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親士

第一章 親士

【原文】入國而不存[1]其士,則亡國矣。見賢而不急,則緩其君矣。

非賢無急,非士無與慮國。緩賢忘士,而能以其國存者,未曾有也。昔者文公[2]出走而正天下,桓公[3]去國而霸諸侯,越王勾踐[4]遇吳王之丑,而尚攝[5]中國之賢君。

三子之能達名成功於天下也,皆於其國抑而大丑也。太上無敗,其次敗而有以成,此之謂用民。

【註釋】[1]存:恤問,關懷。[2]文公:指晉文公重耳,他曾被迫流亡於外十九年,後來回國即位。

他在位期間,重用賢才,終於使晉國強大起來,成為春秋五霸之一。[3]桓公:指齊桓公,他未做國君前,他的哥哥齊襄公昏庸無道,而被迫出奔莒國,襄公死後他被迎回即位。

[4]勾踐:越國國君,曾被吳王夫差打敗,於是卧薪嘗膽,勵精圖治,終於在范蠡與文種等賢臣的幫助下消滅吳國,報仇雪恨,並成為春秋五霸之一。

[5]攝:同

「懾」。【譯文】治理國家卻不關心賢士,如此就會有亡國的危險。見到賢人卻不馬上任用,他們就會怠慢君主。

沒有比任用賢士更急迫的事了,如果沒有賢士也就不能謀划治國良策。

怠慢賢士、輕才,而能使國家長治久安,是從來沒有過的。從前,晉文公被迫出逃卻能夠匡正天下,齊桓公流亡國外卻能稱霸諸侯,越王勾踐遭受吳王之恥,卻還能威懾中原各國。

這三個人能成功揚名於天下,都是因為他們在自己的國家能夠忍受極大的屈辱。

所以望聞問切,最好是不失敗,即使失敗也要有辦法挽回局面這才叫善於用人。

【原文】吾聞之曰:「非無安居也,我無安心也;非無足財也,我無足心也。」是故君子自難而易自,眾人自易而難彼。

君子進不敗其志,內[1]究其情,雖雜庸民,鄉試無怨心,彼有自信者也。

是故為其所難者,必得其所欲焉,未聞為其所欲,而免其所惡者也。【註釋】[1]內:退的意思。

【譯文】我聽說:「不是居處不安定,而是我的心不安定;不是財物不充足,而是我的心不滿足。」所以君子嚴於律已寬於待人,而平庸的人卻寬於待已而嚴於律人。

君子對進取的士人,能夠不挫敗他的志向,對於退隱的士人,也要體察他的苦衷,即使賢士中雜有平庸的人,也並不怨悔是他有自信的緣故。

所以即使很困難的事情,也一定能夠達到目的,而能躲避困難的。【原文】是故偪[1]臣傷君,諂下傷上。

君必有弗弗[2]之臣,上必有詻詻[3]之下。分議者延延,而支苟[4]者詻詻,焉可以長生保國。

臣下重其爵位而不言,近臣則喑[5],遠臣則唫,怨結於民心;諂在側,善議障塞,則國危矣。

桀紂[6]不以其無天上之士邪?殺身而喪天上。故曰:「歸國寶不若獻賢而進士。」【註釋】[1]偪:當作

「佞」。[2]弗:同

「拂」,矯正,糾正。[3]詻詻:直言爭辯的樣子。[4]支苟:當作

「交敬」,即

「交儆」,交相儆戒的意思。[5]喑(yī):沉默不語。[6]桀紂:分指夏桀和商紂,分別是夏、商兩朝的未代君主,歷史上有名的暴君。

【譯文】因此,妄佞和諂媚都會損傷主上。君主必須有敢於矯正君主過失的大臣,主上一定要有敢於直言的下屬。

分爭的人長時間的爭議,相互儆戒的人也直言不諱,就可以長養民生,長保其國。

臣下如果過分看重自己的爵位而不敢進諫,君主身邊的臣子也沉默不言,身處遠方的臣子不發表看法,不滿的情緒鬱結於民心;諂媚阿謏的人在君主身邊,好的建議被阻塞,那麼國家就危險了。

