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理髮

「若依！孟若依！」

然而身在前方的我，居然沒能得到小公主的回應，可惡！

孟若依雖然聽見前後兩個方向都有人叫她名字，卻選擇了回應後方葉好的呼喚。

「好、好姐。」

「你走這麼快乾嘛？」

「papa在等著我呢。」

「papa？」葉好疑惑地歪了下腦袋，「難道是爸爸？」

「嗯。」孟若依點了下頭。

「切，都這麼大的人了，還要家長來接你上下學啊？」

孟若依卻說著：「好姐你真勇敢，若依要是像你這樣堅強就好了。」

「不說這些了，我有個好地方帶你去玩，去嗎？」

孟若依眼睛一亮：「玩？好呀……唉，不過今天恐怕不行，papa要帶我回家。」

葉好臉色明顯古怪起來：「你說的papa不會是老孟吧？」

「好姐你真聰明！是啊，若依也沒想到papa會來當我的老師，嘿嘿。」

直到我的影子完全蓋住了這兩個小丫頭，若依才醒悟過來，我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後。

「葉好同學，見到老師不打招呼嗎？」

葉好「切」了聲，但還是叫著：「老孟你好啊。」

看那模樣，似乎完全只將我當作了一個普通路人。

「喂，若依，今天就算了，拜拜。」

「好，拜拜！」

我蹲下身子，「哎」了一聲，說道：「怎麼樣，我的小公主？來到學校好玩吧？」

若依轉過身子，留著給我一道背影，還有兩縷金黃色的小馬尾。

我撐著膝蓋，又轉到若依面前：「怎麼啦？Papa給你的驚喜開心嗎？即使若依到了學校也不會孤單哦。」

「哼。」

若依又轉了個方向。

我按著若依的肩膀，輕輕將她轉身，親了一下若依白嫩的小臉蛋。

「哎！Papa你的鬍鬚扎人！」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龐，確實因為今天太忙碌，我的鬍鬚又長了出來。

「連papa的鬍鬚也迫不及待想要長出來親我的小公主呀。」

「papa是個大騙子！」

「好啦，大騙子現在想把小公主騙回家行不行？」

若依的小手牽著我寬厚的手掌，又蹦又跳地踩著夕陽下的影子回家，似乎特別的使勁踩著我的影子，踩著踩著自己又樂哈哈地笑個不停。走過人民橋，聽著橋墩底下，淅淅瀝瀝彷彿流淚般的響樂，若依又嘆了口氣。

「papa。」

「嗯？」

「你給我滾出家門！」

「有沒有搞錯……」我還沒來得及反駁，父親直接一把將我推出屋子，然後鎖上門。

這個老頭子。

那可是我的女兒誒。

為什麼我自己的女兒剪頭髮要經過他的允許？

「再說，那是若依自己決定要剪的！」我回頭朝屋子吼了一句，但是卻得不到任何回應。

罷了罷了。

索性下了樓，走到街道上。從學校離開后，走了近半個小時，我便帶著若依來到一家理髮店。

理髮的人是我初中時便輟學的同學，想起他那一頭曾經五顏六色的發色我就覺得心裡發慌。對若依說：「要不咱別剪了，我家小公主的金髮這麼漂亮，幹嘛要剪呢？等papa為你又學幾種新奇的編辮子的方法怎麼樣？」

然而若依依舊只是堅定地搖頭，不容拒絕地說道：「若依要剪頭髮，我不要辮子！」

難得女兒如此堅決，我也只好答應她。

走到理髮店，抬頭一看招牌「德華理髮店」，心想我是怎樣認識這樣一個傢伙的啊。初中同學為了招攬生意，無所不用其極，據說還真將自己身份證上的名字改成了劉德華。

當時還興緻勃勃地將這個消息發給了我們所有人：「從此以後你們都可以在外面說，你們是劉德華的朋友啦！」

我牽著若依走到理髮店門口，看了一眼，卻只見到兩三個學徒。其中一人上前問道：「這位小妹妹來理髮嗎？」

我問：「劉德華呢？」

年輕人笑了下，然後說：「師傅現在不在，要不我替你剪，都是一樣的。」

我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什麼一樣的，殊不知你們的師父聊起天時，各種損你們這些學徒技術爛。

