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甘維老師
接著繼續往下讓學生自我介紹。
過了好一陣，所有同學的名字都我點了一遍。
我叫著：「還有老師沒念到名字的么？舉個手我看看。」
當然，我把自己的寶貝女兒留在了最後，公主總要成為壓軸登場的嘛。
「還有人沒被念到名字的嗎？」
喂喂，乖女兒你怎麼不舉手啊？
孟若依只是壓著腦袋，看也不看我一眼，似乎不敢在這麼多人面前作自我介紹。這不禁令我有些喪氣。
這兩年若依因為和大家語言不通的緣故，只是在家學習，很少接觸外面的孩子。唯一的朋友似乎也就我大姐二哥的孩子。難道是因為我保護的太過分，所以導致了小公主現在這麼內向的性格嗎？
「老孟！我同桌還沒作自我介紹！」
「葉好同學，請叫我孟老師。」
「知道了老孟。」
看在你為我解圍的份上，暫時原諒你個小丫頭了。
「這位同學的頭髮很漂亮呢，能不能為大家作一下自我介紹呢？」
我將語調盡量放輕，希望若依能鼓起勇氣來。
但我不知道的是，在我進教室前，孟若依已經被後排的王龍陳傑欺負，給扯了下頭髮。痛苦的滋味還殘存在心裡。又被我如此一提，似乎以前我那些誇讚她頭髮美麗的辭彙都成了羞辱。
孟若依突然站起來，雙眼紅紅地瞪著我：「我的頭髮一點兒也不好看！」
「呃……」
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不僅孟若依沒做好上學的準備，連我自己也沒做好親自教導女兒的準備。看見她淚眼朦朧的樣子，我差點忍不住抱著她，安慰起來。
好在只是往前一步，我就止住了自己的念頭。
葉好理所當然說了一句：「你的頭髮很好看啊。」
孟若依也就只敢朝我發火而已，突然被剛認識的朋友誇讚了下，登時臉就紅了。
我趁機說道：「對呀，孟若依同學對自己自信一點嘛，來，向大家作一個自我介紹。」
「呃……哈嘍everyone……」
我扶了下額頭：「用中文，用中文啊。」
「大、大家好，我叫孟若依。我、我最喜歡吃的東西是甜食，我也愛聽歌，還有看小人書，聽爺爺講三國故事，這些都很有趣。」
看著孟若依似乎完畢的樣子，我連忙追問道：「還有呢？」
「還有？」
看著孟若依疑惑地睜大的雙眼，我不由問道：「孟若依同學，你還沒說你最崇拜的人是誰呢？」
孟若依雙眼一亮，叫道：「對哦！我最崇拜的人是——」
「嗯嗯，是誰是誰？」
「宇宙英雄奧特曼！」
——
我在教室辦公室里想起孟若依稚氣的舉動，不禁又笑了下。
這時身後傳來悅耳的女聲：「孟老師，你在想什麼呀，這麼開心？」
「當然是那群孩子們啦。」我脫口而道。
轉身看去，說話的女老師也是教一年一班的，她叫作甘維。臉頰還透著剛出校園的青澀，不過一雙大大的眼睛卻似乎對於周遭事物充滿好奇心。
聽到我說起孩子們，甘維自然而然地便清楚了我提起的是一年一班。過不了多久她也要去給這群孩子上課，我不由打趣道：「甘老師等會可別怯場哦，這群小孩子厲害著呢。」
「我、我怎麼會怯場吶，別瞎說！」
甘維隨手拿起教材朝自己扇著風，輕輕扯了下衣襟。
「也不至於如此隆重穿正裝的。」我這樣對她說道。實在也是看她被緊窄的領口給擠得喘不過氣似的，出聲提醒。
「這不是想要顯得嚴肅么，喂，孟老師，對這些小孩子是不是要凶一點才震懾的住啊？」
「哪裡的話啊，孩子們巴不得你和他們做朋友呢。」
「可是，這樣沒有了威嚴，安排學習的時候怎麼辦？」
我坐直身體，對她說道：「所以這其中的度就要我們自己來把握了。作為老師，我們既有責任讓學生們學習知識，也得讓他們在校園裡開心的生活。不過這些等你自己多熟悉就明白了。」
上課鈴聲一響，甘維又是整了整衣襟，立馬站起身，對我說道：「那我走了，孟老師。」
「加油。」
看著甘維離去的背影，不得不誇讚一句這姑娘穿上正裝后確實顯得美麗又大方，遮掩住了經歷不足所潛露出的青澀。
————
甘維踩著「噔噔噔」的腳步聲，走到一年一班教室門口時，深呼吸了口氣。暗暗給自己打氣「甘維，你可以的！」
