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斯

瓊斯

瓊斯(一八五一~一九二九年),為英國現代戲劇事業作出過很大努力的劇作家,一生寫過不少劇本,他的有關戲劇的演講和文章曾彙集成《英國戲劇的復興》一書於一八九五年出版,在戲劇界發生過廣泛影響。布輪退爾《戲劇的規律》一九一四年在英國出版英譯本時瓊斯為之作序,據他自己說,這是他比較集中地闡述自己對於戲劇普遍規律的認識的一篇文章。

對於布輪退爾與亞卻的分歧,瓊斯採取了偏向布輪退爾的調和態度,並在這個基礎上引出了自己的觀點。

瓊斯說,他自己的劇作經驗使他支持布輪退爾的規律,但亞卻駁難布輪退爾時所舉的有幾個例子(《阿伽門依》、《俄狄浦斯王》、《群鬼》)確實也否定了布輪退爾規律的普遍性。他曾就亞卻駁難布輪退爾的其他例子代作過辯解,認為奧賽羅不是沒有陷於衝突,而是一直跟偽證的羅網、自己的疑懼、既得的幸福和以往的名譽鬥爭著;《羅密歐與朱麗葉》陽台上的一場愛情戲更像抒情詩,因此只能成為全劇的插曲而不能以此構成全劇,但廣義地說,一切愛情場面都包含著「捨己從人」的衝突。瓊斯認為,衝突說並沒有被亞卻的這些例子駁倒。有的希臘悲劇衝突不明顯,與希臘人注重崇高的宗教感情有關,瓊斯認為不能作為普遍性的例子來動用,但也由此承認了意志衝突說的某些局限。

那麼,亞卻的「激變」說是否能解決問題了呢?更不行。它的局限更大。他說,連亞卻自己都把「激變」分成「戲劇性」和「非戲劇性」兩大類,而且「非戲劇性激變」又是那樣多,那樣顯目,那麼,「激變」這一理論概念的內涵就太不穩定了。瓊斯說:亞卻「已經拒絕以『衝突』作為戲劇的本質。但是我想,要是他把他所謂的戲劇激變仔細考慮一下,他是會發現常有一種能動的,含蓄的衝突意味,常有一種人類意志的衝突的。至少我們可以說,某個人物總是自覺不自覺地『對抗』著某種相當『棘手的問題』的。」正因為這樣,瓊斯便調和道:「亞卻的激變說是可以適當地歸入布輪退爾的意志衝突說之中的。它們多半屬於同一品類,有許多方面都是一致的。」

由此可見,瓊斯主張的,是一種把亞卻溶入布輪退爾的調和。他原先承認過的布輪退爾的局限,對此也無妨礙。因為他所需要的並不是最純凈、最普遍的戲劇規律的獲得。布輪退爾大致正確,便可稱道。他說「布輪退爾摸摸索索、跌跌絆絆地踏上了通向戲劇普遍規律的正路」,在他看來,那就夠了。他說亞卻在《劇作法》中一再聲明意志衝突確實是重要的戲劇形式,這正是布輪退爾基本正確的旁證。

瓊斯認為,布輪退爾的薄弱之處是沒有講清行動對戲劇的重要性。意志衝突為什麼常使人感到解釋不通?因為在實際上,「一部戲里的意志衝突必須常常隱藏在行動下面,恰似一條河流,有時隱潛於地底,卻仍然流動不息。有時意志衝突還會完全隱藏得看不見,恰似鐵條在牆內支撐著房子,沒有鐵條房子就要倒毀,但只有拆下磚石時我們才能看見裡面的鐵條。」在戲里,意志衝突也未必在主要人物身上展開,在次要人物之間展開也可以,在人物與環境、命運、社會規約之間展開也可以。經瓊斯這一解釋,「意志衝突」說的局限性克服了,理論的包容性擴大了。

經過一番仲裁、評判,瓊斯終於提出了自己對戲劇規律所擬的定義:

一個人或幾個人自覺不自覺地「對抗」著敵對的人物、環境或命運,這就構成戲劇。要是觀眾看清了障礙之所在而劇中人不知道,如《俄狄浦斯王》中那樣,那就會顯得更加緊張。戲劇就此成,並發展到劇中人也知道障礙之所在;我們看到劇中人對此引起肉體、心理、精神上的反應,戲便持續下去。反應消退,戲便鬆弛反應結束,戲便中止。障礙如果來自另一人的意志,而又勢均力敵反應也最強烈。

瓊斯也自感這樣述說規律未免噦唆了一點,但又很自地說,「要使包括整個的戲劇領域,幾乎不能再縮短和再簡單了」,說這條規律「包括著布輪退爾的『意志衝突』說和亞卻的『激變說,並『調和』了它們」。

從瓊斯概括的定義看,他以意志衝突為起因,以人物的應為階梯,把戲劇看成為一個起伏的過程。他的「調和」,實際上就是分別將亞卻和布輪退爾「過程化」。他把兩個對頭一一拉長成誕的波動線,使它們平行、近似:

如果亞卻允許我們把「懸念」加「激變」而成為戲劇要素,那麼,「懸念,激變——懸念,激變——懸念,激變」——這樣的公式就差不多完成了戲劇規律的簡明表述。如果我們不堅持人自覺意志的發揮(雖然這種發揮常常顯示於戲劇,卻不像布輪退爾說的那樣普遍和萬能),而是把布輪退爾的規律擴充為「衝突醞釀衝突爆發一一衝突醞釀,衝突爆發一一衝突醞釀,衝突爆發」,那我們又得到了一種戲劇規律的簡明表述方式……當我看到這些卓越批評家竟被我調和起來了,我被一種無可非議的自豪感所激動。

這場對峙到了瓊斯這裡已有了「大團圓」的喜劇意味。事情並沒有徹底解決。瓊斯的沖和豁達的理論態度確實洗去了對峙方一些不必要的固執之處,但他最後所作的包羅式的概括,已成了種劇情發展格式的外在描繪。他不滿意亞卻的不穩定性和布輪退爾的絕對化,但把戲劇本質的地面開拓得這樣大,不穩定性和絕對化固然是克服了,離「本質探求」這個目標也甚遠了。在這個意義上說,他在理論上始終沒有擺脫亞卻的表象描繪方法,只是擴大了描繪的幅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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