我朝裡間叫道：「劉德華！劉德華，你在不在！」

還別說，他把自己名字改成名人的之後，我大聲叫時，心裡總有種奇妙的感覺，隱隱還透著一種爽快。

果然那個年輕人只是在糊弄我，看見梳著大背頭的劉德華從裡間出來后，朝我聳了聳肩，就退下了。

許久不見，看著劉德華曾經五顏六色的頭髮變為了大背頭，我不禁取笑道：「怎麼，曾經的德華現在成了發哥嗎？」

「我說誰呢，原來是孟曉禾你小子，怎麼想到我這剪頭髮了？」

我牽過孟若依的手，將她引到身前，對她說：「若依，這是劉叔叔，他可是個明星呢。」

劉德華本來臉皮極厚（不然也不會把名字改成這個了），但面對我家小公主單純可愛的模樣，不由得也自慚形穢，連連擺手：「叔叔才不是什麼明星，別聽你爸瞎吹。」

說著劉德華走近若依，看見她燦爛靚麗的金黃色頭髮，說道：「你女兒真是漂亮。」

不過說完這句后，他又自吹道：「經過我理髮后，肯定會更漂亮！」

「小妹妹要剪什麼髮型？」

孟若依指著牆壁上貼著的圖紙，其中一個最像葉好的短髮造型：「若依要剪成這樣！」

我打開劉德華準備摸若依辮子的手，不過這傢伙同樣喃喃道：「這麼漂亮的頭髮剪掉可惜了。」

虧你還有點見識，我正要誇他一句時。

劉德華又說：「要不燙一燙吧？」

「說什麼呢！我家若依還只是個小學生，燙什麼頭髮？」

坦白講，劉德華的技術也還不賴，剪得的短髮看起來清爽乾淨。也許是若依總算擺脫了終日待在家裡的寂寞時光。短髮下的臉蛋顯得活潑開朗，朝氣蓬勃。

「怎麼樣老哥們兒，我的技術沒令你失望吧？」劉德華拱了拱我的肩膀。

我甩手道：「要不是我家若依天生麗質，就你那兩把刷子。」

「喂喂，孟曉禾，你去方圓十里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劉德華的大名！」

「不用方圓十里，」我翻個白眼，「全國人民都認識你的劉德華！」

但短髮的若依形象還是與之前差距很大，再者父親是個比較古板的人，在他看來只有男生才留短髮，女生這樣做就是「男不男，女不女。」而他自然也不會將這番話說給若依聽，所以將火氣都發在我身上。

我隨性而走，不自覺地就來到了一家服裝店，心裡一動，抬腳便進去。

「我自己隨便看看。」

雖然現在天氣還算暖和，但剪掉頭髮的若依說不定會對冷空氣更敏感，買頂帽子吧。

這樣想著，最後我相中了一頂白色的貝雷帽，想象了下帶著帽子的小公主，肯定仍舊可愛迷人。

付了錢，我轉身便準備回去。路過一條小巷，忽然一陣激烈的叫聲，外加碰撞聲不斷傳來。也許是因為再次當上老師，我對這些年輕的叫聲分外敏感。

難不成是在打架？

這樣想著，轉角看過去，卻不禁略帶懷念的笑了笑。

原來是街機啊。

這個年頭在龍潭鎮還未出現網吧，而街機廳也不受家長們待見，只能隱沒在街頭巷尾中。我看著只開著一扇小門的屋子，哪裡不知道裡面正是一些揮霍著金錢和熱情的孩子們。

不過我向來覺得玩耍是孩子的天性，堵不如疏，適當的玩樂還是可以的。是以便沒有過多的再去關注。

「打呀！搓招啊！你會不會啊！」

聽著有些尖銳的吼叫，我感覺有些耳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聽見過。

罷了，我轉了轉手上的帽子。

「若依看見這個帽子肯定很開心。」

趕在晚飯前回到了家，若依為我開得門，我將藏在身後的帽子突地擺到她面前。

「噹噹當！」

若依開心地拍著手。

「好看嗎？」

「好看！」

「戴上試試。」

若依帶上帽子，擺弄了幾下：「papa覺得好看嗎？」

「當然啦，我家若依是最漂亮的！」

「哼，洗了手來吃飯！」系著圍裙的父親，將一碟土豆炒肉絲放在飯桌上，冷淡地對我說道。

我和若依互相吐了下舌頭，一同在衛生間洗了手。

家裡的飯菜一直都是父親負責，這樣傳統的男人竟然甘願下廚房，你們一定覺得很奇怪。但倘若嘗過我母親做的飯菜后，父親這樣的做法也就不足為奇了。

吃飯時，母親隨口問了幾句我在學校的工作。

「孟若依沒闖禍吧？」

我心裡嘆了口氣，母親恨屋及烏，知道我是被孟若依母親拋棄后，連帶著對孟若依也很少有好感。

「我家若依這麼乖，怎麼會闖禍呢。」

吃完飯後，趁著空閑，我和父親談起了那件事。

「你還是決定搬出去？」父親沉吟著問我。

「是的，總是在你二老這也不是辦法，再說學校那邊安排有教師宿舍，我和若依兩個住著還很寬呢。」

「嗯……這樣若依也不必每天走這麼遠去上學。準備好了，你就搬吧。」

父親身為中學校長，他和母親所住的房子自然也就靠近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