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狐——與君共醉兮（2）

二

就連什麼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天已經亮了。八角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它還是繼續呼呼大睡。瞥見洞口外的大雪，雪好象下得比昨夜更大了。猶如撕碎的棉花一樣大片大片的往下落。想起雪崩堵住了回去的道路。再加上自己的腿受了傷，恐怕要過幾天才能下山。

肚子餓的更厲害了，昨天到現在一直沒有吃東西。他看著那隻睡得很香的狐狸。嘆了口氣。

是它救了自己，怎麼說，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有一搭沒一搭的撫摩著它。直到它醒過來，圓滾滾的眼睛含了水一般，濕潤潤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它下了草床，不知道是踩空了還是怎麼回事，它整個身體咕嚕嚕的滾了下去。

『噗噗！」因為它那蠢蠢的、獃獃的樣子太好笑了，八角也就毫不客氣的笑了出聲。

「可惡……我很痛啊！」它幻化成人類的形狀，朝八角走了過來。揉著額頭的樣子看起來像對爹爹撒嬌的小女孩。

「對不起。」他很快道歉。

她捂著頭哎呀哎呀的叫著，好象很怕痛的樣子。出去滾了些雪球，拿在嘴裡吃。又遞給八角兩塊。

「我不吃這些……」這些根本就不能充饑。八角為難的看著她手心上的東西。

「你不吃素嗎？」她突然問。

「……這些東西連素食都不能算得上啊。」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八角只好點點頭。

她手心的雪球立刻滾到了地上。不知道怎麼回事的八角抬起頭看著她，才發現她像是受驚的模樣盯著自己：「你是吃肉的動物！」

八角不懂的看著她。

她躲得遠遠的。

「怎麼了？」八角不解的問。

「你是吃肉的！好可怕……吃肉的都是惡魔啊！上次小喜被吃肉的惡魔給一口吞下去了！真的好可怕！」

「小喜？」

「是我揀到的喜鵲啊！它和你一樣，都是在雪地里被我揀到的。結果我一個不注意，就被另一個山頭的狼吃掉了！」她瑟瑟發抖的說。

「我……我不會吃你的……」八角正想安撫她的時候，她的話鋒突然一轉。

「我氣得不行，小喜那麼可愛它竟然捨得吃掉小喜，我把它的肚子打開來看，找了很久，還是沒有找到小喜……」

八角頹然的放棄想要安撫她的動作。無論怎麼說，該害怕的那個怎麼都應是那頭倒霉的狼吧。

她不再理自己，偶爾跑出去玩。沾了一身的風雪，回來后也不再窩在八角的旁邊。腿受了傷不能動，肚子的飢餓感折磨著自己的。八角任肚子咕嚕的叫著。

她聽到了，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管他。

看樣子真的被她當成惡魔了。

腦袋越來越重，八角倒在草鋪上昏睡了過去。睡的很久很沉，全身上下都不舒服。聽到她喊著自己的名字，搖晃著自己的身體，迫不得已的張開了眼睛看著她。

「你怎麼了？」她的眼睛里充滿了關切的問。

「我……餓了兩天了，好象又發燒了……」話還沒說完，她跑出去滾了幾粒雪球放在他手裡。

「我不吃這些……這些對我根本沒有用啊。」八角拒絕她的好意。

「可是……可是現在沒有其他食物啊。外面都是雪，也沒有果子。」她噥噥的說著。

「那就讓我睡吧。等我死了以後，你可以把我的屍體送到山下嗎？」他意識渾濁的問著她，也沒等她回答，又昏睡了過去。

「會死嗎？」魅羅喃喃的重複了一句。看著床上的人，暗暗下定了決心。