但剛走進教室的一瞬間，被四十二雙眼睛盯上的她，忽然心裡一亂。進而想著：「我是面無表情呢，還是微笑著表示善意？」因為混亂的想法，始終未在短時間內斬斷，兩相糾葛后，竟使得甘維面部僵硬，一面扯著笑容一面沒有表情。
葉好是最先發現這個異狀的，胳膊肘碰了下孟若依，說道：「新來的老師會變臉，你看見了嗎？」
孟若依抬頭看時，甘維那面強迫自己笑著的臉也開始僵硬，殊不知葉好的低語早就竄進了甘維的耳中。
一踏上講台，甘維只覺自己猛地拔高一等，看著這群小傢伙的腦袋，擠來擠去，完全沒在意她的之前尷尬的情形。但由於剛才葉好無心的嘲諷了一句，甘維只覺自己在這一刻君臨天下，用力地一掌排在講台桌上。
「這都是你們自找的，亂臣賊子。」甘維心想。
「安靜下來！看看你們亂糟糟的樣子，有個上課樣嗎？」甘維哼了一聲，「老遠就聽見你們班吵個不停，你聽聽其他班有你們這麼吵嗎？！」
大家被甘維突然的爆發所震懾，紛紛縮著脖子不敢多話，場面頓時針落可聞。然而隔壁的老師估計也是新來的，聲嘶力竭的吶喊透牆而過：「小朋友們安靜點好不好，現在開始上課了，啊，你們安靜點好不好！」
「簡直是在給同行丟臉。」甘維心裡鄙視了下隔壁的老師。
甘維不理會隔壁班求饒似的聲音，抽出一隻粉筆刷刷兩下在黑板上寫下「甘維」兩個字。
「我是你們接下來六年的數學老師，這是我的名字。」
葉好在台下不配合地叫道：「老~師，我不認識！」
出奇的是，葉好身後的王龍陳傑此刻卻團結在了一起，跟著叫道：「老~師，我們也不認識。」
對於葉好刻意拉長的「老」字，令甘維不由攥緊手心中的粉筆，冷哼一聲：「不認識不知道找你們語文老師啊？有班長嗎？學***有嗎？記下來，讓你們語文老師來教你們！」
————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不該好奇之下來看看甘維這姑娘怎麼教書的，實在沒想到在辦公室還一副後輩口吻的她，上了戰場，哦不，上了講台後居然如此強勢。
葉好這丫頭估計心心念念著戶外的自由風光，我只是露了半個身子就被這丫頭逮住了。
「我們的語文老師就在外面！」葉好一副和我很熟的模樣，「老孟老孟，快進來！」
「呀！」甘維看見我就在教室外面，驚羞之下用教材擋住自己的臉。
我撓了撓頭，趕緊說話打破僵局。
「吶，聽見你們數學老師的召喚，本人連忙趕到現場，不知道你們數學老師有何吩咐呢。」
孟若依見到我后又是開心地笑了一陣，看來已經漸漸熟悉了校園的環境。
她伸出粉嫩的指頭指向黑板：「數學老師叫老孟教我們認字呢。」
聽見這丫頭跟著葉好亂學的什麼稱呼，讓我不禁瞪了她一眼。
走上講台後，甘維還用教材擋住自己的臉，只是偷偷的露出一對眼睛瞧著我。
「來，同學們，看見這些字母了嗎，這是我們之後要學的拼音，以後就可以靠拼音認字了。數學老師的名字叫作甘維，來，大家和我一起念。甘~維~」
「大家會念了嗎？」
「會了！」
我呵呵一笑，看見甘維已經放下擋住臉的教材，打趣地問學生們：「甘維老師漂亮嗎？」
「漂~亮~」
這些小孩子如同慣性一般，順口跟著我念下去了。
甘維用教材輕輕拍了下我的肩膀：「討厭，你快走，別影響我上課啊。」
「大家聽課認真嗎？」
「認~真~」
我哈哈一笑，抬步離開了。
剛開學，雖然班主任的雜務很多。不過對於一年級的學生們講，卻是新奇的一天。轉眼這一天就結束了。
早在孟若依放學前，我便等在了學校門口。龍潭鎮小學的歷史已經算得上有些久了，在老校區那還留著待拆的老舊木屋。而若依她們這一屆恐怕是再見不到那座建築物了，他們的教室都是新建而成。與之相比，那座木屋可謂真算得上垂垂老矣。
不過那卻是當年我讀書時的教室啊。
稍作了一些感懷，下課鈴聲一響，新建的教學樓頓時煥發生機。一陣陣喧鬧聲，夾著老師們厲喝：「不準在走廊上奔跑！」
然而孩童的天性卻是無時無刻不將周圍變作遊樂場。
老遠我就看見孟若依慢悠悠地踩著步子往學校門口走來，小腦袋四處轉著，哪裡還是來之前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