夏桀和商紂不就是沒有任用天下之賢士嗎?而遭殺身之禍並喪失了天下。

所以說:「贈送國寶,不如舉薦賢能的人才。」【原文】今有五錐,此其銛[1],銛者必先挫;有五刀[2],此其錯[3],錯者必先靡。

是以甘井近[4]竭,招木[5]近伐,靈龜近灼[6],神蛇近暴[7]。

是故比干[8]之措,其抗[9];孟賁[10]之殺,其勇;西施之沉[11],其美也,吳起之裂[12],其事也。

故彼人乾,寡不死其所長,故曰:太盛難守也。【註釋】[1]銛:鋒利。

[2]刀:當為

「石」。[3]錯:磨刀石。[4]近:當為

「先」字。[5]招木:即喬木,高大的樹木。[6]靈龜近灼:古人用燒灼龜甲來占卜吉凶。

[7]神蛇近暴:古人常通過曝晒蛇來祈雨。暴,同

「曝」。[8]比干:商朝賢臣,因為向紂王進諫而被殺。[9]抗:同

「亢」,正直的意思。[10]孟賁(bē):傳說中齊國的大力士。[11]西施:越國的美女,越王勾踐把她獻給吳王夫差,來消磨他的意志,最終報仇雪恨。

[12]吳起:戰國時楚國著名軍事家,但後來被車裂而死。【譯文】現在有五把錐子,其中一把最鋒利,但鋒利的會最先被使用而變鈍;有五塊石頭,有一個是磨刀石,它會最先被磨損。

所以說甘甜的井水最先枯竭,高大的樹木最先被砍伐,靈異的烏龜最先被燒灼,神奇的長蛇最先被曝晒。

因此,死是因為他正直;孟賁被供養是因為他勇武;西施被沉於江是因為她美麗;吳起被車裂是因為他有才能。

這些人很少不是死於自己的長處的,所以說:事物達到頂峰就難以持久。

【原文】故雖有賢君,不愛無功之臣,雖有慈父,不愛無益之子。是故不勝其任而處其位,非此位之人也;不勝其爵而處其祿,非此祿之主也。

良弓難張,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馬難乘,然可以任重致遠;良才難令,然可以致君見尊。

是故江河不惡小谷之滿已也,故能大。聖人者,事無辭也,物無違也,故能為天下器。

是故江河之水,非一源之水也;千鎰之裘[1]非一狐之白也[2]。

夫惡有同方不取而取同已者乎?蓋非兼王之道也。是故天地不昭昭,大水不燎燎,大火不燎燎,王德不堯堯者,乃千人之長也。

其直如矢,其平如砥,不足以覆萬物。是故溪陝者速涸[3],逝淺乾速竭,撓埆者其地不育[4],王者淳澤,不出宮中,則不能流國矣。

【註釋】[1]鎰:古代黃金的重量單位。[2]非一狐之白:古代有集腋成裘的說法,因為狐狸腋下的毛是純白的顏色,但卻只是很小的一塊,做成一件裘衣需要很多這樣的皮集合而成。

[3]陝:同

「狹」。[4]撓埆:指土地堅硬貧瘠的意思。【譯文】所以,雖即使賢明的君主也不會欣賞沒有功勞的大臣,雖然有慈愛的父親,也不會喜歡沒有用的兒子。

因此,不能勝任就不該佔據職位。不勝任他的爵位而拿著這種爵位俸祿的人,就不是這種俸祿的主人。

優良的弓難以拉開,但它可以射到最高最深的地方;駿馬雖然難以駕馭,但它可以負載重物到達遠方;傑出的人難以調遣,但卻可以讓君主振興大業。

所以長江黃河不嫌棄小溪的水來灌注,就能匯成巨流。被稱作聖人的人,不推辭難事,不違背物理,所以能成為治理天下的大人物。

因此說,長江黃河的水不是來自於一個源頭,價值千金的皮衣也不是一隻狐狸腋下的毛所成。

怎麼會有不用同道的人而只用與自己意思相同的人的道理呢。這可不是兼愛天下君王之道。

所以天地不誇耀自己的明亮,大水不誇耀自己的清澈,大火不誇耀自己的炎烈,有德之君也不誇耀自己的德行的高遠,這樣才能做眾人的領袖。

如果心直如箭桿,平板如磨刀石,就不足以覆蓋成娥。所以狹窄的小溪很快會幹涸,太淺的流水很快會枯竭,貧瘠的土地不生五穀,如果君王淳厚的恩澤只局限在宮廷之中,那就不可能澤被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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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與道德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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