，滿是凝結的鮮血。

起初，我們以為在現場不過就是遭遇數個豕突狼奔的偷獵毛賊，至多再發現幾具野生動物的屍體。可沒曾想在現場竟然發現了生死不明的人！這讓我們的確有些始料未及。好在老林經驗豐富，他讓我們三人先在車旁待命，由他單獨去查看一下情況，以免人多破壞現場。隨後，老林來到該男子跟前，發現該男子已是氣若遊絲，奄奄一息。在其左胸處，有一處明顯的槍傷。舉目四下瞭望，現場佈滿了凌亂的車轍和足印。

為了爭取搶救時間，老林命令我和楊瑞留下保護現場。而後，他和大剛迅速將該男子抬上吉普車，並風馳電掣的駛往林場診所。大約1個多小時之後，所長、小崔等民警和刑警隊的同志們一同來到現場，並在車燈和探照燈的照明下，立即投入現場勘察工作。從所長那裏，我們獲知，那名男子在回林場的途中死亡。經刑警隊法醫屍體檢驗，死因系槍彈作用左胸部致心臟主動脈破裂引起急性大出血死亡。目前，刑警隊已立案偵察。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艱苦勘察，刑警隊的同志們從現場提取了車轍輪胎印痕和除死者外的2枚可疑足跡，以及一枚大口徑***殼。這些檢材旋即又被火速送到痕迹檢驗室做進一步檢驗比對。接下來，在我們的配合下，刑警隊一、二兩個中隊的同志們以保護區為中心，對周圍3個林場的居民進行了大範圍的排查，重點梳理那些以往有打獵嗜好或有機會接觸槍支的人員。同時，走訪鄰近的各木材檢查站，查找可疑車輛。由於是第一次參與偵辦這種大案，小崔我們幾個很是興奮，工作起來也格外賣力。大家都憋著一股勁兒，一定要露一小手。可是，儘管我們熱情高漲，但一天下來，卻是兩手空空，不由大為沮喪。見我們情緒有些低落，刑警隊的哥們倒是習以為常，還勸我們：「別急，這案子，十天半個月破了就算是奇功一件了。」然而，就在專案組進駐林場的第三天傍晚，正當大剛我們幾個在所里挖空心思分析案情的時候，林場無業人員劉韻輝、曹光勇等2人在家人的陪同下，攜帶一枝大口徑獵槍到派出所找專案組投案自首，並稱那名男子的死與他們有關。

在刑警們訊問二人時，小崔我們幾個硬賴著旁聽，美其名曰是向警隊的同志們取經學習。隨着兩名犯罪嫌疑人斷斷續續的交待，我們對整起案件的事實真相有了清晰的了解，只是結果卻讓我們頗為意外。原來，死者桂玉彬是退伍軍人，轉業到當地林業部門后，一直對軍旅生活無法釋懷，平日裏總喜歡擺弄個槍啊刀的，並私自藏匿了一枝大口徑獵槍，供自己把玩。對於這些事兒，與桂玉彬一向要好的劉韻輝、曹光勇是心知肚明，但出於朋友義氣，二人對此始終秘而不宣。案發前不久，在得知林場自然保護區出現野豬后，劉韻輝、曹光勇便慫恿桂玉彬去打，一來解解饞，二來也順便弄點進項。桂玉彬本不想去，但礙於朋友情面，加之自己也有些技癢，遂半推半就的同意了。案發當晚，桂玉彬帶着大口徑獵槍，和劉韻輝、曹光勇駕駛一輛2020S型吉普車前往保護區非法狩獵。次日零時許，他們在案發現場附近發現了兩隻駝鹿，遂由劉韻輝駕車緊追。曹光勇和桂玉彬二人則將吉普車的後備箱打開，並站在了上面。其中，曹光勇持照明燈站在右側，桂玉彬持槍做射手站在左側。在追了有100多米遠后，曹光勇猛然聽見槍響，並看到桂玉彬跌下了車，遂趕緊大喊停車。待劉韻輝把車停下后，他們倆看到桂玉彬胸口不斷冒血，嘴裏艱難的突出一句「走火了」，然後就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了。驚恐之下，劉韻輝、曹光勇先在離車2、3米遠的地將槍撿了回來，而後正要將桂玉彬抬上車，忽聽見有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即我們的巡邏車），為避免惹禍上身，便棄下重傷的桂玉彬，匆忙駕車逃遁。

后經專案組對涉案車輛和槍支進行現場模擬實驗，證實：案發當時，死者桂玉彬為了在車輛行駛的過程中保持身體平衡，便採取一手抓住車頂棚鐵欄桿、一手握住獵槍靠近槍口部位的姿勢。不曾想，隨着車輛的顛簸。桂玉彬所持槍支的扳機與該車後備箱蓋內側角相觸碰后擊發，進而釀成了這場悲劇。

不過，雖然證實了劉韻輝、曹光勇等兩名犯罪嫌疑人所言不虛，但鑒於兩名犯罪嫌疑人存在非法狩獵、包庇、過失致人死亡等犯罪情節，公安局還是將二人予以刑事拘留，並依法追究其刑事責任。

該案件破獲后，好長一段時間，都被林場居民當作茶餘飯後的談資。只有小崔我們幾個有些怏怏，也難怪，好容易碰上一起大案件，卻又是這般結局，讓我們多少有些遺憾。倒是所長的一席話，使我們認識到了自己的幼稚與可笑：「你們幾個真是看熱鬧不怕亂子大。案件少不好嗎？你們想想，咱警察辛辛苦苦為的啥？說白了，不就是為了讓轄區的老百姓有個安全感嗎？只有社會太平，老百姓才高興。否則，天天出案子，鬧的人心惶惶，老百姓不戳你脊梁骨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