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誓

一塊焦黑的塊狀物掉落在地上，隨即光雨消逝。

此時再無旁人滋擾，不滅雪傲還待何時！

「立陣！」五子速速歸位，雪傲以寒冰作壁防守。眨眼間，金、木、火、土龍齊出，小牙無法召龍反倒血氣上涌。她跟雪冥一戰消耗了大部分靈力，再說與雲清子對戰時第二次召龍已是勉強，現在她無法在短期內喚出~水龍了——五行降靈陣立不成了！

「沒事，還有我們！」他們曉得小牙十分愧疚，即使只有四龍也要取雪傲性命！

暴躁的火龍撞向冰壁，須臾燦爛的火蓮綻放，一圈一圈的艷紅籠罩冰壁，他們的腳下清水潺~潺。雪傲一臉凝重，腦海閃過多種對策。冰壁一融化，金龍和木龍一同夾擊，雪傲的身體一陣金一陣青，土龍從地下竄出勒緊他的身軀。這時清虛道人再補一刀，「天地玄黃」直擊雪傲的心臟。

他青筋突顯，紫眸釋放無窮的怒火。他吃力地動動指頭，使盡全身的力氣發動風雪之災，偌大的冰雹伴着颶風瘋狂地砸向他們。冰霜迷眼，暴風刮體，六人咬緊牙關勉強站穩，此時四龍開始鑽入雪傲的體內啃食妖魂。

「無人能夠再次敗我！」雪傲仰天長嚎，悲愴的聲音淹沒在呼嘯的狂風裏。

風過留白，冰雪封山。四人與四龍斷了聯繫，不知在那片白茫茫后是什麼情況。他們頂着風雪吃力邁步，前方白光籠罩，看不清也聽不清。不多時，蒼蒼白雪急速轉向，他們頓覺頭頂有強勁的氣流炸裂，猛烈的衝擊將互相扶攙的六人震開。匆忙之間，他們似乎瞧見一些或金黃、或翠綠、或玄黑、或火紅的碎片夾在霜雪裏。

慢慢地，風雪減弱，那人垂首跪地，衣衫血跡斑斑。

他死了？無人敢確定，他們爬起身來小心地上前。「等一下。」清虛道人突然攔住他們。

那頭銀髮微微顫動，傷痕纍纍的身軀奮力站起，雪花從肩上抖落。果真無人能再敗他？五龍缺一始終是棋差一著，他們徒生一絲絕望。冰凝之劍重新出現在雪傲的雙手裏，霧辰和霄風提劍冒死刺去；星靄「滄海無邊」在即；雲霏綠鞭肆虐，貪婪地吸納他的千年妖氣；清虛道人以「生太極」鎖其形，小牙「九九歸一」專破其氣。

雙方同樣在精疲力盡的狀態下迎戰，比的就是意志、比的就是耐力，看誰人能笑到最後！

那一銀一銅黃傾盡生平的執念齊驅，氣斗乾坤。雪傲緊抓着插~進兩肩上的劍刃，鮮紅蜿蜒流淌，雪地梅花綻放。「啊——」如雷的咆哮震徹雲霄，霧辰和霄風使盡內力頂着劍柄前推，雪傲磨牙鑿齒地直面這泰山之重，地上的長痕血跡斑斕。

其餘四人一鼓作氣，除魔衛道的「滄海無邊」萬丈照耀，玉樹瓊枝勒緊雪傲的身軀，他不甘的雙眼瞪着勢如雷霆的莫邪。

「雪傲……」恍惚間，他似乎聽見飄渺的呼喚，三百年前狼牙成塵的一刻再度回放。我的歸來也是為了實現承諾！我要見你！

他大喝一聲，無視掌心的痛楚拔~出雙劍，一寸一寸地，帶紅的劍刃逐漸抽離。霧辰和霄風緩緩後退，他卻慢慢地站了起來。他們一邊吃驚一邊加強攻勢，儘管雪傲的皮膚已千瘡百孔，但他的意志從未摧毀，從未摧毀！不一會兒，雙劍離體，抗衡失敗的霧辰和霄風經脈震傷，清虛道人馬上接替主攻之位不讓雪傲有喘息的機會。