八角被肚子的叫聲給叫醒的，誘人的肉香味爭先恐後的鑽進自己的鼻子里，吞了口口水。他睜開眼睛。歪過頭，看見床邊的一碗肉湯，和已經變成白色狐狸的魅羅。

魅羅哀傷的望著他，將自己的腦袋埋進身體里。

是給他的嗎？八角不敢相信的看著那碗肉湯，它是從哪裡弄來的？但是肚子實在是太餓了，八角道了聲謝謝后捧著那碗肉湯狼吞虎咽的吞進了肚子里。

肚子里有了東西，混沌不清的意識漸漸的緩了過來。好象就連發燒都好了不少。八角再次對魅羅說了聲：「謝謝你。」

它抬起腦袋，眼睛里亮晶晶的。得了重病似的對他搖了搖頭。

「你是從哪裡找來的食物？」八角不免好奇的問著。

它看了他一眼，不再說話，窩起來一動不動的。但是身體止不住的抽搐。懷疑它生了重病的八角心急的連忙抱起它，才發現它小腿上的血和被挖出來一大塊肉的窟窿。

八角震驚的鬆開手，任它落在地上。哀哀的叫了兩聲。

不……不會的……

它不會這樣做的，即使是它一點常識也沒有，也不會這樣做的啊！

老天，求求你告訴我，這是假的！他看到的不是真的啊！

它是笨蛋嗎，還是傻瓜啊！怎麼可能挖掉自己身上的肉給別人吃，它是白痴嗎？求求你老天，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但是它身上的血跡和讓他自我反胃的窟窿是怎麼回事？它的身體抽搐的那麼厲害，一定很疼吧？

不小心碰到額頭都可以叫個半天的它怎麼忍受那種痛苦的啊！還要生火將自己的肉熬成肉湯，它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為……為什麼……」八角痛苦的摸著它的額頭。試圖想減輕它的痛楚。

它不說話，連看他一眼的力氣都沒有。大顆大顆的眼淚往外滾落。

「找不到食物嗎？你可以不管我啊，你是傻瓜還是白痴……怎麼能把自己的肉挖下來呢？你是笨蛋啊，可是笨蛋怎麼可能修鍊成狐狸精，狐狸精不都是很聰明的嗎？」他哽咽的邊撫摩著它邊說。

「我一點都不感激你啊！」

「一想到剛才喝的是你身上的肉，我都想吐出來。你不疼嗎？」

「你這個笨蛋、笨蛋、笨蛋！」除了罵它笨蛋，他真的不能說出任何話來。

「一定很疼吧，你說話啊！」八角晃著它的身體，它只是哭，哭個不停，早知道如此你為什麼還那樣做啊！

魅羅受不了他激烈的情緒恢復成了人形，臉上早就一片梨花帶雨，哭得不成樣子，一恢復人形，她便嗷嚎大哭起來：「好疼……好疼啊——」一顆又顆大滴的淚水從她美麗的眼眶中跌落下來。

「我知道、我知道！」八角抱著她，手不住的拍著她的背。

「我……我不想看你死掉啊……可是我不知道怎麼會那麼疼……我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東西給你吃……我想不到別的辦法……嗚嗚嗚……疼……疼……」她像個受傷了的孩子一樣，攥緊他的衣服放聲大哭。

「你這個傻瓜！」八角的眼淚流了出來。不住的拍著她的背，如果能有什麼辦法減去……不，能減輕她一點點的痛楚也好，即使要放棄他的生命為代價，他也願意去為她換取。

「嗚嗚嗚……疼……」她不住的叫著疼，身體也間歇的抽搐幾下。哭了好久好久，才精神鬆懈的漸漸沉睡過去。

八角看著她的睡容，輕輕的替她擦乾眼淚，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好好的安撫，貼著她痛得皺正一團的臉蛋，八角低著頭，雙肩輕輕的顫抖，拚命控制住自己，不讓泄露出來的嗚咽聲打擾她。

「魅羅，魅羅。」他輕輕的喊著她的名字。

怎麼會這樣？

「魅羅，魅羅……」像是想要將這個名字刻在心臟上一樣重複的念著。看著她睡著了也在抽搐的身體，八角用力將她抱緊，終於忍不住失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