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哥書簡之五 致高鶚

高鶚先生：您好！

本來沒打算給你寫信，但最近有一個觀點甚囂塵上：認為你續的《紅樓夢》「后四十回，很糟！很糟！」說這個話的人叫劉/心武，也寫過一些還算讓人能看下去的書。他在《百家講壇》上講了十幾期《紅樓夢》研究，把你貶得一無是處。給你定了兩大罪狀：一是不配；二是歪曲。

誠然，持這種觀點的遠不至劉/心武一個，還有大大小小的張心武、王心武、李心武等等。

古往今來的作家中，被潑髒水最多的恐怕非你莫屬。如果你生活在今天，把那些罵你材料收集起來，裝上一載重汽車不成問題。申請一下吉尼斯世界記錄，你會冠以「世界上挨罵最多的作家」之殊榮。

也許你會問：一個還不錯的作家，幹了一件至少是沒有壞處，甚至是一件功德無量的大好事。可為什麼有那麼多的文人，把你說成是一個十惡不赦，罄竹難書的大壞蛋呢？

用老話說是「文人相輕」，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忌妒。曹雪芹太偉大了，有多少文人想給他提鞋都不配。可你這個叫高鶚的「臭小子」，居然給曹雪芹的書續了四十回，名字與其並列。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嗎？

平心而論，你的文學才華與曹雪芹比，是差一個檔次（也就一個檔次），但比那些給你潑髒水的人強多了。給曹雪芹續書的有多少？只有你的流傳下來了，這證明了你了不起。

《紅樓夢》無論多麼偉大，也與一個斷腿的偉人相仿，是你給他按了一付假肢，讓他脫離了輪椅，能站立起來行走。

雖然有數不清人罵你，可也有不少人讚頌你，感激你。包括那些原給潑髒水的人也改變了態度。比如：俞/平伯，一個對《紅樓夢》頗有研究的專家。1990年的夏天，他年已九旬。在其生命之火行將熄滅之際，用顫抖的手寫下了兩句話：

胡/適、俞平伯是腰斬《紅樓夢》的，有罪；程偉元、高鶚是保全《紅樓夢》的，有功。

大是大非!千秋功罪，難以辭達!

儘管對這兩句話人們還有不同的理解，但對你的肯定是無疑的。

偶爾讀到你寫的一首詩：老去風情減昔年，萬花叢里日高眠。昨宵偶抱嫦娥月，悟得光明自在禪。

沒想到你如此豁達，真和曹雪芹有幾分相似。不然，你怎麼能把《紅樓夢》續上四十回。曹雪芹不朽，你也將會不朽。雖然你永遠也走不出曹雪芹那棵參天大樹所籠罩的陰影里，但你同樣是一棵大樹。至少，中國文學史想繞——也繞不開你。你不是靠投機取巧浪得虛名的，你靠的是真才實學，是文學的感悟力。我想曹雪芹若地下有知，他絕不會怪你。他會瀟灑地說：

高鶚——我一個很有才華的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