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還是吃小灶好

潛淵的婚事很快就舉辦了。鄭屠當初他有意和張先生攀親，就是相中了老實巴交的種田能手潛淵，這樣的人不會學壞，也不至於讓女兒餓肚子，不像彼園似的，天上飛地下跑的不著調，還可能給家裡惹災禍。作為商會會長，嫁女兒是特別的隆重，他從多年的肉鋪和糧食生意里，掙了不少的錢，就給唯一的女兒準備了豐厚的嫁妝。張家有五個兒子未婚，這是辦第一個喜事，排場自然也不可能小。

在這人人羨慕的婚禮結束一個月後，張先生召集大家要分家。劉陽一家，劉汾父子，牛老大牛老二都被請來作見證人，村長白民國主持，世傑幫忙寫分家協議。為了照顧幾個老人們的胃口，婉兒下廚做了兩熱兩涼四盤素菜，又給提來一瓶酒。張先生開門見山，說：「我把諸位請來，是為我們的分家事宜要辛苦大家！眾所周知，我們分家也是有必然的原因，一方面是因為喜鵲長大了，就應該另窩（造新窩），另一方面是因為家門不幸，出了個不聽話，胡作非為的逆子！為了全家人的安危，也為了讓他回心轉意，學做一個老實本分的人，今天我必須把這個家分了！」

白民國好奇的問：「張先生，你打算怎麼分家呢？三郎四郎不在家，五郎新婚不久，七郎年紀還小，你總不是往外轟六郎一個人吧？」

巧兒娘不滿地說：「你真能想的出來！分家后，彼園在哪裡吃飯？在哪裡睡覺？你說有個媳婦還能給做頓飯吃，他光棍一條的，是不是等著餓死呢？」

張先生說：「我想好了，在我們跟前的都給另（分家）了，這樣別人就不會咬咱這個吃虧，那個佔便宜了！聞天開藥鋪呢，下面院子和藥鋪都給他；這段日子，咱們全家人就在附近拾掇個空窯洞，讓潛淵兩口子住進去吧；彼園不是不要媳婦嗎，那他一個人也找個空窯洞搬過去；咱們這風俗不是老人跟小兒過嗎？我這處窯院就留給樹檀了，別人也就不要爭了！至於博約和積發，不知道他們何年何月能回來，就暫時不另了！」

劉陽問：「既然有的在，有的不在，那麼家產和糧食你怎麼分呢？」

張先生說：「這個好辦，所有糧食和物件，都給他們弟兄六個平分，博約和積發的那份都放在樹檀這裡！」他和巧兒將家裡所有家產說一遍，世傑用筆記了下來：家裡有山地五畝，川地二十畝，小麥有兩大囤，玉米二十麻袋，巧兒荷包內有銀元十八個，其它農具若干，碗筷若干……

世傑聽從張先生吩咐，用筆寫了三份分家協議：聞天除院子和藥鋪外，分得四畝川地，巧兒想著聞天從山下跑上來種地不方便，也為了厚待先房的兒子，免得外人說她閑話，特意建議當家的這樣分；潛淵和彼園各分得川地四畝，山地一畝，銀元三個，糧食八袋，其它物品若干。

三個兒子對分家協議無異議，張先生倒上酒敬在坐的，說：「謝謝各位來見證我們分家，從此以後，他們各憑本事過自己的日子，過好過孬是他自己的事，就是攤上了官司也和我們沒有關係！」

劉汾說：「張先生，你一把年紀了又幫不上忙，樹檀一個人怎麼種的過來那麼多地？」聞天和潛淵搶著說：「我和老七一起種，雖然分家了，我們還是一家人！」

巧兒娘說：「一天到晚的折騰個啥呢？這分家和不分家有什麼區別呢？還不如在一起好好的過！」

巧兒勸娘說：「娘，我也勸了，他就是不聽，也罷，分開了就都省心了！種地做啥的，誰想搭把手就幫吧，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心思了！」

老五老六選擇了離家不遠的幾處舊窯洞，村民們都來幫助拾掇，盤鍋壘灶，砌炕裝門窗，很快他們的新家就有樣子了。在搬進去的當天，老五的新媳婦鄭秀兒擀了白麵條，用菜丁做成臊子面，她給自己的男人端上飯，說：「還是吃小灶好！大家整天在一起吃飯，每天不是洋芋疙瘩湯，就是黃面節節湯（玉米麵條），連點白面都很少吃到，更不要說有什麼油水了！不像在我家，想吃肉想吃白面，隨時都有！我發現你們一家人都摳的很，忙時吃干閑時吃稀，只有家裡來人或者逢年過節的時候，才能改善一下伙食！」

老五一巴掌拍到桌子上，說：「如果你後悔嫁給我了就滾回家去！你要知道全縣有多少人家，到現在還吃了上頓沒下頓，能有些磨糊（麵糊糊）吃就不錯了！」鄭秀兒自過門以來，第一次見自家男人發火，她嚇得一個激靈，說：「當家的我錯了，咱們不說了吃飯吧！」老五不理會她，接著說：「媽年紀大了，做飯洗衣服的很吃力，老六也從來就沒有做過飯，咱們在這吃著臊子面，卻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湊合呢？」

鄭秀兒老老實實地聽他說話，又不知道他心裡什麼打算，就悶聲坐在炕桌旁。老五突然跳下炕，把自己的那碗飯端上出去了，他媳婦趕緊在後面跟著看，卻發現他進了老六的窯里。

老五一進門，發現窯里煙熏火燎的，臉上抹著鍋灰的老六，在面盆里抓起一塊玉米麵糰，兩隻手使勁捏成餅狀，一甩手「啪」得就給貼在鍋邊上，然後用鍋鏟笨手笨腳地翻三個餅子，又一抖手，把一個餅子鏟飛起來，掉到炕桌上的大碗里。老六見五哥來了，拿過一個餅子，說：「哥，你嘗嘗我的手藝，第一次做飯有啥錯誤的給我指教指教！」老五把飯放在桌子上，接過黑乎乎的餅子咬了一口，發現表皮燒焦了，裡面卻還是生的，推測可能是火太大了，他嘆口氣說：「你學做飯也是不容易的，先把這碗臊子面吃了再說！」老六說：「咱們都分家另過了，我怎麼好意思吃你的飯呢？」老五說：「咱們是親兄弟，你也不要做飯了，以後就和我倆一起吃！」老六沒再拒絕，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飯。

回到家裡，媳婦給他又盛上一碗飯，說：「這下該你吃飯了！」老五說：「我去看看大和娘他們吃了沒有！」媳婦趕緊拉住他說：「當家的，你先吃飯吧，不然面都坨了！待會我去給他們做飯行不行？」老五終於不再轉圈圈，坐下來認真吃飯。

鄭秀兒趕到老家要幫婆婆做飯，發現二嫂婉兒已做好了，她只好說：「嫂子，你一天還要給二哥和孩子做飯，上下山也不方便，以後就由我給老人們做飯洗衣服吧！」婉兒見她言辭懇切也就答應了，婆婆看老五媳婦每天要做兩家人的飯，覺得過意不去，說：「你乾脆把潛淵叫過來一起吃吧，這樣就能少生一個灶台的火！」老五媳婦問：「那老六怎麼辦，我把他也叫過來？」婆婆說：「你大一直生他的氣呢，你每天就給他端過去吃吧！」

從此以後，老五老六表面上說是分家了，其實只是分開住而已，仍舊和以前一樣，在一口鍋里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