「小心他再次利用秘法逃走！」清虛道人大喊。

「哼，這次我奉陪到底。」

他們的臉龐徒然劃過尖銳，衣裳莫名地裂開長長的破口。一時間飛絮四起，漫天星點。星靄的眉心忽閃忽暗，空氣里輕微不可察的冷光逃不過他的「天眼」。「又是冰刃！這次的更薄更快，大家小心！」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戰況急轉直下，令他們棘手的腐魂術如成片的雷雲隨着冰刃鋪天蓋地。眾人紛紛露出難色，星靄三劍合一重新張開結界。結界才剛成，雷雲就包圍四周，數不清的冰刃卡在了結界的外壁。星靄苦苦支撐，冷汗直流。「結界能堅持多久？」雲霏着急地問。

「一盞茶。」

他們臉色鐵青，一盞茶几乎是轉眼一瞬，生與死不過一牆之隔。清虛道人掂量了一番，決定助星靄支撐結界，同時再想對策突圍。他擊去星靄的後背，渾厚的內力通過這一掌傳遞。「大家都來想想辦法，看能不能破解此術。」雲霏又用紙扇敲頭。

「這種法術不知道是什麼名堂談何破解？」霄風苦惱不已，他只能預估一旦中招後果會非常嚴重。

他們沉默了。

這時小牙凝視着結界外出神，蓮知子的記憶她也目睹了，難分誰對誰錯。她忽然想起覺醒之時蓮知子的那聲「幫他……」，她本來以為「他」是指雲清子，但現在看來其實是指雪傲。

她摸~摸結界，蘊含的靈力開始產生不穩定的震蕩，她又回頭看看星靄，他的嘴唇已發白，再堅持下去這個結界會要他的命。其他人——除了清虛道人，誰不是眉宇沾愁甚至絕望？她很早前就想過他們是否真的能打敗雪傲？打敗了又如何？人間的烽火已起、戰局已定，亂世出妖孽，已不能回到從前，死了一個雪傲又能改變什麼？就算他要毀天滅地，結果還是浩劫人間。

除魔衛道，卻不能拯救蒼生於水火。無論是哪一個結果，下場都相差無幾。

他們只是在重演三百年前的悲劇。

她盯着清虛道人的木葫蘆若有所思。「師公，人蔘果你有帶在身上嗎？」

清虛道人皺了皺眉頭，「有，你打算怎麼做？」

「我想賭一賭。」

「小牙你想到辦法了？」

「想到一個你們都不會喜歡的辦法。」他們面面相覷，只見小牙與星靄並肩，朝外頭喊道：「雪傲，若我能讓蓮知子復生，你能停止這一切的紛爭嗎？」聞言，不但雪傲連後面的五人都極為驚訝。「小牙，這就是你想到的辦法？太驚悚了！」小牙沒有理會他們，繼續喊道：「你願意讓蓮知子在這麼一個混亂的世界誕生嗎？」

頃刻，雷雲驟退，冰刃風暴平息。隨後結界一去，星靄喘著粗氣倒下。

一個人影飛速跨來捏著小牙的脖子，雪冥緊張地支起身體，霧辰和霄風拔劍衝來，雙劍與之並肩。小牙嘲道：「與其殺了你，不如留下你來還債。」

「說！是什麼方法！」雪傲喝道。

「你要先答應我不再對這世間出手，不然我就粉碎你最後的希望！」

雪傲紫眸連轉，繼而看着雪冥尋思了一陣。「把你的手伸來，」小牙毫不猶豫地伸去，雪傲用自己的鮮血在她的和自己的手心畫一道符咒，霄風和清虛道人一見便震驚，他畫的是最毒辣的契約——血誓！其中一方只要不形神俱滅、即使轉生血誓依舊生效！雪傲正色道：「只要蓮一天活在這世間，我絕不會對她所在的世間出手破壞，如有違反灰飛煙滅。」他說得雲淡風輕，可是他們卻聽得驚駭。

