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冤枉啊

天明以後，兵變的警衛營向渭州北塬逃散后，鎮守使吳大人才從崆峒山中出來，回到城裡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令軍警們逮捕嫌疑犯。

街道里所有商號無一倖免的被搶掠了，有的還被縱火焚燒，除過破房子矮院牆的貧民院子逃過一劫外，城裡稍大一點的宅子幾乎都給光顧了。

清朝時渭州辦的新學取名為渭州官立中學堂，民國時省教育司將其更名為甘肅省立第二中學，同時任命清末舉人關先生為首任校長。以往城裡的風吹草動往往會波及到學校，此次關先生穿過街道第一時間就趕到了解狀況，教師們見到校長來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他們怕像去年一樣，兵匪將校園佔據作為營房，學生們無處上課只好放假回家。有消息靈通的教師說：「有人說昨天是鎮守使的警衛營士兵，不滿營長壓迫發動兵變繼而搶劫，晚上壯凱軍和軍警也冒充警衛營乘火打劫，待天明以後嘩變士兵逃散，他們也各自回營閉門休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有人問：「你怎麼知道這麼詳細呢？」那個教師小聲回答：「警衛營都是咱渭州本地人，我的一個親戚就在裡面當兵，他昨晚就溜回家了！」

學校外傳來軍警們吹警笛抓人的聲音，教師們跟隨校長到門口去看動靜，幾個乞丐被軍警架著從街上走過，遠處不斷傳來吶喊聲：「站住，不然就開槍了！」關先生焦急說：「大家趕緊都進學校，不要讓他們把學生給抓去！」一直到傍晚時分，街上終於沒有軍警了，估計嫌疑犯已經都被抓，關先生吩咐教師們看管好校門，就趕緊回家報信，不知道家裡人怎麼樣？

一家人聽到外面軍警的警笛聲緊閉大門，怕軍警再次趁火打劫，在關先生回到家裡時，他們心裡就有底了。他告訴大家：「今天城裡到處在抓嫌疑犯，這個時候應該都抓到了！此事事關重大，咱們也不要輕信謠言，暫時不要胡亂猜測，具體看這幾天政府怎麼處理！」聞天看丈人發話了，就閉了嘴，那關於三雙鞋的事也就不問了。

軍警們將街道戒嚴，聲勢浩大的將抓到的一百多個人押往城牆跟下。居民們看到那些人破衣爛衫像乞丐，還有人大喊：「冤枉啊，我只是從河南上來販皮子的，他們搶了我的財物，現在又污衊我是搶劫犯，大家幫我做主啊！」兩個軍警掄起**就把他打暈了，然後一人一條胳膊拖著走。其他的人都嚇得不敢嚷嚷，居民們互相竊竊私語：這些看起來不是搶劫犯，好像是些替罪羊！嫌疑犯被領到城牆跟下背靠牆站成三排，軍警們則面對他們排成一排，然後舉槍拉槍栓，眾人這才明白過來要幹啥，哭爹喊娘的嚎叫：「我冤枉啊！」「砰砰」一陣槍聲響過，他們叫不出聲了，只有遍布血跡與窟窿的身體扭動著，過了一會兒就一片寂靜。居民們自進入民國以來，第一次見到槍斃犯人，以前都是用大砍刀砍腦袋，現在遠距離的一勾手指頭，就有一顆洋花生要人性命，最關鍵的是這次一下子一百多個人就這樣沒了。

圍觀的人有的嚇暈了，有的嘔吐不已。聞天和眾人一樣原以為是押嫌疑犯遊街示眾，所以來看看動靜，誰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肚裡翻江倒海掙扎著往丈人家走。路上又有軍警到處張貼布告，他過去觀看：鎮守使吳大人已破獲渭州府打砸搶案，嫌疑犯為外地流竄的土匪，軍隊已將他們主力驅散，軍警則抓獲落單的共一百餘人，目前已全部正法。

丈人已先一步回家，他在房間里不停踱步，生氣地念叨：「荒唐，草芥人命！為了自己的烏紗帽，竟然害了一百多個無辜的生命！」聞天說：「這明明是軍隊和軍警們搶劫，這混蛋鎮守使還給他們打掩護，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了，咱們應該往省上告撤了他！」關先生拍拍他的肩說：「你和我想的一樣，我這就聯繫人準備上告，但你就不要露面了！」聞天不明白，問：「多一個人多一份力，為什麼不要我出頭呢？」關先生說：「我好歹是給民國幹事，各個政府部門都打過交道，一般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對你可就難說了。你拿回來槍和鞋子等物證，就是大功一件，剩下的就交給我處理吧！你能和婉兒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我就放心了！」

聞天回到晉庄后，又過了一段時間，城裡傳來消息：關先生聯繫損失慘重的各商號，聯名向中央政府上書，揭露了此次打砸搶的真相；袁總統派陝甘兩督前來渭州協同會查，結果顯示並無土匪實為士兵嘩變，鎮守使擅殺人命；結果撤銷其職務，發送川邊效力。婉兒再次回娘家歸來，給了聞天一本父親贈的《金剛經》。原來眾商戶感謝關先生的幫助並留有物證，這才有機會平反冤案，他作為丈人也替聞天高興，故贈書以示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