雪冥難以置信地看着這個前少主。

爾後，兩道血咒隱去，深藏在兩人的靈魂中。

「你能平息三國的戰爭嗎？」

「給我三年時間。」

小牙眼波暗動，她算是賭對了，雪傲不會毀掉蓮知子所愛的世界。「好，我就履行承諾讓蓮知子復生。」雲霏卻不同意：「你這是放虎歸山，待他恢復十成功力要殺我們易如反掌！」霄風也點頭贊同，清虛道人和霧辰默不作聲。

小牙目光炯炯，一字一頓：「如果死了一個雪傲就能平息戰爭我當然樂意手刃。但三國的矛盾已無限激化，憑我們、憑太子能做些什麼？血戰到底嗎？我們之前的預想是天下太平，而如今能辦到的唯有雪傲。」她轉而對雪傲說：「我相信你有能力挑起戰爭也有能力平息，我復活蓮知子不是為了跟你談條件，而是因為她是最無辜的犧牲品，她應該有一次活下去的機會。」

雪傲沉默不語，但兩腮卻是緊繃着。

「你們呢？要看着成千上萬的生命枉送嗎？」

他們思量良久，都明白今天再戰下去只有魚死網破的結局。雲霏本來不情願，但想着想着也就想通了，個人私怨在蒼生的大義面前渺小得不值一提。他率先站到小牙身邊表示贊同，隨後霧辰和星靄也如此。剩下霄風仍露出掙扎的神色，最後他一拍腦袋，說：「罷了罷了，如果以後雪傲反悔大不了再戰一場，但願那時候我不是一副老骨頭！」

小牙眉開眼笑。

「要怎麼復活？你可有把握？」霄風問。

「用人蔘果築造肉~身，然後灌注蓮知子的殘念和我們五人的曈陽鏡之力聚魂。」她打開手記翻出某一頁，「我的能力不足以立陣，不過有師公在就不成問題了！」

「為師明白了，蓮本是鏡靈，只要曈陽鏡的力量永在她便精神不滅。」清虛道人掏出那顆雲霏和霄風曾經眼饞的人蔘果，「為師說過此物日後有妙用，沒想到是作這種用處，天意！」

小牙接着對雪傲說：「我們佈陣需要一些時間，並且施法期間不能被打擾。」

「我保證你們不會被打擾。」

見雪傲願意配合他們稍稍放心下來，希望他說到做到，一諾千金。這次清虛道人親自畫符，霄風在旁協助。和第一次聚魂時一樣，首先得在地上畫一個碩大的符咒，其後再補充一些複雜晦澀的小符文。幸好清虛道人認真地研究一番之後就了解當中的奧妙，若是交給小牙或霄風，恐怕兩人會是一個頭兩個大。

雪傲和雪冥靜靜地看着他們佈置，一個仍然不甘心的人蹣跚走來，霧辰一瞧見她便殺意縱橫。「主公……你甘心功敗垂成嗎……」來人是雪樓，她非常不理解雪傲的選擇。籌劃多年的復仇計劃就因為一個女人而放棄？「我不明白……主公我不明白……」

雪冥暗暗蓄力，生怕雪樓引發變故。雪傲沒有看她，目光依然停留在忙碌的他們身上。「本來就與人界無關，神君的復仇我不會放棄。我的確不是一個合格的少主，我的自私令許多族人枉送性命，這一次我一人足以。」

「主公，你單憑一人怎麼可能……」

「這一次你們無需插手。」雪樓還想說什麼，雪傲又說：「從今以後，我不再是雪狼一族的族人，日後我所做的一切都與雪狼一族無關——雪狼一族有一個少主就足夠。」雪冥驚奇地看向他。

「希望你的復仇不要連累人界。」霧辰冷道。

「當然。」